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振东]野草 第1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十月的乒超联赛结束，尚青云的名字后面跟着“武汉安心百分百俱乐部成员”这一长串前缀，感觉有点新奇。

每次填表格写到这一栏时，她都要多花两秒钟，写完还要盯着看一会儿，像是在确认这确实是自己。

回到北京，开箱，收拾行李。那只叫小樊的小猪在箱底压得有点扁，她拿出来用力拍了拍，试图让它恢复原状。

枕头没复原多少，倒是拍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上下飞舞。

她盯着那点灰尘发了会儿呆，直到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手机在口袋里震，摸出来一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圆圆啊，小远下午三点到北京，T3航站楼。】

后面跟着一张尚明远在机场出发厅的照片，小子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个下巴，身上背着巨大的羽毛球拍包，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尚青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低头打字回复：【知道了，我去接。】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让他少带点东西，北京什么都有。】

那边秒回：【除了球拍啥也没让他带，哦，给你织了两条围巾，你记得找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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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接机口，尚青云有点后悔没戴个口罩。倒不是怕被认出来，主要是懒得管理表情。

她找了个柱子靠着，看着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

人流开始往外涌，她踮着脚，在形形色色的面孔里搜寻。个子高确实显眼，没一会儿，她就看见那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瘦得像根竹竿似的少年，正抻着脖子四处张望，背上那个巨大的羽毛球拍包格外醒目。

“尚明远！”她喊了一嗓子。

少年立刻转过头，眼睛唰地亮了，拖着行李箱哐当哐当地冲过来：“姐！”

到了跟前，尚明远把箱子一放，张开手臂似乎想来个拥抱，被尚青云一根手指抵住额头定在一臂之外。

“公共场合，注意影响。”她面无表情。

尚明远也不在意，嘿嘿笑着放下手，低头看她：“姐，你是不是又没长个儿？”

尚青云抬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小腿上：“废话真多，走了。”

“哎哟！”尚明远夸张地揉着腿，“我这刚来就遭受暴力对待，我要告诉妈！”

“随便。”尚青云拎起他的小行李箱，率先往外走，“你自己打车回去？”

“别别别！”尚明远赶紧拖着大箱子跟上，“我错了还不行吗！”

去训练局的路上，尚明远的嘴就没停过。从班上哪个同学打球扭了脚，讲到食堂阿姨今天多给他打了半勺排骨，再讲到省队教练夸他步法有进步。

“教练说我这个后场跳杀，有那么点林丹年轻时的影子。”他得意地扬起下巴。

尚青云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林丹十四岁的时候已经进国家队了。”

尚明远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嘟囔：“那我也进了啊......”

“你是来集训，不是正式队员。”尚青云无情地指出事实，“等你什么时候能打进升降赛，再说这话。”

尚明远脸瞬间垮下来，“那还要好久啊……”

“所以叫你努力。”尚青云勾了勾嘴角，继续低头看手机。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北京秋天干燥的风吹进来，拂在脸上有点痒。

她看着弟弟兴奋的侧脸，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来国家队报到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个天气，风也挺硬，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时间过得真快。那会儿她还是个剪着短发、站在训练局门口发懵的小姑娘，现在都能带着弟弟来报到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拎着比半个身子还大的运动包，站在大门口不知所措，还是门卫大爷把她喊进去的。那个门卫大爷去年好像也退休了，享儿孙福去环游世界了。

手续办得出奇顺利。乒羽中心本来就在一个大院里，办公楼都挨着。尚青云带着尚明远跑上跑下，填表、交材料、领门卡、认宿舍。

尚明远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东张西望，看到走廊里挂着的冠军榜照片还会停下来仔细看。

“姐，那是林丹！”

“嗯。”

“哇，谌龙！”

“嗯。”

“张楠他们也住这栋楼吗？”

“......你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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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舍楼前台登记时，宿管阿姨盯着尚明远看了半天，笑眯眯地说：“这就是你弟弟啊？长得真俊，跟你不太像。”

“没我好看吧？”尚青云面不改色：“我像我妈。”

尚明远在一旁憋笑，被她瞪了一眼。

阿姨走远了，尚明远才小声说：“姐，你刚才那话也太自恋了。”

“实话实说。”尚青云把门卡塞给他，“有事打电话，没事别来找我。”

“为什么？”

“嫌你吵。”

从羽毛球训练馆出来，天色已经擦黑。尚青云摸出手机想看时间，屏幕先一步亮起，弹出樊振东的消息：【吃饭没？】

她正要回复，旁边尚明远眼尖，瞥见了屏幕，立刻嚷嚷起来：“姐！是过年那个队友吗？就跟你打混双那个！我能在食堂见到他吗？”

尚青云被他吵得头疼，还没来得及捂他嘴，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一扭头，樊振东本人正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拎着个运动水壶，脸上带着点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目光在她和尚明远之间转了转。

尚明远瞬间站直了，声音都洪亮了几分：“东哥好！我是尚明远，打羽毛球的！”

樊振东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你好。手续都办好了？”

“办好了！”尚明远抢答，“我姐带我办的！”

樊振东看向尚青云：“那......一起食堂吃点？”

尚青云看了眼时间，确实不早了，便点了点头：“行。”

去食堂的路上，尚明远凑到尚青云耳边，压低声音：“姐，他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胖点。”

尚青云面无表情：“你这话敢当着他面说吗？”

“不敢。”

“那就闭嘴。”

食堂里这个点人不多，稀稀拉拉坐着些刚结束晚训的队员。打了饭，三人找张靠边的桌子坐下。

尚明远显然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对着樊振东问题一个接一个：“东哥，你们平时训练累不累？”“东哥，你平时有时间健身吗，教教我呗？”“东哥，你跟我姐打混双是不是特别默契？”

樊振东好脾气地一一回答，偶尔被问得哭笑不得。

尚青云埋头吃着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听了一会儿，觉得耳朵嗡嗡响。

她夹起一筷子清炒空心菜，精准地塞进尚明远还在喋喋不休的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迎着弟弟控诉的眼神和樊振东略带诧异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擦手。

“食不言，寝不语。”她语气平和，“妈说的。”

天气真是一天比一天凉。早上出操，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尚青云把脸往外套领子里埋了埋，盯着脚下灰扑扑的地面，跟着队伍慢跑。脑子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把那箱秋衣秋裤翻出来了。

训练间隙，她溜达到场边喝水，摸出手机给尚明远发消息：【天冷了。】

那边回得飞快：【？】

尚青云手指在屏幕上戳着：【你姐缺个跑腿的。】

【......】

【跑腿费一次五块。】

【一块！】

【四块。】

【两块！不能再多了！】

【成交。】

尚青云满意地收起手机，拧开水瓶喝了一口。觉得这弟弟虽然吵了点，但用处还是有的。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震了。尚明远发来一条：【姐，你能不能别在我训练的时候发消息？我们教练刚瞪我了。】

【哦。那跑腿费涨回三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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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一场场打，赢得不算轻松，但也一场场啃下来了。媒体上的报道多了些，微博粉丝数涨得挺快，偶尔开直播，在线人数也比以前多了不少。

她没太多感觉，该训练训练，该吃饭吃饭。唯一的变化是，有时候走在路上，会有不认识的人过来打招呼，说句“圆圆加油”。

她通常只是点点头，回句“谢谢”，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有天王曼昱拿着手机凑过来，给她看B站上一个她的比赛集锦，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圆圆好帅”“反手拧拉太暴力了”“老婆看看我”。

尚青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评论也没看清几条，只觉得眼花。

她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嘴，把手机推回去：“这都什么跟什么。”

采访还是老样子。大多数问题都差不多，回答也差不多。

有次被问到为什么总看起来没睡醒，她揉了揉确实还有点发涩的眼睛，实话实说：“因为睡醒就迟到了。”

记者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笑。她没太明白笑点在哪，但还是配合地扯了扯嘴角。

后来这话被发到了网上，又引来一阵“圆圆好呆”“可爱”的评论。她刷到的时候，正跟樊振东在食堂吃晚饭。顺手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侧了侧。

樊振东正专心对付一块糖醋小排，瞥了一眼，含糊地评价：“实话。”

“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很困？”

“不是看起来，”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你是真困。”

尚青云想了想，无法反驳。

很安心的水了一章[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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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