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网动静不小,连带这一片区域网罗进来,我们一行人退无可退,便被一齐罩定,几个靠得近的冀州兵士连带仆役,也稀里糊涂被锁拿其中,动弹不得。
光芒内敛,化作无数金色丝线缠绕周身,我只觉袖中一沉,青玄的气息萎靡,被压制得比平日一半还少,连传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那梅郎更是脸色一白,周身若有若无的惑气被涤荡一空,只剩下一张俊美虚弱的脸庞,他眉头蹙道:“玄天网一张价值千金,炼制殊为不易,如此巨网,耗费更巨,不知是哪路门人,这般大手笔。”
苏梁见势不妙,早已趁乱悄然后退,身影没入驿站的阴影中,疾步去寻苏护报信。
我无暇他顾,顺着灵觉抬头,正有两人着道袍披挂,身背剑匣,自云端御剑而下,目光也正向我这边打量。
“哪家的?”
我凭借目力将二人形貌看得仔细,皆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一个面容冷峻,一个眼神倨傲,周身清气环绕,确是玄门正宗。
梅郎朝我目光看去,语气沉重三分:“看其袍袖纹饰与御剑路数,应是昆仑山玉虚宫门下,阐教弟子。”
话音未落,那两名道人已落地站定。
冷峻道人目光扫过我们,尤其在气息被压制的青玄和梅郎身上停留片刻:“果有妖孽盘踞,不曾错漏。”
他身旁那眼神倨傲的道人更是直接,翻手祭出一个紫金色的葫芦,揭开盖子,对准青玄和梅郎,念念有词:“紫金葫芦,速速收来!”
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间锁定青玄,要将他收入葫芦中炼化。
“大人!”
青玄挣脱不开玄天网的束缚,身形离地而起,金丝割肉,破开磷甲,瞬时就变得血肉模糊。
我心头火起,这两人好生霸道,问也不问,便要打杀。
可惜空有撼山之力,却无一件趁手的兵器,不能隔空打断那葫芦的收取。
情急之下,我一步踏出,周身气息不再内敛,那属于山岳伟力的 “定”与“重” 轰然弥漫,周身金丝发出一阵刺耳的铮鸣,被硬生生 “撑开” 尺许空隙!我身影一晃,已脱出束缚。
“嗯?”那冷峻道人面露惊异,显然没料到我在网中还能有此威势。
趁他分神,我身形如电,直扑那手持葫芦的倨傲道人,仓促间欲要回剑格挡,但我速度更快,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他持剑的手腕,猛力一拗。
“咔嚓。”腕骨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你敢——!”那道人发出一声痛嚎,手中法剑已然易主。我反手握住这柄清光湛湛的长剑,轻飘飘不甚合手,但此刻也顾不得了。剑光一闪,如白虹贯日,直斩向他仍托着葫芦的手臂。
“噗嗤!”
血光迸现!
一条断臂连同那个紫金葫芦一齐跌落在地。那倨傲道人咬牙倒退数步,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大胆狂徒,敢阻玉虚宫除妖,吃我一记五雷轰!”
见师弟受创,另一人掂起符来,紫光电闪,威势积聚,乌云在我头顶成形,顷刻雷声便至。
青玄被炼之景犹在眼前,眼前这道人,竟视外门如草芥。
杀心既起,我提剑欲斩其首,好为青玄讨回公道。
“且慢!剑下留人!”
苏护的呼声遥遥传来。他带着家将匆匆赶到,身边跟着那位“苏妲己”,面色凝重。他先是对两名道人郑重拱手,语气沉缓有力:
“二位仙长!老夫冀州侯苏护,奉王命入朝。此间皆是老夫随行之人,若有冲撞,苏护一力承担!” 他先以诸侯身份和王命压住场面,旋即话锋一转,指向我,语气转为回护:
“此女乃我苏氏宗亲,绝非妖魔。老夫麾下督粮官郑伦,曾拜在西昆仑度厄真人门下,老夫虽为凡俗,亦知玄门规矩,敬重仙家。今日若因误会在此地见血,惊扰圣驾,污了仙长清修,更损及冀州与玉虚宫的和气,岂非三输之局?万望仙长看在老夫薄面,且息干戈!”
韩毒龙面色阴晴不定,苏护的诸侯身份和“王命”是实实在在的压力,提及的“度厄真人”虽为散仙,却也地位超然,门下弟子遍布两营,确实不宜轻易结怨。
就在这时,那“苏妲己”轻轻上前,对韩毒龙敛衽一礼,声音娇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仙长神通广大,明察秋毫。我父所言在理,此间事皆是误会,若再纠缠,于玉虚宫清誉有损。小女子即将面圣,若因此事惊扰王驾,引得天子过问,反倒不美。还请仙长行个方便,就此罢手可好?”
韩毒龙深吸一口气,被这番软硬兼施的话拿住,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又扫过血流不止的薛恶虎,道:“好好好,冀州侯,今日便给你这个面子!我们走!”
他手诀疾引,玄天网应势化作流光收回。几乎同时,我掌中紫金葫芦竟自行震颤,壶盖“噗”地弹开,一股阴柔吸力直卷向梅郎。
梅郎闷哼一声,身形如断线纸鸢,倏地被摄入葫芦之中。
韩毒龙并指急召,欲收回法宝。我五指骤合,硬生生镇住葫芦躁动,任他如何催动法诀,葫芦在我掌中纹丝不动,反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鸣。
苏护见状,疾步上前,声色俱厉:“还不收敛!真要闯下弥天大祸不成!”
我指节扣紧葫芦细颈,声冷如铁:“祸从何来?莫非只许尔等杀人夺命,不许我留件战利品?”剑尖轻点地上血渍,“今日留他性命已是留情,这剑与葫芦,权当赔礼。”
韩毒龙面庞陡然涌上一股青气,眼角余光扫过薛恶虎——丹药已服,那创口处却仍汩汩淌着暗红,面色蜡金,气若游丝。他齿根紧咬,太阳穴上青筋虬结突起:法宝失了尚能搪塞,若折了师尊亲手托付的师弟……
喉结剧烈滚动,他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厉喝硬生生咽回。袍袖猛卷,挟起昏迷的薛恶虎,遁光炸亮刹那,只抛下一句淬冰的话:
“山高水长——你我,后会有期。”
音犹在耳,人已化作天边流光。
苏护见风波暂平,紧绷的肩背这才松了三分。他转身望来,目光沉凝地落在我身上,须臾间已换上长辈训诫晚辈的肃穆神色。
“你年纪尚轻,不知天高地厚!”他声音里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又杂着一丝不易察见的疲态,“阐教门人遍布四海,连天子都要敬让三分,岂是你能随意开罪的?今日若非老夫尚有些许颜面……”
他话语微顿,终是化作一声长叹:“往后行事,须得三思而行,切莫再这般莽撞了。”
我垂眸不语,只将袖口轻轻拢起,把重伤的青玄仔细藏进更深处的阴影里。指腹触到他冰凉的鳞片,心头郁结之气愈发沉重——分明是飞来横祸,倒成了我不知进退。
而今,除了袖中青玄,便只剩掌中犹带血腥气的阐教法剑,与这个透着古怪的紫金葫芦,算是这场无妄之灾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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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之内,却是别有洞天,氤氲紫气如活物般流转翻涌,那是足以将千年大妖炼为元丹的精纯罡煞。
然而梅郎静立其间,宽袖垂落,周身似有无形屏障,将迫近的炼化之力轻轻拂开,如春风化雪。
他立于混沌之中,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悠然抚过葫芦内壁某处异常光滑的符痕,仿佛在触碰老友的信物。
“彩云童子,”他声线温润,似玉磬轻鸣,在这方寸天地间格外清晰,“思忖多日,该给在下一个答复了。”
话音方落,他足下的阴影便如水纹般荡漾开来,一道纤弱身影自其中缓缓浮起。那是个身着彩衣的童子,年貌不过十岁,双髻微乱,面色苍白如纸,一双明眸里盛满了惊惧。
“你…你这妖狐!”童子声音发颤,强自挺直单薄的脊背,“囚我于此,究竟意欲何为!待我师父石矶娘娘知晓……”
“石矶娘娘?”梅郎轻声打断,眼底笑意如浮光掠影,“她如今自身难保,若非通天圣人回护,只怕早已身归封神榜。童子心里明白,如今能救你的,唯有你自己。”
他向前半步,彩云童子便惶然后退,身形几乎要重新没入阴影。
“莫慌,”梅郎嗓音愈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韵律,“并非要你背弃师门,不过烦请……留意几人动静。”他俯身凑近,在童子耳畔低语数个人名与地名,“……待他们现身时,传一缕气息予我便可。这等举手之劳,换你重获自由,岂不公道?”
他直起身,琉璃色眸在混沌中流转着幽光:“否则,便只能永世困守于此,待下任主人将你与妖物……一并炼化了。”
彩云童子浑身剧颤,眼中最后一点挣扎也化作死灰。他垂首蜷缩,再不敢抬头。
梅郎不再看他,转而将目光投向葫芦内壁,仿佛能穿透这层阻隔,看见外界那位执剑而立的女子。
感受着骨血深处传来的一丝麻痒,如春蚕食叶,细微却确切,唇角随之勾起清浅的弧度。
“落子无悔。”他垂眸轻笑,“这局棋,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写聪明蛋真的要想很久[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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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奋神威破网夺剑,慑仙童葫内定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