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爱丽丝答应了与九头蛇的合作,但她并未取得一个受尊重的合作伙伴的地位,她依旧是阶下囚,时而被冰冻、时而被唤醒做实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清楚今夕是何年。
当然,她也不清楚他们在自己身上做什么实验。
她只知道,他们在她的身体里注射各种她不知道名字的药物,也会在她的身体上取走各种不可描述的部分,很多时候是血液或者骨髓,也有时候取走一些正常人身上不可再生的东西……再说下去就是限制级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终于抓住艾米丽来“探监”,爱丽丝问向她,因为其他人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也就只有艾米丽会理她了。
“亲爱的,是1986年。”艾米丽说完扔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居然是一块巧克力。
爱丽丝缓慢的撕开包装纸,将巧克力送入口中,过于甜腻的味道瞬间占据了味蕾,给大脑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愉悦,上次吃这种东西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其实在很久之前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吃甜食,吃面包不会涂果酱、喝咖啡也不会加奶和糖,但是如今这些喜好都默默的转变了。
短暂的沉默后,爱丽丝说道:“快要四十年了,而我清醒的时间还不足十分之一吧。”
反复的实验和长期的禁锢本该让大脑变得麻木,但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可惜的是这些都对她无效,无论是极寒还是折磨都无法削减她的记忆力,更无法让她淡忘痛苦。
没人会安慰她,而她也不需要:“四十年都没研究出来个成果,你们这帮废物应该集体去上吊。”
艾米丽摊手,她不介意被喷,反正她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
惨白的灯光将她们笼罩,艾米丽的皮肤上泛着健康的淡粉色,而爱丽丝似乎比这灯光更加苍白,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在面无表情的时候都是那副冷漠厌世的样子,玻璃珠一样的紫色眼睛转动的时候好像是实验室里的标本突然活了过来。
房间内偶尔也会有人经过,但这些人都不会对她们多看一眼,经过这些断断续续清醒的日子,爱丽丝大概明白了艾米丽在这个组织里是什么地位——就是那种有着裙带关系整天不干正事闲出屁来的二世祖,因为她每次出现的时候身上都带着一种腐烂奢靡的气味,那是烟味混杂着香水味,是属于宴会的气息。
项圈可以禁锢爱丽丝的能力,但即便调到最大功率也无法彻底让她变成一个普通人,她依旧有着敏锐的知觉。
“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用得着这么鄙视我吗?”艾米丽轻叹一声,开始没话找话,好像她真的是来闲聊的一样:“你看,普通人要为了生存而奔波,可他们为之奋斗的东西对于我索然无味,而我还有他们望其项背的漫长时间。”灯光照在她年轻美丽的面容上,几十年的时光里她都未曾改变:“像我一样的人似乎都有着巨大的目标,好像不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新闻上就不甘心似的,可是这些事情我也不感兴趣,那我除了宴会派对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像,各种意义上都是。”她那双仿佛能摄魂夺魄的眼睛看了过来,“爱丽丝,我们都是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的人。”
“谁和你是同一种人?”爱丽丝还是那么刻薄,“我可不像你,离开别人就活不下去。”
前面说到,她猜到了艾米丽是一个二世祖,只能依附于别人生存,但这种依附却不是物质上的,而是精神……
“你真是一个敏锐的孩子。”艾米丽笑了笑,她没打算隐瞒:“我的姐姐奥菲利亚,更多人叫她蝰蛇。”
“又是蝰蛇、又是毒蝎,你们起名字的灵感来自于海洋馆的爬宠区吗?”
“姐姐百毒不侵,哪怕是蝰蛇的毒液,至于我确实是在模仿她。”艾米丽并不掩饰,“在一战之前,我们就加入了雇佣兵组织,后来我跟随她去过中东、苏联,直到加入九头蛇,这是我们待过时间最长的地方。”
她语气里寥寥的寂寞无处躲藏,而偏偏爱丽丝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看来她没想要带着你,是你非要跟着她。”
艾米丽没有否认,她回忆起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当姐姐杀死要猥琐她的继父的时候,她就决定无论如何自己都会爱着奥菲利亚。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艾米丽随即走了出去,不过很快她就又折返回来:“亲爱的,这次你要和我们一起转移了。”
“不把我先冻起来吗。”爱丽丝幽幽道。
艾米丽扔给她一件外衣:“来不及了。”
虽然爱丽丝在被抓后就再也没见过太阳,但就算是用猜的也知道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早就不是最开始的那个据点了,这些年来,在她被冰冻的时候都不知道被转移过多少次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离开的时候他们没在她的头上套个袋子,可惜在走出基地的时候是黑夜,她还是没能看见太阳,此外就算没有看到什么地标建筑,但仅凭风格她也能判断这里是美国。
“你们不怕我逃跑吗?”在重见天'日'的时候爱丽丝幽幽道。
“你会抛下小伙伴独自逃跑吗?”艾米丽反问道。
“也许吧。”她看向久违的夜空,这几十年的时光对于亘古不变的星河不过弹指一瞬间,但对于她而言,她所认识的那些人已经白发苍苍了吧……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也许我早就受够了,什么样的感情在经历四十年的消磨后都该消失殆尽了吧。”
“有道理,我们也考虑过这种可能。”艾米丽说道,“但是亲爱的相信我,你无处可逃。”
彼时的爱丽丝还没细想这句“无处可逃”的深层含义,她随着艾米丽等三人一同坐进了一辆豪华的商务轿车内,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纽约夜晚的繁华街道,之所以知道是纽约,是因为她看见了布鲁克林大桥。
艾米丽拿出了一瓶香槟,她看向面不改色的爱丽丝:“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二战结束后有不少纳粹的科学家逃往了美国,这又不什么是秘密,你们也被吸收了吧。”爱丽丝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她撕开零食的包装袋又拿走了艾米丽刚倒好的香槟:“什么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吃坏肚子。”
“你真是个无趣的小孩。”艾米丽对于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她的恶趣味就是这样,爱丽丝越是淡定、她就是越是想看到这个人崩溃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司机猛地打了方向盘,堪堪避开了来自另一辆车的撞击,爱丽丝都懒得向外看一眼:“这么经典的场景,当然要发生一些紧张刺激的追车戏和枪战戏了。”
布鲁克林大桥连接着布鲁克林区和曼哈顿岛,这是纽约最繁华的区域,即使是在深夜里也是车流不息,严重超速的汽车左右闪躲与逆行而来的车辆擦身而过,而身后的人依旧紧追不舍。
“你们就这么一直逃跑吗?”爱丽丝还在说着风凉话,“反派做成你们这样丢不丢人啊。”
“亲爱的,我们当然不会。”艾米丽没有行动,但她身边的男人扯下了暗色的布、露出了下面的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些像是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造型奇怪的武器,爱丽丝瞥了一眼后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随即接二连三的枪击声与爆炸声响起,汽车东倒西歪的冲出了主干道、向着人流稀少的地方而去。
“我快晕车了。”爱丽丝的那张死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要不是她脖子上戴着这个破项圈,她早就把这些人全都炸了……她冲着艾米丽翻了个白眼:“你除了苟且偷生之外就没点什么别的能力吗?比如精神控制或者意念移物之类的?”
“还会制毒,不过是无差别攻击,你要试试吗?”
“都做过那么多实验了,难道你没有射入过我的身体里吗?”爱丽丝不以为然。
“我喜欢主动,但是得不到回应会很无趣的。”
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们两个在这里轻松的去讲黄色废料,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追兵的车终于被炸翻在地,但是他们的援兵也赶了上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艾米丽叫停了司机。
被掀翻的车里没有人,训练有素的特工早在那之前就跳了出来,随即与艾米丽的手下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具体情况爱丽丝并不清楚,因为她根本没下车,要不是那些傻逼追兵把爆破箭射到了她坐的车上,她可能会就这么待到事情结束。
“好了,让我们都暂停一下。”尽管被前后拦截着包围,艾米丽还是微笑着,因为尽管损失了两个下属,但她成功抓住了一个还在喘气的特工,火拼暂时结束了。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陷阱、虽然大家都明白对面是能力不明的怪物,但他们还是听从着下了车,因为正派与反派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会在乎同伴的性命。
可是爱丽丝察觉到了不对,因为这些人的恶意分明是冲着她的……等等,让她回忆一下自己干过什么。好吧,她身上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案子,以前也加入过一些不可描述的外国组织,但这也不至于让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吧?
“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她问向了艾米丽,显然问题不在她自己的身上。
艾米丽还没说话,对面的人先开口了:“那头紫色的头发……你就是莉莉·戴维斯。”
这话给爱丽丝说的一愣,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莉莉戴维斯是谁。
对面的人还在继续陈述:“劫持客机、偷取病毒、刺杀总统……犯下众多不可饶恕的罪行,我一直难以接受一个人怎么能做到那些不可能完成的案件,直到我亲眼见到了你,根据你的档案记载,你现在应该已经五十五岁了,但是你看起来依旧很年轻。”
……槽点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对方那一脸正直又笃定的模样让爱丽丝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又精分了,但是就凭莉莉的那个怂样她敢去做那些事吗?她要是敢的话就不会有爱丽丝的出现了。
但是这场对峙很快就结束了,随着在场的众人接连倒地,爱丽丝也感觉到眩晕,艾米丽说她有无差别攻击的毒素是真的,本来以爱丽丝的体质她不会受任何病毒影响,但因为项圈限制了她的自愈,她看见身影憧憧的艾米丽走了过来:“还不够吗,那么……”
艾米丽说着亲吻了她的嘴唇,至此她终于支撑不住、失去意识。
……
爱丽丝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躺在床上——是一张有着柔软床垫的双人床。
这里似乎是一个酒店的豪华套房,此时她不再感到头晕恶心,看来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取下了项圈、完成了自愈,就像从前的无数次实验一样……
看见当事人走进来的时候,她随意说道:“你释放的是神经毒素,除了我以外,在场的应该没有其他活口了吧。”
“大家都还活着,他们都被救回去了。”艾米丽好心为她解释道,“好不容易才让外面的人看见你,当然要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爱丽丝嗤笑一声,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见艾米丽手上拿着一份文件时她说道:“你是特意来给我解释的吗。”
“这是另一件事。”艾米丽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但是也可以先简单的说一下你的疑问。你知道蒙太奇吗?那是电影里的一种手法,将一连串相关或不相关的镜头放在一起,以产生暗喻的作用,我们就是利用这种手法将一些事情与你联系到了一起。
比如1962年飞虎队739号航班失踪,那架飞机里有一些军方乘客,我们不想让他们降落;又比如1967年我们将一对猴子运到德国实验室里进行研究,它们身上携带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病毒;还有1963年的肯尼迪刺杀案等等,内部文件的报告上凶手都是你。
但这毕竟是栽赃嫁祸,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一个都不确定是否存在的人,这样的结论怎么能令所有人信服?所以还是需要你露一下脸、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顺便在十几个监控上留影,再有几个目击证人,这样就差不多了。”
爱丽丝还是很平静,这和她想的差不多,但是不妨碍她骂了一句:“太贱了。”
艾米丽一笑:“多谢夸奖。”
“但是意义何在?长期以来我都是被囚禁,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有什么必要让我的名声扫地吗?还是说你们要给我创造这个机会了?”
“聪明的孩子,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艾米丽将拿着的文件放到她的面前,随即抚摸了她脖子上的项圈:“我们需要你去执行一项任务,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们需要下多重保险。只有项圈还远远不够,如今你只要在外面一出现就会被抓捕,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做好,程序正义之下没有人能为你证明清白。亲爱的,你无处可逃。”
“你觉得我很在乎名声吗?”爱丽丝盯着她的眼睛,“大不了我都承认了,第三世界的国家有的是地方让我藏。”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还有第三重保险。”艾米丽的手指自她的脖颈向下滑动,直至停在了心脏的位置:“你的心脏里被植入了装置,就像被拧上发条的机械娃娃,到了第七天,如果没有被重新拧上发条,装置就会自毁……”
想要摧毁装置就得先摘下项圈,但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不会帮助一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真是一条绝路啊。
爱丽丝都想给她鼓掌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祝你早日成功。”艾米丽起身后退两步,示意她去看文件,同时说道:“你需要去那里取一样东西,只要能将东西拿出来就算任务成功了,会有人在外面接应你。”
所以你们就差那么几步路不能自己进去拿吗?
爱丽丝翻开文件,事到如今,她倒是想知道有什么地方是非要她才能进入的。
第一页的正中间只有一个名字,黑白分明的写着俄语的词汇——切尔诺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