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首尔的地铁车厢微微摇晃。
许安然抓着扶手,透过车窗看着城市掠过的风景。
糯米被安置在宠物专用包里,时不时发出不满的"喵呜"声。
都暻秀站在她身侧,戴着黑色口罩和渔夫帽,只露出一双鹿般温润的眼睛。
"它好像不太喜欢出门。"都暻秀低头看了眼躁动不安的糯米,声音里带着笑意。
许安然轻轻拍了拍宠物包:"平时太宅了,得让它适应适应。"
车厢广播报出下一站站名,几位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嬉笑着挤了过来。其中一位不小心撞到了许安然的肩膀,都暻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恰到好处。许安然闻到他袖口淡淡的香水味,像是冬日里晒过阳光的雪松。她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他整个人像是把她圈在了车厢角落的安全空间里,背后是他结实的手臂,面前是地铁玻璃窗映出的、他们几乎相贴的身影。
"谢、谢谢。"她小声说道,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都暻秀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迅速收回手,轻咳了一声:"人有点多。"
那几个女高中生正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戴口罩的男生好像都暻秀啊..."
许安然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都暻秀身前靠了靠,试图用身体挡住那些探究的目光。
都暻秀注意到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变成了柔和的温度。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像一片羽毛轻轻擦过。许安然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杆,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糯米在包里又"喵"了一声,像是在抗议被忽视。
"下一站就到了。"都暻秀看了眼站牌,顺手接过她肩上的背包,"我来拿吧。"
许安然想拒绝,却听到那几个女生更加兴奋的窃窃私语:"真的好温柔啊!""要不要去要签名..."
都暻秀似乎也听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往许安然这边靠近了一步,在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时,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走吧。"
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挤出了车厢。
汉江公园的日落比想象中还要美。夕阳把江水染成金红色,微风吹拂着岸边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
都暻秀找了一处僻静的长椅,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野餐垫和三明治。
"练习生时期经常来这里,"他递给许安然一瓶果汁,"那时候觉得江面特别宽阔,好像能看到整个世界。"
许安然接过果汁,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现在呢?"
都暻秀望着远处的江水,沉默了一会儿:"现在...有时候会觉得它很小。"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许安然突然想起那些关于他的报道——17岁成为练习生,19岁出道,21岁第一次世巡...他看过那么多风景,却很少有机会真正停下来欣赏。
糯米从宠物包里钻出来,好奇地嗅着草地上的气息。许安然看着它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它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空地。"
"要拍照吗?"都暻秀突然问道,"夕阳正好。"
他指了指远处的天空,云层被染成绚丽的橘粉色,像是打翻的颜料盘。
许安然点点头,掏出手机,却发现都暻秀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相机。
"用这个吧,"他调试着镜头,"画质更好。"
许安然站在江边的栏杆旁,微风拂起她的发丝。都暻秀半蹲着寻找角度,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拍摄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再往左一点,"他指挥道,"对,就是那里。"
快门声响起的同时,许安然看到都暻秀的表情突然变了。他眉头紧蹙,右手不自然地按住了左肩,相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怎么了?"她急忙跑过去。
都暻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旧伤而已。"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许安然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宽松的卫衣——平时在录音室他总是穿着修身的衬衫或T恤,几乎看不出身体的不适。
"要不要去医院?"她扶着他坐下,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纸巾。
都暻秀摇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盒:"吃两片就好。"
许安然帮他拧开矿泉水瓶,看着他吞下药片。
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睫毛垂下来,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2014年巡演时伤的,"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当时觉得能坚持,结果恶化了。"
许安然想起那年铺天盖地的新闻——EXO在暴雨中完成演唱会,都暻秀全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安可时被粉丝拍到在后台几乎站不起来的画面。
"为什么不休息?"她轻声问。
都暻秀望着江面,夕阳把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因为...台下坐着很多等了很久的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许安然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她想起自己曾在电脑前看过那场演唱会的直播,当时只觉得舞台上的他光芒万丈,从未想过光鲜背后的代价。
糯米不知何时蹭到了都暻秀脚边,轻轻"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都暻秀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谢谢关心。"
许安然看着这一幕,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站起身,走到都暻秀身后:"我...学过一点按摩,要试试吗?"
都暻秀惊讶地抬头看她。
"不是专业的,"她急忙补充,"只是我爸以前..."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都暻秀却点点头,转过身去:"那就麻烦你了。"
许安然的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隔着卫衣也能摸到紧绷的肌肉。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记忆中的手法慢慢按压。
"这里...会疼吗?"
都暻秀微微摇头:"很舒服。"
夕阳渐渐西沉,江面上最后一点金光也消失了。许安然的手指穿梭在他的肩颈处,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结块的肌肉在慢慢放松。
"好点了吗?"她轻声问。
都暻秀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的音乐总是带着温度了。"
许安然的手停在半空中。
"因为,"他转过头,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你的手也很温暖。"
远处,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束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他们身上。
深夜的录音室里,许安然把父亲的乐谱摊开在桌面上。
都暻秀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这是..."
"我爸爸的作品,"许安然轻声解释,"未完成的那部分。"
她指着乐谱上几处修改痕迹:"他总喜欢在深夜创作,说那时候最安静。"
都暻秀认真地看着那些音符,突然弹奏起其中一段旋律。钢琴声像流水般倾泻而出,在空荡的录音室里回荡。
许安然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小小的阁楼——雨天,父亲坐在钢琴前的背影,窗台上摆着的那盆绿萝...
"这里,"都暻秀突然停下,指着谱子上一个奇怪的和弦,"不太协调。"
许安然凑近看:"爸爸说这是'雨声和弦'..."
她忽然顿住了。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年她十岁,阁楼外下着大雨,父亲教她辨认不同的雨声在音乐中的表现方式。
"大雨是C小调加七度音,"她喃喃自语,"小雨是..."
都暻秀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而鼓励。
许安然深吸一口气,拿起铅笔在空白五线谱上快速写下几个音符:"试试这样?"
都暻秀按照她写的弹奏起来,钢琴声先是犹豫,然后渐渐流畅。奇妙的音色像是雨滴落在不同材质的表面——窗玻璃、铁皮屋顶、青石板路...
"完美。"他轻声说,手指在琴键上跳跃,"就像一场真正的雨。"
许安然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录音文件:"这是我家阁楼窗前的风铃,下雨时的声音。"
录音里,铜铃在风雨中轻轻碰撞,清脆中带着一丝空灵的回响。都暻秀认真听完,眼睛亮了起来:"可以采样进来。"
他们一起工作到凌晨,把风铃声、雨声和弦和父亲的旋律融合在一起。当最后的混音完成时,窗外真的下起了雨,敲打在录音室的玻璃上,仿佛在为他们伴奏。
"要听听看吗?"都暻秀递给她一副耳机。
许安然戴上耳机,熟悉的、陌生的声音同时涌入耳朵——父亲的音符,她的修改,都暻秀的钢琴,阁楼的风铃,还有...
"你把我的呼吸声也录进去了?"她惊讶地抬头。
都暻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小心按到了录音键...但我觉得很合适。"
确实合适。在那段温柔的旋律中,她轻微的呼吸声像是某种生命的律动,让整首曲子突然有了温度。
"这首歌,"都暻秀看着电脑屏幕,"就叫《阁楼上的雨》怎么样?"
许安然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她想起包裹里妈妈写的那句话——"无论你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雨声渐大,糯米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了。都暻秀关掉设备,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许安然摇摇头:"再等一下。"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妈妈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安然?"
"妈,"许安然看着窗外的雨,声音微微颤抖,"我找到爸爸的那段旋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听到妈妈轻轻的抽泣声:"那就好...那就好..."
都暻秀悄悄退到一旁,给她们留下私人空间。
许安然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有些伤口,原来可以用音乐来治愈。
十二月初的首尔,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许安然站在**大楼的露台上,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都暻秀推门走出来,递给她一杯热可可:"冷吗?"
她摇摇头,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她看到都暻秀的左肩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了。过去一个月,她每周都会帮他做两次按摩,而作为回报,他教会了她如何把复杂的情绪编进旋律里。
"下周就要正式录音了,"都暻秀看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城市,"紧张吗?"
许安然抿了一口热可可,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有一点。"
《阁楼上的雨》最终被选定为都暻秀solo专辑的主打曲之一。公司甚至提议让许安然参与和声部分,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你会做得很好的,"都暻秀轻声说,"就像那天在汉江边一样。"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许安然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都暻秀惊讶地接过,打开后发现是一条手工编织的红色手绳,中间串着一颗小小的银质音符。
"中国传统的平安结,"她解释道,"我妈妈教我的...听说能保佑健康。"
都暻秀小心地取出手绳,戴在左手腕上。红色的丝线衬着他的皮肤,显得格外醒目。
"很适合,"他笑着说,"以后演出都会戴着。"
许安然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她想起第一次在录音室见到他时的场景,想起他在便利店认真挑选矿泉水的样子,想起汉江边他忍着疼痛依然微笑的模样...
雪花落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像是一个温柔的吻。
"都暻秀,"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找到我。"
都暻秀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花:"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耳畔,温度比雪花温暖得多。
远处,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把飘落的雪花映照得像无数细碎的星星。
糯米在玻璃门内"喵喵"叫着,催促他们回去。都暻秀最后看了一眼雪中的城市,轻声说:"走吧,该录音了。"
许安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温暖的室内。在她身后,初雪静静地覆盖了整个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