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岩泉一在学期快要结束的一个午后约我去喝咖啡,加利福尼亚的阳光对我来说总是太过刺眼,刺痛我的双眼,才会让我无时不刻忍不住泪流满面。
“怎么说。”岩泉一和我相反,他热爱加利福尼亚耀眼的阳光,一天晒两个小时仍不够。
他看着附近公园里飞来飞去的鸽群说道:“现在也是二十一世纪。”
我对他突如其来无厘头的一句话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我始终都觉得,如果很想念一个人,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无关对方,而是你要堂堂正正面对自己。”
“不会打扰到对方吗?”我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也是出国至今,哪怕我对那串数字铭记于心,却迟迟不敢拨出去的原因。
“和你相处了一个学期。”岩泉一突然顾左右而言其他,他说:“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也很有自己想法的女孩。想必能让你哭成这样的那个人,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虽然我不清楚你们之间怎么了,无论是好好沟通重新来过,还是抱着释怀的心去结束,或许一通电话会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也说不定。”
公园里的鸽群仿佛受到来自某个方向的召唤,成群结队朝着远处飞走,剩下几只不愿意放过地上面包碎屑的鸽子在原地啄食。
“我先打电话的话。”我再一次嘴硬,苦笑道:“就证明他说对了啊...”
听到岩泉一发出惊讶的声音,我收回盯着鸽子的视线对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笑得异常爽朗,对我说:“爱没有输赢对错,只有想不想继续爱下去。”
我听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回神,等回过神来,公园里鸽子的身影早已一只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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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泉一说错了,我其实是个没什么想法和主见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回去后就急冲冲拿出电话开始拨通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但我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肯定做不到。
真要算下来是岩泉一推了我一把,帮我把想要继续爱宫治的决心转化为力量拨出这通长途电话。
电话响了一段时间都没被人接起来,我才想起日本现在是大半夜,刚想挂断电话,听筒里就传来了被人接起后的微弱电流声,伴随着我日思夜想的呼吸声。
宫治熟睡后的呼吸声一度让我很着迷。
特别是很累的时候,他会发出介于轻微打呼和正常呼吸之间的呼噜噜——呼噜噜——呼噜噜,像小猪崽一样可爱的声音。
每当那个时候,我都会趴在他胸前,感受着他胸腔的轻微起伏。即使宫治上一秒睡得很死,但惯性的反应让他在感受到我的动作时,总会第一时间伸出手抱住我。
在我陷入过去的回忆时,处于半睡半醒间的宫治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话了。
“打过来干嘛又不说话?”
“在睡吗?”
“......嗯。”
宫治回答完,我还没想好下一句要说些什么,我们太久没说过话了,沉默在助长我和他之间的生疏蔓延。
我不说话,他也不再问我打给他到底要干什么,也不挂断电话。
“饭团——”我小心翼翼问他:“做得还顺利吗?”
“在后厨打工学习呢。”宫治说完后也问我:“你的课业呢?”
我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哽咽声,电话那头的宫治似乎也在压低自己的呼吸声,他又问我:“有好好吃饭和睡觉吗?”
我想回答有,但事实上我现在没办法对宫治说谎。所以我把问题抛回去给他,“阿治呢,有好好吃饭和睡觉吗?”
宫治这下也不回答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率先败下阵来。
“有时候太累了,回到公寓忘记吃就会直接睡了。”
我很久没有听到关西腔了,这会儿宫治明明也只是在用正常的腔调和我说话,但我就是任凭自己想象他黏糊糊的声线在对着我撒娇。
“那岂不是瘦了很多?”
听到我的声音放柔了许多,鼻音也轻了一些,宫治不自觉也跟着放轻自己接到电话后僵硬的说话声。
“只是偶尔这样,其他时候吃得也不少,又不像你小鸟胃,总是吃没几口就饱了。”
“是啊。”宫治对我的精准吐槽让我笑起来,“我不像阿治什么时候胃口都很好,这边的东西我真的吃不惯。你都不知道我上次和同学去自助餐厅吃,他们的......”
我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仿佛和宫治这样分享我的生活,是一件来这里之后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等我意识到这通电话已经打了很久,而日本还是半夜,明天宫治还要打工时,我突然闭了嘴,没听到我继续说话的声音,宫治低沉又不失温柔的声音传透过话筒传进我的耳朵。
“怎么了?”
“你那边应该很晚了......明早你要几点起来呢?”
虽然看不到宫治脸上的表情,但我就是能透过话筒里他再次压低的呼吸声感知到他的气压在变低。
“阿治。”我马上换了个话题,“等做出了美味的饭团,要第一个给我吃噢。”
“......”我听到宫治翻身的动静,他的声音闷闷的。他问我:“你什么时候放假回来?”
我们两人之间,隔了八千多公里,但这一刻我却感觉宫治正躺在我身边翻身,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快了。”我躺在沙发上也跟着电话那头的宫治翻起身,告诉他:“大后天最后一场考试。”
柜子上的钟表发出响动,我一看时间,我和宫治从黄昏聊到了外面夜色不知降临了有多久,我甚至感觉自己听到宫治那边有清晨的鸟叫声。
“那快了。”宫治也没问我具体哪一天回来,但他若无其事暗示我:“阿侑说他也要做第一个吃我做的饭团的人。”
“那可不行噢!”听到我一下子激动起来的声音,宫治在那头笑了,笑声轻快无比,和我确认道:“不行吗?”
“你问我,我肯定回你不行啊...”听出宫治是在逗我,我语气弱了下来,掺了点做作的可怜兮兮,“但如果他真吃——”
“知道了。”宫治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闷闷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我准备起床去打工了。”
宫治问我这边几点,确认我在外面吃过东西才回来给他打电话,他才对我说:“你该睡了,晚安。”
“明天——”我赶在他挂断电话前急切说道:“明天,我会早一点时间打电话的。”
没听到宫治的回答,我又连忙补了一句,“要是你很忙就——”
“我等你电话。”
我在电话里笑起来的声音大概像极了痴汉,宫治也被我逗笑了,他再一次和我说道:“快去睡吧,晚安。”
嗯。
晚安,阿治。
-14-
和宫治打电话的这几晚,是我在加利福尼亚最快乐的时光。
我终于不用再睡前吃褪黑素,前一晚迷糊间听到宫治乐不可支的笑声,我一激灵醒过来问他怎么了。
他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打小呼噜了噢~趴着讲电话了吧?困的话就去——”
“不困不困!我很清醒!”我直接拿起电话,手忙脚乱间跌下了床,我一边揉着腿一边朝电话那边解释:“我真的不困!”
然后我就听到了宫治在叫我的名字,我安静了下来,不再理会腿上的疼痛。
“不是后天就回来了吗?”我静静地坐在地上听着宫治说话,夹杂着微弱的电流声震得我得耳朵酥酥麻麻的,他把电话换了一边耳朵,声音放大:“到时候见面吧。”
我这回彻底不困了。
无数个难挨夜晚的情绪在这一刻悉数翻涌上心口,我听到自己开口回答的声音在颤抖,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和宫治说了哪些话,又来来回回问了哪些问题。只记得他不断耐心向我重复,听上去更像是保证,他说,我们会见面的。
我和宫治,会见面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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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