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冬日战士了。
冬兵在洞察计划失败之后逃离了九头蛇。
而我那个时候依旧连九头蛇基地的门都出不去。
冬兵失踪之后我最开始是失落的,但是很快我又高兴起来。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那我希望我再也见不到他。
那天晚上我难得好心情地喝了不少酒,甚至就连邪恶发疯科学家和坏事做尽外勤特工的经费我都签的很快。财务秘书们抱着材料拿着光盘来我办公室汇报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没有没事找事的乱骂人。
我把光盘的资料复制在电脑上,但账本并不在电脑的某个文件夹里,因为电脑于我而言只是一台可以显示数据的摆设罢了。
真正的账本是我的脑子。
我注射过无限配方,然而我依旧不适合出外勤,因为唯一变强大的只有我的记忆。他们以为我是超级计算机,结果我数学烂得不行,只是记性好。
后来他们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来使用我,那就是**账本。
任何实体账本都有可能丢失或者泄密,但如果账本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再加一道密码,那么一切就都安全的多。
是的。在被注射了无限配方之后的数十年里,我成为了九头蛇的人形账本。只需要一串代码,我就可以记录以及汇报那些庞大的数据。
所以那时候上层内部经常说一个很讨厌的玩笑。
——九头蛇有两件资产不能丢,一个是冬日战士,一个是账本秘书。
我觉得账本秘书这个名头听起来就没有冬日战士厉害,而且蠢爆了。
近七十年在各个基地之间辗转,我以为我的一生已经看到头了。直到一个外星的紫薯头打响了响指,苟延残喘的九头蛇彻底凉了。我在满地的灰烬中干掉了几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终于走出了那个困了我大半个世纪的地狱。
因为我没有杀伤力而且十分听话,所以我在九头蛇一直比冬兵要自由得多,我不算与世隔绝,也知道很多超级英雄的新闻。获得了真正的自由之后,我并不打算再见到任何一个过去的熟人。可是直到那天,巴基巴恩斯走进我的花店。
一直到今天,我甚至看到了“冬日战士”。
严格来说,他当然不是冬兵。
但他不是吗?
存在过的永远会留下痕迹。
*
我第一次见到巴基巴恩斯是1943年。
霍华德的展览会上我在征兵的小帐篷那里发传单,他撕了我塞给斯蒂夫的那张,因为他觉得我给他朋友发传单是明显的不怀好意,我却觉得他看起来真的很想当兵那就去试试看又怎么了。
可能是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实在太真诚了,他说我简直天真得可爱——阴阳怪气的那种。
我气得不得了,但看在他已经穿上了美军制服之后我选择暂时原谅他。展览会结束后我把霍华德从气氛暧昧的舞团后台抓了出来,喋喋不休的吐槽了近一个小时今天的不顺。
霍华德被我拽出来的时候明显不情不愿,但最后他还是表示:“那就让我请你吃一顿温暖的芝士火锅吧!让所有的烦恼都跟着融化在香喷喷的芝士里。”
不吃白不吃。我当然是同意啦。
我是在1940年认识的霍华德。
其实第一面我也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是想约见到的每一个姑娘。但他总归还是有一点好,那就是该正经的时候真的很正经。此外,他总是很真诚的对待他的朋友。而那正是我做不到的。
“我会请回来的。”我说,“下次我们可以去吃一家在我公寓附近的中餐。那家真的很好吃,我和佩吉经常——”
“——在你公寓附近?”他笑得一脸灿烂,“那或许在吃完晚饭之后你会邀请我——”
“斯塔克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他耸肩。
后来厄斯金的血清计划开始,我被SSR抽调过去做行政助理。虽然是战况焦灼的时期,但那确实是我最后的快乐时光。我目睹了美国队长的诞生,也目睹了厄斯金的死亡。我其实并不算太了解我这位直属上司,可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依旧会为他难过。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我知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我躺在行军床上,眼睛哭到肿得几乎睁不开。
“我只是不希望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
“这不由人的心意决定,”佩吉这样告诉我,“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挽救。”
我相信佩吉的话。因为她总是在做挽救别人的事。
1920年她遇到我,善良的佩吉卡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挽救了总是在倒霉的“里里”。
后来在前线的医疗翼,我以随军医生的身份再一次见到了巴基巴恩斯。
伟大的美国队长的第一次行动是带回了被俘的107团。他的好友巴恩斯是被九头蛇狠狠做了人体实验的人之一。他被送到医疗翼的时候还能勉强站着,可等斯蒂夫出去的时候他就再也撑不住了。
那时候医疗翼的帐篷里只有我和他,我给他做了清创,又抽了好几管血。我不算个手轻又温和的好医生,酒精清创更是痛上加痛。巴恩斯在终于忍无可忍之后一脸沮丧地问我是不是在报复他——
“啊,所以你还记得我。”我有点吃惊。
“那你就是在报复我咯。”
可他声音软软的,还有点沙哑。一点也不像是在生气。
“我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这位护士小姐。”
好吧。好吧。
我突然发现他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人了。
清创结束后我嘱咐病患不能喝酒,他离开了医疗帐篷,我拎着那几管血去实验室找了霍华德,告诉他九头蛇对那群俘虏做的实验很奇怪,就比如那位巴恩斯中士,他的伤口其实就愈合得非常快。
他当时刚忙完一个实验,脱掉白大褂就要请我去喝酒。我想了又想说自己酒量真的很差,可他死缠烂打,说大家都在那里,所以最终我还是出现在那间前线的临时小酒馆。
结果我遇到了巴恩斯。
“不能喝酒”的医嘱言犹在耳,他在看见我之后立刻躲在斯蒂夫后面,但很快,他又探出头来,远远的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想装作没看见,但霍华德比我更快的装作没看见,拉着我坐下,点了两大杯啤酒。
后来的很多很多年,我都会想起那个酒馆的夜晚。
所以霍华德说得真的很对。“大家都在那里”。它把我一生所有重要的人都聚在那里,聚在那个时间,聚在那场短暂的喧嚣欢乐里。
佩吉在和斯蒂夫谈情,霍华德去找小护士聊天,而巴恩斯……
酒过三巡后,也许是真的太无聊,他选择过来邀请我跳舞。
“如果你邀请我跳舞,他们会觉得你是疯了才会找我这个神经病医生。”
“要我说,浪费大好时光的人才是疯了。”
*
“朋友都叫我Bucky。”
我笑:“Bucky?我还以为是42年上映的小鹿斑比。”
“是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揽着我的腰在舞池里稳稳地转了个圈。
“可是医生小姐的眼睛亮亮的,我看着你才会想起来那个眼睛亮亮的小鹿斑比。”
“……Peri。”
我垂下眼睛。
“朋友会叫我Peri。”
“那么Peri,”他笑着对我说,“如果下次给我抽血的医生还是你,我们就约会吧。”
*
“别太认真,佩里。”
霍华德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出建议。
“他明显就不是认真的。而且他一看就长了一张上了战场就很难再回来的脸。”
我瞪了他一眼。
后来前线传来消息,咆哮突击队狙击手巴恩斯中士牺牲在一次任务里。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这不由人的心意决定。”
“这不由人的心意决定。”】
*
战争胜利后我跟随佩吉继续在SSR工作。
期间霍华德几次麻烦缠身,我们愉快地打起战后的暗线战役。后来佩吉和霍华德创立神盾局,他说要把我的照片放在他右边,佩吉的照片放在他左边。我们吐槽他又在搞那套自大的小把戏,最后我表示我并不想把照片挂在墙上,因为——
“我不喜欢活在历史里。”我说。“我希望只有朋友会记住我的名字。”
“而且和你们比起来,我什么也没干啊。”
霍华德举手表示:“但是你很会泡咖啡啊。”
“滚啊!”我狠狠给了他一拳。
神盾局成立后我依旧不是会出外勤的精英特工,于是行政的琐碎工作就被交付在我手上。那时候佩吉已经开始和苏萨约会,霍华德也认识了玛利亚,所有人都在走向新的生活。
于是我选择接受办公室同事的晚餐邀请——
办公室同事是九头蛇。
*
【“我不知道你这么天真,佩里多。我真的没想到这种特质居然会出现在一个九头蛇身上。那么,超级英雄每次都能救人于水火吗。在你绝望的时候,他们每次都会出现并且拯救你吗?”
“看啊,”泽莫再次微笑,“你显然知道答案。”】
我大概是第一个发现神盾局自创立之初就有九头蛇潜伏的人。于是在一次没有上报的行动中我意外失手被擒。所有人都以为我失踪了。然而无限配方一代实验体有很多,我是倒霉的其中一个。
我当然挣扎过,反抗过。
我做梦都会梦到他们来救我,但那也只是做梦而已。
在不知道多久后我终于被允许放出实验室,测试的结果是身体素质并没有特别加强,但疯子科学家佐拉博士意外的发现我的记忆力有显著提高。
我很听话,相当顺从。于是他们把我这个从神盾局抓来的行政文员又放进了九头蛇的行政办公室。我在两个月后记住了全部的账本数据,实体的秘密被付之一炬,从此以后那些庞大的黑金交易、海外账户密码和洗钱渠道,以及过往的暗杀、袭击的罪行细节和参与者名单,通通储藏在我的脑子里。
这是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而那些人称我为账本秘书。
1959年,我再一次见到巴基巴恩斯。
我原本是很高兴的。
我们在实验室门口擦肩而过,但我还是很快认出了他。那时我已经完全融入了九头蛇的日常业务,绝大部分人甚至以为我一直就为九头蛇工作。在经过一系列的探听之后,我拿到了近乎完整的冬日战士计划。
所以巴基巴恩斯,九头蛇的冬日战士。
其实我们一共也才见过几面而已,除去我必须记住的账本细节,40年代的事情很多我都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在SSR的很多故事我也忘掉了。我只记得我们匆匆见过几面,仅此而已。
地下室的隔音并不好,我办公室的门紧挨着那间控制室。他被洗脑时的惨叫经常会穿透墙壁,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从骨头里渗出恐惧。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不会再有人来找他,也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了。
自50年失踪直到现在,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也死了?
【“我不喜欢活在历史里。我希望只有朋友会记住我的名字。”】
又或者我们真的只是被困在九头蛇的两个幽灵。
那天我在冬日战士的惨叫声里撕掉了文件砸了办公室,他们以为我疯了,直到上面下令让我好好“清醒”一下。
两个月后失去了所有多余情绪的我再次回到新的行政办公室,而这一次,他们把我们隔得很远很远。
*
九头蛇为他们最重要的资产冬日战士留存了单独的账本。
我从70年代开始记录,我知道他杀掉的每一个人、每一次任务细节,我知道他使用的枪支、行动暗号,和负责接应的小队的全部名单。
我早就记不清佩吉当年对我说过的话了。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这不由人的心意决定。”
后面呢?
1962至1968年我记错了几笔账目,原本是没有人发现的。因为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只是冬日战士的任务少了几次,冷冻的时间延长了一点而已。
直到1987年九头蛇开始谋划暗杀霍华德斯塔克。
我做了个梦。
*
那是战争胜利后的第二天,也是佩吉反手把霍华德扔进泰晤士河的第二天——胜利大庆祝霍华德发疯吻了佩吉,结果佩吉反手把他打进了泰晤士河。
那天天气很好,伦敦难得的没有下雨,霍华德按照当初我从河里捞他时说好的那样,请我吃了一顿饭。
那天吃的具体有什么,我是一点都记不清了。但是我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那天霍华德食物过敏突然晕倒,吓得我以为是战后搞的什么突袭,又或者是针对这位军火商兼大科学家的一次秘密暗杀。
当时我就想,霍华德要死也不能死在我旁边啊。自己作为他被杀时的第一目击证人和死后最后一顿饭的参与者,怎么看怎么都得被军情六处中情局SSR什么的审上个三天三夜的。到时候没吃没喝,太惨了太惨了。
那是我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就有点伤心了。
尽管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尽管我的情绪早就被九头蛇的惩戒磨的一干二净。
可是霍华德死了,真是令人难过。
我手里的叉子也突然跟着掉在桌子上了。
我跑到餐厅座机打了个急救电话,然后开始给生死不明的霍华德做心脏复苏按压。
我并不是个好医生,但那一瞬间我就把大脑清空到只剩下救人。什么中情局会不会把自己抓走审问三天三夜的,都不管了。
我已经见过太多不能回家的灵魂了。现在是和平年代,所以不应该再有了。
我一边心脏复苏,一边等着救护车赶到。
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在霍华德的花格领带上,洇开了一大片。
后来医护人员把霍华德送去了医院,说是食物过敏引发的休克。及时打了肾上腺和过敏药和乱七八糟的抢救之后,霍华德·斯塔克就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妇女之友花花公子可恶资本家了。
所以当他看到一个哭花了妆的我,震惊得不行。
“我就知道你会为我这么伤心。”他躺在病床上笑得特别开心,手上还吊着吊瓶,但却不忘胡言乱语。“以后在我的葬礼上,我希望你能穿那条黑裙子像刚才那样哭——”
“你以为我为什么哭?”我冷笑。“你刚才要是死了我就得被中情局带走调查三天三夜你知道吗!”
霍华德:……
梦醒了。
*
我的账目出错的次数越来越多,暗杀计划一推再推。直到终于有一天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在支开别人后尝试告诉冬兵手下留情。
但我失败了。
他当然不会记得我,他怎么会记得我呢。
他们发现我做的事情,狠狠修理了我一顿。我在惩戒室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我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账本秘书,直到我以为我要死在那了。
他们放我出来了。
可那时候任务已经结束了。
苏联解体,留下的资产们被辗转运输,混乱中迎来新世纪。
2016年,佩吉卡特离世。
【“我不喜欢活在历史里。我希望只有朋友会记住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但16年之后我不再等待。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这不由人的心意决定。”】
后来账本不再出错。
*
我开了一家花店。
花死得很快,而我也没什么心情打理。
我只是觉得我和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只是有点难过,但我又说不出来为什么难过。
我在这些鲜活植物死亡中找到了一种存在感的平衡,在每日死气沉沉的花店里呼吸着植物腐烂的草腥气,我终于找到了和世界的联系。
我的东西很少,不是因为准备好了随时要逃跑,而是我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我不想要这个也不想要那个。
一直到他走进我的花店。
他不是冬日战士,他是巴基巴恩斯。
世界的颜色再次鲜活起来,我以为我早就忘了40年代的一切,可他朝我走过来,我突然发现我的确还在活着。
可我总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混沌的存在感和无止境的时空错位感把我拉扯成两半,可他夺下我的鲁格,把我从浴缸里捞了起来。
他当然不会记得我,他为什么会记得我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到几小时,然而我们已经活过了千千万万的几小时。我感谢他的遗忘,这让我心安理得的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我想死又想活着,我在命运的天平上左右徘徊,可他总是会替我做出那个决定。
他的生命被一次意外割裂成天差地别的南北两极。原有的旧人格被打碎扔进垃圾堆,新的人格被塑造服务于杀戮。
我曾经真诚的,对那个旧人格心动过。
我也因为他而无可避免地怜悯那个叫冬兵的人格。
但现在被重组修复的人格也并不完全的是他了。他在对自己的陌生感里重新塑造出一个新的——我只能说是类似于旧人格的新的他,我拼命的想在这个我和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身上寻找一些和过去有关的存在痕迹,可我也只能偶尔在他身上找到一点熟悉感。
尽管我对此的痛苦永远无法比肩他的,但我仍要说,我很难过。
往昔的好时光变得面目全非,只剩下账本里的血腥罪恶在日日夜夜的提醒我。
可是我忘不掉。
我知道那个巴恩斯中士不会再回来了。
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是被遗忘在新世纪的过时之人,我不是活着的人。
那种,时空错位感。
那种感觉瞬间将我拉回我还很想死的时候。就好像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我站在这里,是那么格格不入。
这一切不对。都不对。全都是错的。
我活着的时代早就离我而去了,而我只是一个被困在九头蛇的幽灵。
*
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以为我再也看不到冬日战士了。
可是今天,我再一次看到他。
故事在循环,世界永无终止。
而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我面前。
九头蛇的账本是我永远的秘密,因为想要得到账本就必须知道我才是真正的账本。
我不会再把它交出来,它会和我的死亡一起离去,那些尘封的罪恶会永远地被画上句号。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
在烁灭的第五年,我终于拥有了**。我想要,我想要那些年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要我说,浪费大好时光的人才是疯了。”】
我想我是死在1950年,那天天气很好,我穿着漂亮的裙子,准备和大家一样去迎接新的生活。
他们准时出现了。
我微笑着,握紧身后那把鲁格,大步朝前走去。
测试版,待修改
建议配合bgm《Time machine》和《马(福禄寿)》一同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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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