【诡秘】与愚者同行 第2章 第 2 章

寒风卷着雾丝吹来，女孩呆愣了一下，才仿佛被冷到了一般缩了缩肩膀，转身继续往前走。伊莱亚斯摇了摇头，心里暗叹“奇怪的孩子”，转身回到柜台后，开始整理新到的古籍——那些被运输途中压折的书角，都要被他用手指一点点抚平，像在呵护某种易碎的珍宝。

等他把最后一本《古鲁恩符号集》摆好，抬头看向窗外时，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她又回到了街对面，这次却仰头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伊莱亚斯掏出怀表看了看，指针已经指向下午六点——这个时间，大学区的学生大多已经回家，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想起上周报纸上的报道，“贝克兰德大降温，流感肆虐，已有多人死亡。”，心里莫名揪紧了。

老人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拿起柜台上的米白色羊毛围巾——那是孙女爱丽丝去廷根市读书前留下的，还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店门，朝着街对面喊道：“姑娘？”

声音温和得像陈年的羊皮纸，带着鲁恩南部乡音特有的舒缓，在雾里轻轻散开。莉莉的意识像是从深海中被轻轻拽起，她扭过头，瞳孔逐渐聚焦，看向眼前的老人。

这是她离开明斯克街后，遇到的第一个主动和她说话的人。老人的皱纹里都透着书卷气，眼神慈祥，没有丝毫恶意。莉莉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的“社交礼仪”知识明明很清晰，可真要开口时，又觉得有些陌生。

伊莱亚斯见她不说话，只是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茫然，便放缓了语气，指了指书店里暖黄的灯光：“我叫伊莱亚斯，是这家书店的老板。里面有刚泡好的红茶，加了蜂蜜，不介意的话，进来喝杯暖暖身子？”他晃了晃手里的围巾，笑容里带着祖父般的温和，“这条围巾是我孙女的，她和你差不多大，现在在廷根市读大学呢。”

莉莉的目光落在那条围巾上，脑子里“正常人类社交规则”的标签被自动点亮：“接收他人善意时，应表达感谢并接受”。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自然的弧度，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谢谢您，先生。我想，我很需要一杯热茶。”

书店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刺骨的寒风与煤烟味隔绝在外。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书架上的古籍封面泛着柔和的光泽。伊莱亚斯给她倒了杯红茶，琥珀色的茶汤里飘着淡淡的蜂蜜香，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莉莉控制着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收起脸上的笑容——脑子里的社交知识提醒她，“过度微笑会显得不自然”。

“谢谢您，伊莱亚斯先生。”她再次道谢，语气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伊莱亚斯坐在对面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鲁恩编年史》，却没有立刻翻看。他没有追问女孩的来历——多年与古籍打交道的经历让他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言说的秘密，就像那些锁在仓库木箱里的“受诅咒遗物”，强行窥探只会招致麻烦。他只是温和地说道：“随意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莉莉捧着茶杯，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书籍。当她看到最上层那本厚重的黑色封皮古籍时，眼睛微微亮了亮——封面上刻着模糊的金色文字，她脑子里的“古语言知识库”自动被激活。

“《所罗门皇帝艳情秘史》？”她轻声念出书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伊莱亚斯猛地抬起头，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你认识古所罗门语？”

莉莉点点头，伸手指着那本书：“如果你指的是那个封面上的字，那我应该是认识的。”

老人快步走过去，踩着梯子取下那本书。书皮是用某种兽皮制成的，摸起来粗糙却结实，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着那些扭曲的已经有些褪色的金色文字，递给莉莉：“那你读读这一页，写的是什么？”

莉莉接过书，指尖触到纸张时，脑子里的知识自动与文字对应起来。她轻声念道：“据悉，皇帝最宠爱的并非是那位美貌动人的皇后，而是那位菲尼夫人……”她的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将古所罗门语流畅地转化为鲁恩语。

等她念完最后一句，伊莱亚斯已经激动得站了起来，双手微微颤抖：“宝藏！你真是个宝藏，小姑娘！”他快步走到柜台后，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里面的记录，“这是我请贝克兰德大学的老朋友翻译的，他主攻古弗萨克语，可这古所罗门语与古弗萨克语虽同源，却有太多变种，再加上所罗门第一帝国存续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太多的知识留存下来，他译出来的内容颠三倒四，连不成句！但是你刚刚读出来的这部分，和他翻译出来的内容高度相似，甚至更加合理且通顺！”

老人的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芒，抓着莉莉的手腕——动作急切却不失分寸：“我想聘请你翻译这本书！只要你能准确译完，我给你20苏勒的报酬！要是后续能通过学会的验证，我再额外补偿你5苏勒！你觉得怎么样？”

莉莉看着老人激动的样子，脑子里今天收集到的知识自动浮现——10苏勒足够在贝克兰德租一间普通公寓一周，勉强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她轻轻点头：“我可以帮您翻译，伊莱亚斯先生。不过……我暂时没有住的地方，我得先去找地方住下来才行。”

伊莱亚斯立刻说道：“阁楼有间小房间，我孙女曾经喜欢住在这里，我前两天才打扫过，只要再铺好床就可以正常睡觉了，只要你不介意那个房间不太大。”老人的笑容里满是欣慰，仿佛找到了失落多年的珍宝，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聘请的“翻译”，在今天上午甚至没办法流利地与人交流。

老人热情地整理好了阁楼，还带着莉莉去吃了一顿算不上特别美味，但是分量足够并且暖和的晚餐。

吃完晚饭后，他把莉莉送回了橡木卷册书店，随后说着自己老了，要早点休息，于是提前关了门。

莉莉送别了伊莱亚斯后，来到了阁楼，这个房间很小，却被伊莱亚斯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摆着一张旧铁架床，铺着洗得发白却柔软的条纹床单，床头的木桌上，伊莱亚斯不仅放了纸笔和煤油灯，还额外添了个暖水袋——他见莉莉穿得单薄，特意灌满热水让她捂手。窗外的雾霾像化不开的墨，月光挣扎着穿透云层，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莉莉站在桌前，指尖轻轻拂过《所罗门皇帝艳情秘史》的封面。对她而言，翻译算不上工作，更像“知识的自然流淌”——只要目光触碰到那些扭曲的金色文字，她的大脑就会开始自动进行翻译文本，古所罗门字瞬间转化为清晰的鲁恩语，连带着语句的停顿、语气的起伏都分毫不差。

她坐在木椅上点燃煤油灯，昏黄的灯光裹住小小的空间。刚拿起钢笔时，莉莉写的还有一点缓慢，有些不太习惯书写，后来缺却逐渐加快，她已经熟悉了这种文字。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依旧均匀而连贯，没有犹豫，没有涂改，一行行工整的字迹从笔尖流出，像早已在脑海里排版好的印刷稿。

贝克兰德的夜很静，只在偶尔有马车驶过时车轮与地面发出声响，以及远处不知哪来的喧闹。莉莉一直没有停下手里的笔，人类是需要休息的，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困意呢？想法在脑海里一闪，却又立刻不知道被谁刻意的隐藏下去。

早上七点，太阳的光芒终于刺透贝克兰德的雾气，莉莉放下了钢笔。厚厚的一摞白纸整齐地叠在桌上，书里的内容如同它的书名，通篇都是那位传说中的所罗门第一帝国的黑皇帝的感情史，全是废话，还充斥着大量的杜撰，是的，她甚至可以通过记录来分辨真假，哪怕她甚至对这些名字都完全陌生。她轻轻抚摸着纸页，抬头透过玻璃窗，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那是伊莱亚斯的脚步，她已经牢牢记住了。

伊莱亚斯一手带着昨晚找出来的孙女的旧衣服，一手端着早餐走上阁楼。搪瓷餐盘里放着煎蛋、面包和热牛奶，还贴心地配了一个苹果。他将旧衣服放在了门口的箱子上，随后推开门。看到莉莉坐在桌前整理翻译稿时，老人手里的餐盘差点晃掉——桌上的白纸堆得像座小山，比他预期三天完成的量还要多。

“莉莉，你……你一晚上没睡？”伊莱亚斯放下餐盘，拿起最上面几页翻译稿，手指微微发颤。他快速翻看着，眼睛越睁越大——译文流畅自然，用词精准得像出自资深学者之手，完全看不出是“一夜赶工”的成果，甚至比他见过的专业人员写下的译文还要通顺。

“这本书的文字不算复杂，所以快了些。”莉莉轻声解释，她还没意识到“一夜翻译完厚重古籍”有多反常，只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事。

伊莱亚斯又惊又喜，却很快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孩子，再简单也不能熬夜啊！年纪轻轻不把身体当回事，总有一天会受到教训的。”他指了指铁架床，态度不容拒绝，“现在吃点东西，然后就躺下休息！我中午再来叫你，要是敢偷偷起来做事，我就，我就······”善良的老人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什么能够作为惩罚，他甚至舍不得少给一块面包。

莉莉看着老人认真的样子，她乖乖点头，吃掉了早饭，然后躺到床上。老人下楼后，莉莉没有真的睡着——她能清晰地听到楼下伊莱亚斯整理书籍的窸窣声，街上行人的脚步声，甚至远处面包店飘来的烤面包香气。她开始在脑子里梳理昨晚吸收的知识，把“人类作息习惯”“社交礼仪细节”分门别类归档，慢慢拼凑出“普通人的生活该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