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二周目旧日支配者 第20章 邪神子嗣战

佐特兰街附近的一间公寓中。

实木书桌上摊开放着一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一只古典的洁白羽毛笔凭空浮起，没沾墨水，却在纸张上书写出了清晰的文字。

发色暗金、瞳孔深蓝近黑、五官深刻如同雕像的男子静静地伫立着，注视着羽毛笔尖下流淌的一行行单词：

【“梅高欧丝则受到莫名的召唤，来到佐特兰街，进入了黑荆棘安保公司，她肚子里的婴儿正处于关键时期，未能阻止她的冲动。”】

“（两行字被划掉）很奇怪，克莱恩·莫雷蒂持有的那件天使层次的非凡物品，并未刺激到神灵子嗣，祂依然安静地待在母体腹中。”

“这也不难理解。那件与黑夜女神有关的非凡物品，应当具备一定的隐秘能力，让还不成熟的邪神子嗣无法察觉到威胁。”

“因斯·赞格威尔的第一计划胎死腹中……”

苍白的手掌握住了停止书写的羽毛笔，男子用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扫过文字，在“黑夜女神”的单词处停顿了片刻，接续上最后一句话，继续推进着故事：

“但他还有其他准备。”

“我不同意！”

戴莉的声音急切、恐慌。她伸出手，几乎要去拉住邓恩，但手刚刚抬起，她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常，深呼吸几次，强行用冷静的声音分析道：

“圣赛琳娜的骨灰应该交给我使用，我是序列6，更能发挥它的作用！”

邓恩摇头，声音一如既往地镇定、坚定：

“我已经消化完了多份魔药，接近序列6的实力。更何况，圣赛琳娜是‘不眠者’途径的圣者，比起你，我能更好地使用它的力量。”

戴莉的脸色苍白如尸体，碧绿的眼眸有怒火在燃烧。

在这一刻，她无比痛恨自己的序列为什么不能更高一些，为什么会在前一次任务中失去了大半战斗力，让她现在想从邓恩手上抢过骨灰盒都做不到！

邓恩望着她，灰眸幽深，情绪内敛，但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地醇厚、令人安心：

“不要自责，戴莉。这是廷根市的灾难，作为廷根小队的队长，这是我的责任。”

他又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似乎想将她的容颜刻在脑海中。

然后，他握紧了手中的骨灰盒，转身，大步迈向战场。

戴莉望着他的背影，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弱小的自己，被他一次次护在身后，看着他受伤，却无能为力。

她用力咬了咬唇，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神情坚毅，快步走到了邓恩身侧，与他并肩同行。

笔尖划过笔记本。

剧作家依然在书写剧本。中途离开廷根市，在另一个剧本中将戴莉·西蒙妮的战力消耗大半，又将这个人物引入廷根的剧作家，当然要物尽其用，充分发挥她的作用。

“邓恩·史密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本该将梅高欧丝引入查尼斯门，或者稳住她等待帮手，两种情况都不该将圣赛琳娜的骨灰拿出来。可惜的是，担忧戴莉·西蒙妮的邓恩·史密斯，情急之下自己先拿走了圣者骨灰，下决心由自己承担代价。”

“互相暗恋的两位值夜者在情感的剧烈波动下，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做法的错误。这不符合他们的职业素养，但陷入爱情的人总是会做一些傻事，更何况是两个自卑到不敢向对方表达爱意的蠢货。”

“这很合情合理。”

写着写着，因斯·赞格威尔感受到了羽毛笔自己的力道，近乎拖着他的手来改变一些措辞，好在不影响故事情节的走向。写完最后一句话后，羽毛笔一个用力，因斯·赞格威尔一时不察，让它脱手而出。

羽毛笔飞跃而起，愤然地在因斯的手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几乎深可见骨。鲜血涌出，因斯·赞格威尔嘴唇紧抿，却依旧面不改色，望向羽毛笔，无声地等待它的进一步反噬。

羽毛笔飞回了笔记本上，染上了血色的单词排列成一个致命的情节：

“神灵的子嗣能察觉到圣者骨灰的威胁，于是，后者受到了刺激，开始不顾一切地汲取母体力量，试图提前降生，即使那不算真正的成熟。”

走廊中。

伦纳德以异常肯定的口吻告知了梅高欧丝的失控状态，主动从克莱恩手中接过“血管小偷”。

克莱恩闭眼，向灰雾之上的那位神灵祈祷，他需要祂在关键时刻将那只手套赐予下来。

他们都做好了暴露自身秘密的准备和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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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斯·赞格威尔默然地看着笔记本上的文字被羽毛笔涂掉了几行，神色不变，又拿起羽毛笔，继续书写。

如果故事的发展不符合他的预期，他便离开。如果符合他的想法，他便来一个“机械降神”式的登场。

舞台上的演员们或许能有超出剧本的精彩表现，但伤害不到舞台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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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雾之上的神灵注视着故事和故事之外。

祂毫无紧张感，就像在翻阅一个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就像在看一具已经成为死人的尸体。

最早产生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是在成为梅林·赫尔墨斯的时候吧？

当你能用一个响指解决普通人困扰了半生的绝境时，你与尘世的联系就被削弱到极点了。但那时，他还能从实现他人愿望的善举中获得满足与喜悦感。

现在祂却只感到淡淡的疲倦。

祂放任了这个故事发展到目前的阶段。

祂依旧在注视，注视着梅高欧丝一声尖啸，伦纳德眼、鼻、口三窍喷血；注视着邓恩被无形的力量抛飞，狠狠撞在了对面的墙上；注视着戴莉驱使一个个亡灵自杀式地袭向梅高欧丝，减轻邓恩使用圣物的压力。

还不到下场的时候。

祂心想，眼眸愈发幽暗深沉。

但也就在这时，青铜长桌边上的角落里，那只黑色天鹅绒般的手套突然凭空飞起，嫁接了空间，无视了距离，以常人无法反映的速度，奔向神灵！

然而，在那黑天鹅绒要触碰到祂的肌肤前，一根手指点住了它。黑天鹅绒手套仿佛被泰山压顶般颤抖着。能听到虫豸被碾碎压扁般的吱呀声。

手指轻轻一拨，黑天鹅绒般的手套就顺着指尖拨动的方向，无力地落到了青铜长桌之上，在桌上颤动了两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神灵收回一直投向深红色星辰的目光，冷漠地瞥了那只手套一眼，轻轻叹气一声：

“阿蒙都知道要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你为什么只会趁我状态不好，来这种不痛不痒的骚扰？”

“哦，对了，你现在不完整。”

似乎是觉得它瘫在桌上不动的样子很有趣，祂随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那一团黑布，揉捏了几下，就像普通人揉着自家金毛蓬松的毛发一样。尽管目光冷漠，祂的嘴角却浮夸地上翘，笑了起来，仿佛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你想让我失去逆转时间的记忆，你成功了，但你没能让我误以为这是一个梦境；你想逃去神弃之地，借乌黯魔狼的身体重生，但在这个时间段，‘我’是活着的，你是死亡的，‘我’是拼凑到完整的，‘你’是严重残缺的。在位格相当的情况下，你赢不过我。”

“你唯一的胜机，是全力配合我逆转时间，回到第一纪元前的文明，那是你的全盛期——但我阻拦成功了，对不对？哈哈，我不能回到那个时间！”

祂突兀地大笑了起来，笑到仿佛是喘不过气，声音清脆却缺乏温度，断断续续道：

“以这种形式，逆转到这个时间点……是我赢了，天尊。我存活，彻底夺走了源堡的支配权。而你的意识还分散在非凡特性中。”

祂的笑声逐渐平息，看着那支手套，摇了摇头，轻叹道：

“和不完整的你交谈，就像成人在欺凌一个智障儿童。但在这个万物皆来自于‘最初’的世界，只要不断聚合，你就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祂又捻起那支手套，轻轻低头，唇角擦过手套，感受到那份柔软的质感，弧度极小的笑容中透出一丝凉意，轻快道：

“你与我必然纠缠不休，直至死亡。但我对此已经有点厌烦了。”

吐字和呼吸时的温热气流从天鹅绒般的面料表面拂过，而那只手套依然一动不动，对灵界支配者虚拟出来的人类生理机能毫无反应。

就在此时，祂听到了另一个自己的祈祷，焦急至极的祈祷。

为什么要焦急呢，你明明应该知道，这种关键的事件，我是不会缺席的。

祂这么想着，顺着彼此间的联系，将那支手套扔了下去。

和我一起见证吧，天尊。

见证那个最正确的‘我’，成为不会被‘最初’复苏宿命所纠缠的诡秘之主。

祂这么想着，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心中感到淡淡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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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又一次响起，比刚才更加连绵，比刚才更加急促！

黑色的、数不清的、近乎无形的细线忽然一顿，像是遭遇了雷劈，不断颤抖，哆嗦着回收。】

此时，伦纳德已因邪神婴儿的上一波啼哭声而晕厥了过去，戴莉也因驱使亡灵的反噬而晕倒在了墙边。

梅高欧丝即将脱困，邓恩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下了决定。

他没有回头望向墙边的方向。此时此刻，他不合时宜地有些高兴，高兴戴莉已经晕了过去，不必看到这一幕。

“哇！哇！哇！”

邪神子嗣的哭叫突然变得更加狂暴，他的眼角、耳畔、鼻端再次喷血，眼前是一片血红，耳边是嗡嗡作响，头脑一阵眩晕，右手想要插入胸膛的动作也被迫停住了。

血红的朦胧视野中，他看到梅高欧丝的动作突然变得向木偶般迟缓、僵硬。伴随着呓语的耳鸣中，他听到了旁边克莱恩低沉、急促念出古赫密斯语的咒文：

“光。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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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恩戴上了那只黑天鹅绒般的手套。

把神灵的献祭和赐予仪式当成空间装备来使用，这种操作的突然性，相当于在街头械战的关键时刻空运来一枚肩抗式火箭炮，完全超乎邪神子嗣的想象！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又一次响起，比刚才更加连绵，比刚才更加急促！

黑色的、数不清的、近乎无形的细线忽然一顿，像是遭遇了雷劈，不断颤抖，哆嗦着回收。】

还以为手持圣者骨灰的“梦魇”才是最大威胁的邪神子嗣瞬间狂暴化，不顾母体的性命，疯狂地汲取着神性的力量，挣脱了圣者骨灰的束缚！

但受到之前的战斗的影响，它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在克莱恩的眼前，是无数虚幻的黑线，邓恩的身上，伦纳德的身上，戴莉的身上……细密繁多的黑线竖直地伸向了天空，蔓延向无穷远处。

面对这奇诡的画面，他表情不变，灵性向梅高欧丝的方向蔓延，抓住了她的灵体之线，并直接依靠手套的高位格，强行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住了她的动作！

“哇！哇！哇！”

母体被控制住，邪神子嗣的啼哭变得更加狂暴，手持圣者骨灰的“梦魇”勉强站稳了脚步，被淡薄灰雾包裹的“小丑”屹立不动。

容貌有些书卷气的值夜者此时神色冷峻，手腕一翻，一枚、两枚、三枚……一叠阳炎符咒出现在那被黑色手套包裹的修长手掌中！

就像上次使用许愿的能力时一样，克莱恩感觉到自身的灵性再次如同海啸般疯狂涌出。与此同时，环绕于身侧的淡薄灰雾再次像触手般链接上了他的灵体，疯狂输送着灵性的力量。

忽视了浑身的剧痛，克莱恩低沉、急促念出古赫密斯语的咒文，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大：

“光。”“光。”“光！”

灵性灌入，符咒变得滚烫，克莱恩毫不犹豫，将一叠符咒扔向了被控制住的梅高欧丝！

我对这只手套的运用确实还很浅薄，但现在这种情况，需要我有多么高深的战斗意识吗？

就像街头械斗的时候掏出了一枚便携式火箭炮，他需要注意的，只有找准时机！

“光。”“光。”“光！”

这就叫做，炮！火！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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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枚的阳炎符咒化作一轮轮炽日，在动弹不得的梅高欧丝的身侧爆发！

【轰隆隆！

整栋房屋都在剧烈摇晃，但这仅仅是阳炎符咒散逸出去的些许余波。

和正常的炸弹不同，它的力量凝聚而收束！】

被困在爆炸中心的梅高欧丝和邪神子嗣简直就像一个缩小版的马绍尔群岛，承受着炮火的一轮轮狂轰乱炸。

炽白的光华里，梅高欧丝焦黑身躯的瞬间瓦解。她的腹部中，那个半虚幻半真实的可怕事物不再有现实的凭依，在最后的关头发出不甘、愤怒的嘶吼声，最终还是消融在了光芒与火焰里。

被融化了大半的地板，坍塌的一面面墙壁，破开一个大洞的屋顶……克莱恩看着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黑荆棘安保公司，和晕倒在废墟中的队友们，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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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手掌将笔记本翻过了一页，因为原先那一页有太多涂抹的痕迹。

在空白的新一页上，羽毛笔唰唰唰地写下一行行文字：

“在圣者骨灰、‘血管小偷’和奇怪出现的高级符咒几轮削弱下，克莱恩·莫雷蒂抓住了恰当的时机，使用了那件‘占卜家’途径的非凡物品，梅高欧丝死亡了，神灵的子嗣被驱除了。邓恩·史密斯甚至没来得及用生命激发圣赛琳娜骨灰的力量。”

“克莱恩·莫雷斯的灵性被透支殆尽，目前无力使用那件天降的宝物。本就在临界状态的邓恩·史密斯，因邪神子嗣最后倾泻力量发泄的愤怒嘶吼，而晕倒了过去。”

看的这里，坐在书桌前的因斯·赞格威尔终于站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笔记本和羽毛笔，塞到了衣兜中，借助早已准备好的仪式，一步踏入了灵界。

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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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界之上，源堡之中。

虚幻而无垠的灰雾里，端坐于长桌上首的神灵也站起了身。

祂也已经等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