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知道,西奥多说的没错。
在最后一次使用卢修斯提供的时间转换器时,他的身体险些被撕裂,而转换器也产生了裂痕,再没有使用的可能性。
纳西莎说他昏迷了整整一周。由于私自使用时间转换器是明显违反法律的事,他们不可能将他送到圣芒戈去,最后不得不请擅长治疗特殊魔法的阿斯托里亚·格林格拉斯帮忙,才勉强救回他的性命。
纳西莎看起来已经动摇了。她不再认为改变过去会是好的选择,可她不明白的是德拉科根本没有选择。
思绪回到眼下,火车哐当哐当地向前行驶,窗外大雨滂沱。
德拉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若真的再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至少从现在起,他得做些什么去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避免那个未来再次成为现实。
“发生了什么?”
潘西从车厢里探出身去。德拉科这才发现火车的速度正在下降,而后咯噔一声兀地停住了。
车厢里漆黑一片。
“荧光闪烁。”德拉科点亮魔杖。
他想起来了,由于西里斯·布莱克从阿兹卡班越狱,这一学年魔法部派了摄魂怪守卫霍格沃茨。一个身穿斗篷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车厢外,潘西尖叫着后退。
一股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通常情况下,摄魂怪是黑巫师的天然同盟,德拉科从没受过它们的影响。哪怕他当初慌不择路地躲进韦斯莱双胞胎家的车厢也只是因为被摄魂怪丑恶的外表吓到,而并非看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
可这次不一样。
德拉科能感觉到那股寒意正在渗透他的皮肤,尽管他的“荧光闪烁”还亮着,可他的视线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哈利!”
他听见自己在喊叫,用一个缴械咒将跟前带着兜帽的食死徒击倒,而后飞快地赶到他的伴侣身边。
德拉科接住了哈利倒下的身体,发出杀戮咒的巫师正在准备下一个咒语。
“盔甲护身!”金妮·韦斯莱及时在他们面前竖起一道防御咒。
“哈利怎么样了?”赫敏问道,她与罗恩先后到来,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德拉科从不知道——当然,他见过杀戮咒,却从没意识到中了杀戮咒的人原来会是这副模样——身体毫发无损,就像是安眠了一般,德拉科实在看不出怀中的哈利·波特与每一晚睡在自己身侧时的模样有何不同。
可他内心深处已经明白他没有呼吸了,这具肉身中再也没有灵魂的存在。
赫敏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惊叫,“我去联系阿根廷魔法议会,我们得把他送到魔法医院去。”
“赫敏……”罗恩唤了一声。
他们,包括赫敏·格兰杰其实心里都知道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为哈利做任何事了,然而要立刻接受这一点是几乎不可能的。
“我们……我们需要……”
赫敏强迫自己去思考,她的低语呢喃让德拉科回过神。他同样强迫自己去做点什么,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抱着伴侣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
德拉科抱起哈利。
“你要去哪儿?”罗恩追问道。
然而,德拉科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他在两人的外衣中摸索了片刻,最后在哈利的风衣口袋里寻到一枚金加隆。
德拉科强迫自己镇定,“门托斯。”他念出咒语,那枚金加隆很快泛起一层蓝光,变成一把通往波特庄园的门钥匙。
诚然,幻影移形是更便捷、更迅速的方式,然而洲际间的幻影移形却并不容易。尽管几分钟前,德拉科成功将斯科皮和詹姆送回了英国,可现在的他并没有自信能带着这样的哈利回到属于他们的家中。
“你不能——跨国门钥匙必须同时得到两个魔法部的授……”赫敏下意识说道,但旋即她反应过来这并不重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未经授权的门钥匙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德拉科将金加隆握进手心里,下一刻熟悉的拉扯感侵袭而来。他们回到了波特庄园。
德拉科无法解释,也不愿去想为什么自己选择的目的地是波特庄园,而不是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他们降落在庭院里,被打扰的金飞侠一阵躁动。听见声响的泰迪立刻跑出来,斯科皮和詹姆就躲在他的身后,三人显然都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
德拉科稳了稳情绪。他将哈利轻柔地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爹地是被咒语击中了吗?”斯科皮怯怯地问道,他抓着詹姆的衣袖。
德拉科露出一个微笑,“我想是的,但是没关系,隆巴顿夫人会治好他的。”
话虽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松出一口气。
德拉科转而对泰迪说道,“带他们去安多米达家,哈利……需要治疗,我没办法照顾他们。”
“可是,爸爸,我想留下来陪着爹地,”斯科皮焦急道,“我会安静……”
不等他说完,詹姆就覆上了他的手背,斯科皮明白他的意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说实话,德拉科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泰迪……”他催促道。
泰迪·卢平带着詹姆和斯科皮走向壁炉,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平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他的教父。随后又望向德拉科,希望他能说点什么,然而德拉科只是蹙了蹙眉。
和无数个类似的日常一样,詹姆总是第一个走进壁炉,使用飞路粉,斯科皮紧跟在后。直到最后一个泰迪的身影也消失在眼前,德拉科才兀地抬起头,看向那张高高悬挂在壁炉上方的魔法画像。
先前的镇定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慌乱与无措。
“林弗雷德……”
德拉科必须承认,尽管他花了许多时间才接受一个波特是伟大的药剂师这件事,但确实——对于这位仅靠贩卖医用魔药就为家族积累了大量财富的波特家的祖先,同为药剂师的德拉科对他抱有不少的尊敬。
他奢望林弗雷德能为哈利做些什么,可德拉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画像上的林弗雷德露出了十分伤痛、惋惜的神色。
德拉科最不需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倔强地背过身。
“没事的。”德拉科开口,不知是在告诉林弗雷德,还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是唯一一个从杀戮咒中活下来过的人。”
甚至不止一次。
梅林在上,如果最后哈利还是会死于一道杀戮咒,那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幸存和大难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会的。
不会有这么滑稽的安排。
“德拉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尽管有几分缥缈的失真,但德拉科还是惊喜地回过头。
他以为他的伴侣会与往常一样从壁炉里冒出来,然后佯装轻松地与他闲聊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但其实,那些都不好笑。至少在德拉科看来很是无趣,他的伴侣显然在挖苦人以外的地方没有丝毫的幽默感,更何况无论哈利如何粉饰都无法改变傲罗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不过,德拉科明白,他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想避免自己在家中等候时感到心神不安。
亦或者,他以为他的伴侣会像每一个空闲的休假日那样,带着孩子们在庭院里玩魁地奇,最后总会带着一身泥污走进来。梅林的胡子,那实在很挑战一个喜爱洁净的马尔福的底线,德拉科往往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一通,再把他们弄脏的地方清洁干净。当然,一个马尔福从来不会忘记为自己谋福利,他通常很乐意亲手将他的伴侣打理清爽。
然而,出现在德拉科眼前的并不是那些稀松平常的画面。他不由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德拉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惧怕哈利·波特的身影——飘浮在面前的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他甚至看不真切他的脸庞。
“你不能……”德拉科的声音颤抖着。
摆放在茶几上、壁炉上、橱柜中的玻璃制品相继发出零零碎碎的爆破音,出门前才换上的百合花脆弱地散在桌面上,清澈而冰凉的水沿着桌沿一滴、一滴滑落。
哈利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冷静下来,他的魔力在暴动,可这样的要求在这样的时刻里似乎太过强人所难。哈利只是沉默着,他甚至无法上前去触碰那张漂亮的、深受他喜爱的苍白面孔。
他触不到他,而当德拉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只会更加崩溃。
“你不能这样对我,波特!”德拉科低哑地吼道,灰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怨恨,“我以为你爱我……”
哈利闭上眼睛。他同样感到难过。
他明白德拉科的意思。在战争结束以前,他们之间的彼此伤害已经够多,德拉科的胸膛上至今仍能看到“神锋无影”留下的浅浅疤痕,所以在下定决心在一起的那一天,他们都承诺过彼此的爱永不会变成伤害。
德拉科想说的是,他以为他爱他,所以永远不会再伤害他。
解释是容易的。
对哈利而言,自己的死亡本就是因为一份自私的爱,可他无法告诉德拉科真相。
“德拉科?德拉科?你没事吧?”
德拉科睁开眼睛,车厢里明亮的灯光令他感到一阵恍惚。随即,布莱斯·扎比尼担忧的面孔闯入视线,在他身旁的是不明就里的克拉布与高尔。德拉科几乎是本能地去寻魔杖,直到山楂木魔杖被握进手心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线上。
德拉科扭开脸。他起身看见摄魂怪正远离他们的车厢。
“你还好吧,德拉科?”潘西也问道。
“我没事,只是摄魂怪而已。”德拉科说道。他从潘西的座位上拿了一块巧克力蛙,吃了几口才感觉到冰凉的身体恢复了几分暖意。
十分钟后,火车抵达霍格莫德车站。
德拉科发现自己能看见夜骐了。他与潘西、布莱斯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厢里依旧有那熟悉的、令人不怎么喜欢的霉味和稻草味。
见他一直沉默,潘西试图安慰道,“嘿,听说波特也晕倒了。这没什么,德拉科。”
德拉科走下马车,他的脸庞比平时更加苍白,抬眼,几步之外的地方哈利·波特也正从马车上走下来,他的脸色并不比德拉科好上多少,身后跟着罗恩·韦斯莱与赫敏·格兰杰。
视线相对,仿佛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霍格沃茨没人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与哈利·波特的恶劣关系,两人只要见面就会用恶毒的语言对彼此冷嘲热讽。
然而,罗恩转了转眼睛,觉得气氛安静得有些古怪了。他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可马尔福竟没有对哈利在摄魂怪面前晕倒的事发表任何糟糕的看法。
“快进去吧。”从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卢平对驻足在门边的两拨人催促道。
德拉科抿了抿唇,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十三岁的哈利·波特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和两位格兰芬多的好友走进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