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算是在渭城落了根,几日下来置办东西花了不少银钱,身上带着的金银细软也所剩无几,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卖画谋生,禹司凤受离泽宫教导多年,虽是妖族,但是离泽宫却是琴棋书画样样不许弟子落下,比深闺女子还要养的精细,故而司凤一手的好丹青,也能卖的了几分银两。只是两人当初来的时候闹的动静都大了些,见到罗喉计都一身青衫,站在一个简单铺子前卖画,即使看上去文弱了些,却是谁也不敢上前,也不敢搭话。
一连几日,摊子和周围的小贩对比起来,清冷不少。罗喉计都也不慎在意,每日巳时出摊,酉时收摊,精准得很,绝不多呆一刻。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周围人都穿上了冬衣,罗喉计都的摊子却一幅画都没有卖出去,罗喉计都却一点都不担心,每日依旧是巳时出摊酉时收摊,潇洒快活的很。渐渐地,大家也都习惯了边上多了这么一位青衫公子摆摊,罗喉计都也不吆喝,只是每日定时来着支上摊子,把画往边上一摆,人就坐在摊后,一本书盖在脸上。
转机是在立冬那日,那日下了大雪,纷纷扬扬地,许多商贩都收了摊子,唯有罗喉计都依旧是一身青衫,脸上盖着本书,坐在摊子后面。罗喉计都本就不是凡人,这雪下得大或是不大对于他来说都不是大事,只是做个生意谋生,是司凤提出来的,他当然是无比赞同司凤的意见。
突然,罗喉计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在自己的面前,紧接着,一个紧张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了过来:“雪下得这般大,怎得也不撑伞?”
“司凤,你怎么来了。”罗喉计都拿下脸上的书,看向眼前的禹司凤。
他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冬衣,身上披着一件深色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簇着司凤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冷,那白色的毛领衬得司凤的脸毫无血色,白惨惨的,好似大病初愈。
“外头这么冷,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
“今日出门,你既没带伞,也没拿件衣服,我怕你觉得冷,所以做了些热汤,给你带了衣服,今日就早点回去吧。”司凤将手中的衣服给罗喉计都穿上,说着就去够摊子上的画。
“好,知道了,娘子。”
“!”禹司凤被罗喉计都说的话一惊,连忙回头将一根手指抵在罗喉计都的唇上,脸上煞时通红一片,“大庭广众之下,你瞎说什么呢,万一被人听去了……”
“有什么好遮掩的,再过几月,这声娘子,你不应也得应下,我不过是提前熟悉熟悉罢了。”罗喉计都拿着禹司凤的手,贴着脸,担忧地看向禹司凤,“怎么手这么凉,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说不过你,手凉,估摸着也是因为外头的风雪大。”
“好好好,那我们赶紧回家去。”
“兄弟”二人在摊后咬耳朵,罗喉计都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司凤掩面轻笑,原本白皙的脸也飞上一抹红霞,灿若春风。惹得周围人的眼睛都直了,有胆大的人梗着脖子上前攀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入冬天气本就冷得很,但是那人却觉得周身更冷了几分,仿若被丢进了城外的护城河里,四肢僵硬,舌头都要捋不直了。磕磕绊绊地,说话颠三倒四,牛头不对马嘴,最后抻着手脚,同手同脚地离开了摊子,原本想要买画的心思,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禹司凤看着好不容易来了位客人,但是却好似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最后同手同脚离开的时候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一头雾水。但是在罗喉计都的插科打诨之下,也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在一边看着罗喉计都轻车熟路地将一堆画收好,两人便共撑着一把伞,回家了。
一到家,罗喉计都就招呼着禹司凤换下身上湿透的鞋袜,自己则是熟门熟路地去了小厨房,从锅里盛出两碗热汤,在司凤脱个大氅的功夫,罗喉计都便端着两碗汤,招呼司凤过去吃了,屋内的炭火噼啪燃烧着,世间美好之事,不过如此了。
晚膳过后,外面的雪依旧大得厉害,本来禹司凤还想招呼着罗喉计都出门玩雪,但是现在看来也只能在屋内赏雪了。
罗喉计都取来大氅仔仔细细地将禹司凤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了,才带着人坐到了屋外的长檐下,禹司凤靠坐在罗喉计都的身上,背后就是罗喉计都滚烫的胸膛,他看着小院子里种下的光秃秃的桃树,零星的枯枝上挂满了雪,地上的雪也逐渐厚了起来。
“计都,你说那桃树能活下来吗。”
“能的。”罗喉计都揽着禹司凤,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棵树,斩钉截铁地说道。罗喉计都的手顺着禹司凤散开的头发往下拨弄着,手抹在禹司凤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上,直到将它揉出一丝艳色,“它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