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Timeless 第7章 第 7 章

周四上午的魔药课，斯内普给他们布置的课堂作业是熬制一瓶缩身药水。德拉科特意将坩埚架到了哈利的位置旁，他总想再和他说点什么，好挽救早先的失言，但哈利显然不准备给他这样的机会。即使操作中遇到问题，也宁可去问半斤八两的韦斯莱，而不是明显更擅长魔药学的自己。

在过去的时间线里，德拉科是一名药剂师。

大部分的时候，他喜欢独自做些研究，不过偶尔也会为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提供只有少数药剂师才能熬制的高级药剂。除此以外，他的伴侣——自学生时代起就对魔药学多有抵触的哈利·波特也是在德拉科的辅导下才顺利通过了傲罗的魔药培训。

德拉科几乎闭着眼睛就能熬制出缩身药水，因此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几个坩埚之外的纳威·隆巴顿能将药剂熬成明显错误的橘黄色。与此同时，十三岁的哈利·波特也没好到哪里去。

德拉科时不时地用余光打量他的动作以及他的坩埚——坦白说，很难评，真的很难评。德拉科克制地收回视线，告诫自己在这个时候因任何不必要的完美主义而惹恼哈利·波特都是很不明智的。

他看一眼，忍了忍，再看一眼，又深吸一口气。

哈利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由于“大难不死”带来的名号，他对任何关注的视线都很敏感。尤其是德拉科发出一声明显不满意的叹息，哈利咬咬牙，手一抖将毛虫的整颗脑袋都切了下来。

就在他要发作之际，终于忍不下去的德拉科先开了口，“看在梅林的份上，波特，我告诉过你，魔药学是一门精准的艺术，‘切片’的意思是让你切成薄片，不是让你一刀切下毛虫的脑袋！”

“你从没告诉过我这回事。”哈利反驳道，“如果你能不多管闲事，也许我会做得更好！”

“我多管闲事？”德拉科讽刺一笑，“我以为这是你的专长。”

“闭嘴，马尔福！”罗恩探身过来帮忙，“我们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们怎么做才正确。”

“‘我们’？”德拉科眯起灰色的眼瞳，“‘我们’是指谁呢，韦斯莱？”

“当然是我和……”

德拉科没让他说完，“是吗？我怎么记得哈利属于斯莱特林呢？”他提醒道，“对了，你以前说过什么话来着？即使白给你钱，你也不愿进斯莱特林？怎么啦？改变主意了？打算和斯莱特林交好来赚取金加隆换掉你的二手坩埚和课本？”

“你……”罗恩涨红了脸，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是他的敏感话题。

同样的，对德拉科来说，哈利最初的选择也是一根埋在心底的刺。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嫉妒，嫉妒罗恩·韦斯莱拥有了哈利·波特的友情。

德拉科绕过了哈利，一步、一步逼近罗恩。

“你认为我是哈利人生中的阴暗面？我告诉你，韦斯莱，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他对你的信赖从始至终都远胜于对我的，然而你是怎么做的？仅仅是因为不想生活在哈利·波特的阴影下，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魔法部？”

“你……你在说什么？”

尽管罗恩不想示弱，但德拉科的神色与话语都很不对劲。德拉科的声音压得很低，说出的每一个字几乎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不过，任何人看了这幅画面都不会怀疑德拉科随时有可能丢出一个恶咒。

哈利拽住他的长袍，“马尔福，你说过你不会再……”

德拉科当然记得自己几天前说过什么，只是积压在心中的怨恨早已盖过了理智。从哈利——他的伴侣离开他的那天起，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怨恨，对所有一切的。

这份怨恨并不会因为时间带来的第二次机会而有所消磨。

即使整条时间线都被抹去，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的事，必定会留下浓重的痕迹。

德拉科用力地挥开手，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巨响，后排的潘西发出一声惊呼，罗恩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德拉科这才兀然清醒过来，只见他那份熬制完美的缩身药水被尽数打翻在了哈利身上。

斯莱特林的长袍很快拖拉到地上，被包裹在其中的是一个仅有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相当瘦小，身高还不及德拉科的腰际。原本架在鼻梁上的圆形眼镜也歪七扭八地耷拉着，一双翠绿的眼瞳充满了困惑与茫然。

“梅林的胡子啊——”罗恩忍不住叫道。

斯内普疾步走来，严厉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操作台，最后落到年仅五岁的哈利身上。他露出一个阴狠的笑脸，“做得不错，德拉科。”斯内普称赞道，“你的缩身药水显然很成功，斯莱特林加十分。”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长袍下摆在地面划出一个半圆。

“谁把波特带去给庞弗雷夫人瞧瞧。”斯内普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又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德拉科生无可恋地站在校医院的门口。

萨拉查在上，他到底干了什么？病房里，庞弗雷夫人正在为年幼的哈利·波特做检查。韦斯莱与格兰杰也在里头，他们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不会再让他接近哈利一步，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资格那么做。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德拉科想着，他对自己的药剂很有信心，除了缩身药水应当是“饮用”而非“外用”这部分。

2014年，魔法部傲罗办公室。

德拉科整理着哈利的遗物。那张办公桌秉持了他伴侣的一贯风格——杂乱无章，文件胡乱堆放着，毫无秩序可言，要从中寻出能够带走的私人物品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东尼·戈德斯坦在一旁注视着。自从纳威离开傲罗办公室，去霍格沃茨教授草药学后，他就成为了哈利的副手。

作为一个戈德斯坦，安东尼拥有极为出色的摄神取念能力。他能感知到德拉科此刻的情绪，安东尼不由得认为自己应该为已故的上司解释一些什么。

当德拉科面无表情地将摆放在桌面上的合照——那是泰迪入学霍格沃茨那年，他们在国王十字车站拍摄的——收走时，安东尼终于决定开口。

“德拉科，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哈利确实不止一次地提出过想要离开魔法部。只是，有的时候，他的选择所造成的影响远不止步于他个人的生活。”

德拉科发出一声冷笑，“哦，是的。任何事情遇上魔法部的救世之星都会变得很复杂。”

安东尼垂下眼眸，他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却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战后的魔法部需要重新建立威信，而巫师社会也需要强有力的希望。你得明白，大部分的时候，哈利都不代表他自己……”安东尼道，“你说得没错，他是救世之星，他的身上具有许多重要的象征意义。”

“战争已经结束十六年了，安东尼。”德拉科不得不提醒，但他确实明白战后金斯莱·沙克尔与加德文·罗巴兹之所以愿意短暂放宽傲罗的招募条件，正是因为他们需要哈利。

安东尼说道，“可魔法部内部的争斗却从未停止过。”他的视线落到哈利的办公椅上，“只有哈利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起到牵制与平衡的作用，沙克尔和格兰杰需要他才能整顿魔法部的混乱与**。当然，如果我们的人能更多一些，哈利或许会轻松很多。”

德拉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的人”指的是当初在霍格沃茨时建立的秘密社团——邓布利多军的成员。

安东尼将他送到魔法部的入口。分别前，德拉科第一次抬眼望过去，“对于……你们有头绪了吗？”他问得很委婉。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德拉科依然无法直白地谈论哈利的死亡。

“我想……”安东尼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应当与哈利之前经手的调查有关。哈利最后一次决定推迟离开魔法部的时机是因为……”他顿了顿，似是在考虑措辞，“当然，一部分原因是格兰杰的部长竞选，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在调查中发现了一些有必要留心的线索。”

德拉科蹙了蹙眉，但没有追问下去。他对哈利的工作一向缺乏兴趣。总之，多半与食死徒有关，没有任何值得探究的价值。

安东尼叹了一口气，他仍不确定是否该告诉德拉科关于这份调查的详情。

在最后的交谈中，安东尼说道，“德拉科，哈利一直明白他必须活着。他的存在具有很多特别的意义，但仍然——在那个时刻里，他选择了死亡。”

目送德拉科离去的时候，安东尼想起了与哈利·波特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那个看起来成熟、沉稳了许多的男人曾无数次地向他炫耀自己的伴侣是一个多么优秀的药剂师、摄神取念大师。

当然，与戈德斯坦家与生俱来的天赋相比，安东尼并不认为德拉科的摄神取念与大脑封闭术有多高明。然而，即使是他，也无法探知到在死亡真正降临的那一刻，哈利是否意识到自己的死亡会对魔法部正在进行的改革造成巨大的阻碍和漫长的停滞……

仍然——

他在伴侣的生命和更多人的利益之间，选择了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