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三途春千夜今天也在装乖 第9章 chapter9邀请与真实

横滨夜晚的风，带着港口特有的咸腥气，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我心头那团混乱而灼热的迷雾。研学旅行的夜晚是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三五成群，兴奋地讨论着要去哪里品尝美食，或是去哪个著名的夜景打卡点。椎名柚挽着我的手臂，叽叽喳喳地提议着去处，声音里充满了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无忧无虑的快乐。

而我，只是勉强牵动嘴角，应付着她的热情。我的感官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停留在喧闹明亮的中华街主街，另一半，却依旧被困在下午那条昏暗、压抑，充斥着危险气息的小巷里。

黑川伊佐那深紫色的眼眸，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视网膜上。他慵懒而危险的语调，他话语里关于“不同规则”的暗示，还有他那仿佛能看穿我所有伪装的、洞悉一切的笑容……所有这些，都在反复拷问着我试图维持的平静。

更深的刺痛，来源于那个倚在墙边、对我视而不见的白发少年。

三途春千夜。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穿着那身昭示着归属的红色特攻服，站在那个叫黑川的男人身后？他那彻骨的冷漠，是伪装，还是……他真的已经彻底变成了那个世界的人，将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个雨中的吻，都彻底抛弃了？

无数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收紧，再收紧，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抽痛。我发现自己无法停止去想，无法停止去揣测。那个我拼命想要逃离、用“正常”生活覆盖掉的世界，像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吸引力的黑洞，再次将我牢牢捕获。而这一次，吸引我的，不仅仅是关于三途的疑问，还有黑川伊佐那所代表的、那种危险而未知的秩序本身。

“……桃？雨川桃？”椎名柚用力晃了晃我的手臂，担忧地凑近，“你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脸色也好苍白，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先回酒店？”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她清澈写满关切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几乎有种想要将下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盘托出的冲动。但话到嘴边，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不，不能把她牵扯进来。那个世界太危险，它的阴影，只应由我一个人来面对。

“我没事，”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可能是有点累了，加上人多，有点闷。”

“那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吧？”椎名柚立刻提议，体贴地没有追问。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不是班级群的消息提示音。我下意识地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以及一条简短的短信：

【关于下午的‘误会’，我想我们或许需要一次更正式的谈话。今晚九点，山下公园喷泉广场。一个人来。——黑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紧，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研学名单并未公开，他是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查到了我的信息？这种被轻易窥破**、无所遁形的感觉，比下午直接的冲突更让我感到寒意彻骨。

他在邀请我。不，这更像是一道命令。一个我无法轻易拒绝的命令。他知道我看到了三途，他捕捉到了我那一瞬间的失态，他精准地抓住了我的“好奇心”。

去，还是不去？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警告我远离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和他背后的黑暗。但另一种更强烈、更隐秘的冲动，却在我心底疯狂滋长——我想要知道答案，关于三途，关于那个世界，关于黑川伊佐那本人。这种近乎自毁的窥探欲，让我无法呼吸，也无法挣脱。

“柚，”我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突然想起有点东西忘在下午拍照的地方附近了，我得回去找一下。你先跟她们去玩吧，我很快回来找你。”

椎名柚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很重要的东西吗？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的拒绝脱口而出，显得有些急促。在她更加困惑的目光中，我放缓了语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自己去就好。而且地方有点偏，你跟着我跑一趟太麻烦了。我保证，找到就立刻回来跟你们汇合。”

她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小心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看着她转身汇入同学的人群，我松了口气，随即又被更沉重的紧张感攫住。我看了看时间，八点四十分。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了。

我转身，朝着与同学们相反的方向，山下公园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即将碎裂的薄冰之上。

山下公园的夜晚，海风比中华街更凛冽。巨大的喷泉在彩色灯光的映照下变幻着姿态，水声哗啦，却无法掩盖这里的空旷与寂静，与不远处中华街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我站在喷泉广场的边缘，看着水柱起落，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九点整。

身后传来了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

黑川伊佐那独自一人，从树影婆娑的小径中踱步而出。他换下了一身特攻服，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少了下午那份咄咄逼人的张扬，却更添了几分内敛的危险。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浅笑，深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两颗冰冷的宝石。

“很准时，雨川小姐。”他走到我面前，目光在我脸上流转，“看来，你对我们的‘谈话’，并非完全没有兴趣。”

他果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我压下心头的悸动，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黑川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私下‘正式谈话’的必要。下午的事情，我已经表明了我的立场和态度。”

“立场？态度？”他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说法，“在绝对的力量和情报面前，个人的立场和态度，往往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一些，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磁性，“比如，我知道你来自东京的某所私立高中，高二A班，剑道社的主将，成绩优异，……以及，你曾经在国中时期，与一个叫三途春千夜的少年，有过一段……不算愉快的过往？”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血液仿佛在瞬间倒流。他不仅查到了我的基本信息，甚至连国中的事情都……他到底知道多少？！

“你调查我？”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冷意。

“只是必要的了解。”他直起身，姿态悠闲，“对于一个能在我的人面前保持冷静，并且似乎对我手下某个成员抱有特殊‘关注’的潜在风险，多了解一些，总不是坏事，你说呢？”

他果然注意到了我对三途的异常关注。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想再与他绕圈子。

“我想说的是，”黑川伊佐那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我的反应，“你对那个世界的‘好奇心’，以及你对三途春千夜的‘在意’，已经让你踏入了危险的边界。而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观察着我的表情，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掠过一丝更深的玩味，如同猫在拨弄已经无力反抗的猎物。

“当然，还有一些……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深究的信息。”他的语调慢了下来，每一个字都像裹着糖衣的毒针，“比如，你那在东京大学念书、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哥哥，雨川莲……他最近在六本木的‘业务’，似乎拓展得不错？‘新月’情报屋的幕后经营者，这个名字，在特定圈子里，可是越来越响亮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我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哥哥？情报屋？新月？经营者？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认知的世界框架上疯狂拉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揉着我的头发、用看似笨拙的方式保护着我的哥哥……背地里，竟然在经营着情报贩子的工作？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有点叛逆，有点妹控，偶尔会和灰谷兄弟那样危险的人有所牵扯，但……我从未想过，他早已深陷其中，甚至经营着自己的势力？他对我所有的保护，所有的“不放心”，原来都建立在他自己早已泥足深陷的基础上？他每次笑着说“没事，交给哥哥”，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危险和挣扎？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洪流，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席卷了我的脑海。是被最信任的人长久欺瞒的愤怒与委屈，是猛然意识到至亲可能时刻身处险境的恐惧与担忧，是对自己一直活在虚假温室里的愚蠢认知的羞愧，最后，所有这些情绪都汇聚成一股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强烈的不甘与迫切！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厌恶被蒙在鼓里，只是出于一种病态的好奇想要窥探三途和那个世界。但现在我才明白，那太肤浅了！我想要的，不仅仅是答案！

我想要力量！不是剑道场上点到即止的胜负，而是真正能够洞悉真相、能够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的力量！我不想再做一个被哥哥小心翼翼护在身后、对他真正的处境一无所知的“妹妹”！我不想再在危险降临时，只能依赖别人的庇护或是苍白的“报警”威胁！看着哥哥独自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周旋，而我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用危险换来的“平静”，这比任何直接的伤害更让我感到刺痛。

我想要触碰真实，哪怕它肮脏、危险！我想要理解哥哥所面对的世界，理解三途所沉沦的深渊！我想要成长，成长为一个能够与他们在同一层面对话，甚至……能够反过来保护他们的、合格的成年人！

这种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炽热的岩浆，在我胸腔里奔腾、咆哮，几乎要灼穿我的五脏六腑。下午面对黑川手下时的无力感，看到三途时的震惊与心痛，以及此刻得知哥哥秘密后的恐慌与决心，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指向明确的力量——我必须踏入那个世界，我必须变得更强。

黑川伊佐那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脸上剧烈变幻的神色，从最初的震惊、不可置信，到随之而来的愤怒、委屈，再到最终的决绝与某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他满意地看到，他投下的这颗炸弹，收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他不仅仅是在利用我对三途的好奇心，更是在我赖以生存的亲情基石上，引爆了一颗炸弹。

“看来，有些信息，对你而言确实是‘新闻’。”他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回到刚才的选择了。”

他再次提出了那个象征性的邀请，通往阴影世界的入口在我眼前清晰地浮现。

“要么，”他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彻底忘记今天下午看到的一切，忘记三途春千夜，忘记你哥哥的‘兼职’，回到你阳光下的、优等生的生活中去。我可以用我的方式保证，你和你的朋友，不会再受到任何来自我们这边的打扰。你可以继续做你的‘冰美人’，享受你的平静人生，直到……或许某天，你哥哥那边的‘麻烦’找上你，而你，依旧无能为力。”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我最深的恐惧。

“要么，”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充满了致命的诱惑，“选择踏入这片阴影。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答案——关于三途春千夜，关于你哥哥正在面对什么，关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你可以……获得你渴望的、能够‘保护’什么的力量和视野。但代价是，你将永远无法再回到纯粹的‘光明’之中。你的平静生活，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将从此被打破。你将亲眼见证，甚至亲身参与，那些被阳光掩盖的污秽与残酷。”

他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夜空下，只有喷泉哗啦啦的水声和海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站在原地，海风吹拂着我冰冷的脸颊和散落的发丝，却吹不散内心那团熊熊燃烧的、名为“想要变强”的火焰。哥哥隐藏的秘密像最后一块拼图，彻底扭转了我所有的犹豫。它让我明白，逃避和置身事外只是一种懦弱的幻想。危险从未远离，它一直潜伏在我最亲近的人身边，而我，不能再假装看不见。

前方是看似安全却充斥着谎言与无力的日常，后方是危险重重却代表着真实、力量与责任的黑暗。

我抬起头，直视着黑川伊佐那那双深不可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紫眸。所有的恐惧、彷徨和不安，都被那股新生的、迫切想要变强、想要保护珍视之人的决心彻底压下。我的声音不大，在风中甚至有些单薄，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晰的坚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选择......答应你的邀请。”

这一刻，我知道，雨川桃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冰美人”优等生形象，正在我身后缓缓崩塌。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道路，在我脚下展开。而推动我踏上这条路的，不再仅仅是青春期的悸动与好奇，更是源于血脉亲情的沉重羁绊，和想要成为能够守护他人的、真正强者的渴望。

黑川伊佐那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不再是玩味，而是带着几分欣赏和……期待的真实笑容。

“明智的选择，雨川桃。”他轻声说，“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