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继续朝北疾驰,雨越下越大,车窗外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灰色。德拉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糟糕的事,转而集中到1993年可能会发生的事件上。
西里斯·布莱克——当然,这个名字贯穿了他们整个三年级。
尽管按照血缘关系,西里斯·布莱克算得上是德拉科的表舅,但纳西莎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因而很少提起。德拉科对西里斯·布莱克的了解可能还没有哈利·波特——布莱克的教子多。
德拉科还记得他第一次拜访格里莫广场12号的那一天。那时,他们还没有确定任何正式的关系,只是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定频率的亲热。
最初是在安多米达家,后来纳西莎对马尔福庄园进行了一番修缮,格局与装饰都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黑魔王留下的痕迹,德拉科自然就没有了继续借宿在安多米达家中的理由。
于是,格里莫广场12号——哈利从教父西里斯那里继承的布莱克祖宅成为了他们会面的主要场所。
德拉科站在那面陈旧的挂毯前,纵横的枝枝蔓蔓与闪闪发亮的金线编织出了布莱克家族古老的图谱。他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被食死徒追捕的时候,这里曾被洗劫了一通。”哈利·波特走进房间,皮鞋踩过老旧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哈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面家谱图,说道,“但它依然很坚固,没有被破坏。”
德拉科轻哼一声,“当然了,你以为这是你从麻瓜商场里买来的破烂毯子吗,波特?任何一个注重血统的巫师都不会允许他们的家族图谱被玷污。”
“嗯……我想它也没有这么新。”哈利嘀咕着,站到德拉科的身边。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祖宅曾被空置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挂毯的好几处都被狐媚子咬坏了,更别提每当有家族成员背叛他们“永远纯洁”的家族格言时,都要被除名,变成一个焦黑的小圆洞。
德拉科侧身看向哈利,“我妈妈说西里斯·布莱克是你的教父,你从他那儿继承了这栋祖宅?”
“是的,还有布莱克家的大金库。”哈利语带讽刺。
毫无疑问,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不要这些,而希望西里斯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德拉科问道。
他并不满足于眼下的关系,如果对方也期望的话,他很乐意他们能在卧室之外拥有一些话题。
德拉科别扭地别开视线,“我是说原本大家都认为他是……的支持者,背叛了你的父母,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
魔法部已经撤销了西里斯·布莱克的所有罪名。
哈利抿了抿唇,“嗯……”
他应了一声,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德拉科认为他并没有与自己交谈的念头而感到泄气和愤怒的时候,哈利再次开口。
“他原本是我父母的保密人,可是在最后一刻他觉得自己并不安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劝他们让彼得·佩迪鲁成为保密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应该对我父母的牺牲负责。”
说到这里,哈利顿了顿。他露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旋即又笑了一下,“哦,对了!他还羡慕我被摄魂怪攻击呢,就在五年级开学前的暑假——简直不敢相信,当我在抱怨的时候,他竟然在笑。他说,他宁愿为了保卫灵魂而殊死搏斗,也不愿被困在这栋布莱克家的祖宅里。”
德拉科静静地听着。他能看出来哈利很沉迷于那些与西里斯·布莱克有关的记忆,即使它们少得可怜。
“他告诉我,在我出生以前,他和我爸爸十分热衷于冒险。他们改造了一辆麻瓜的摩托车,还差点因为超速被警察开罚单——哦,警察是麻瓜世界的执法者。”
哈利解释道,“后来有了我,西里斯认为我成了我爸爸人生中最令他兴奋的冒险。他和妈妈都很爱我,当然,西里斯也很在乎我,他总是愿意为我牺牲一切。”
看着那双翠绿的眼瞳从亮光闪烁到黯然,德拉科忽然有些退怯,他知道西里斯·布莱克去世的时候,他的爸爸——卢修斯·马尔福就在现场。
哈利沉默地望着那面挂毯。德拉科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总是小心而谨慎地不去谈论战争,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都尚未走出伤痛和阴影,更因为他们都明白当时的对立有足够的威力破坏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德拉科紧抿着发白的嘴唇,不自觉地摸上左前臂的黑魔标记。他听见哈利忽然发出一声懒洋洋的叹息,“我好像有点饿了,你要不要一起吃点什么?”
他伸了一个懒腰,露出放松而慵懒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德拉科知道这对一个从出生起就被黑魔王和食死徒盯上的人而言并不容易,警惕才是哈利生活的常态。
“小羊排和酒浸果酱布丁。”德拉科说道。
哈利不由翻了翻眼睛,似是对他理所当然认为会有人为他端上菜品的态度感到不满。不过,半小时后,哈利·波特确实做了一份小羊排和酒浸果酱布丁。
两人准备往厨房走去,老旧的木地板又一次发出咯吱的难听噪音。
“我的老天,”德拉科决定不再忍耐,“波特,你是一个巫师,修好它不是一件难事。”说着,他挥动银椴木的崭新魔杖,损坏的木地板顿时焕然一新。
“你们的许可表都签字了吗?”
潘西的声音拉回了德拉科的思绪,黑发女巫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想去帕笛芙夫人茶馆,听说那是最适合情侣约会的地方!”
那双黑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如梦如幻的光亮。布莱斯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首先,你得有一个恋爱对象,潘西。”他无情地指出。
潘西不以为意,热情的目光落到斜对面,“德拉科会陪我去的,不是吗?”
“没兴趣。”德拉科回答,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予。
潘西不得不看向布莱斯。后者无辜地耸耸肩,“我在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巫约会。不过,你可以试试波特,我想没人会约他去帕笛芙。他也许会为你丢开他的泥巴种朋友和穷鬼韦斯莱。”
这显然是讽刺。潘西尖叫道,“我才不要!”
“闭嘴。”德拉科终于转过头去,恶狠狠道。
或许是因为两条时间线的记忆正在相互融合与分辨,德拉科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发出一阵阵钝痛。但他仍然坚持打量了一下潘西的相貌,他其实从未注意过,不过无疑——
德拉科露出几分嫌弃,“哈利不会和你去约会。”他说得很肯定。
尽管他的伴侣从不愿意承认,但德拉科始终认为高尚的救世之星在择偶方面对肤浅的美貌有更多的偏爱。
是的,没错,哈利·波特最喜欢的就是马尔福家那头柔顺、丝滑并且漂亮的金发,而潘西显然没有。
潘西有一种被冒犯的错觉,不过对上德拉科厌烦的神色,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在过去的时间线上,德拉科曾想象过,若是哈利·波特被分进了斯莱特林,他们之间是不是会少一些敌意、多一些理解。然而,事实证明,在这条崭新的时间线或是平行世界里——德拉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答案是否定的。
根据过去两年的记忆,大部分的发展都没能逃脱原有的轨迹。哈利虽然被分入了斯莱特林,却依然与韦斯莱一家以及赫敏·格兰杰交好。
同样的,哈利与斯莱特林的关系并不和谐。没有一个斯莱特林会欢迎一个与纯血统叛徒和麻瓜种待在一块儿的巫师。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哈利·波特与他的关系似乎因同处一个学院而变得更糟了。这里的德拉科·马尔福不仅时常对哈利冷嘲热讽,还煽动大半个学院的学生孤立他,拒绝他坐上斯莱特林的长桌,或是故意告诉他错误的口令,让哈利没法进入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
去年,尽管马库斯·弗林特因哈利在飞行课上的优异表现而试图拉拢他进入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不过德拉科通过为全体成员购买光轮2001而再次拿下了找球手的位置,并趾高气昂地表示无论哈利·波特有多努力都不可能成为球队的一员……
萨拉查在上啊,德拉科几乎不忍再去梳理这段记忆。他靠到车窗上,只有冰凉的玻璃能令他发热的大脑冷却下来,他想好好问一问这里的德拉科·马尔福,究竟脑子里长了多少芨芨草才会那么努力为自己制造一个地狱级别的感情开局。
罢了,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合格的马尔福。
德拉科深深叹了口气。
布莱斯不禁担忧地询问,“德拉科,你没事吧?”
德拉科摆摆手。
不,他当然有事。不该是这样的。面对眼前相似的一切,德拉科根本无法遏制住内心的焦躁。在转动时间转换器之前,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应该,不,是必须抵达1980年。
这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尝试后,德拉科得出的结论。
时间是一连串因果的集合体,绝不会因一个人的意志而被轻易改变。唯有在时间线上走得足够远,引起足够多的变化才有可能改变未来。
仅仅是将哈利分进斯莱特林是不够的,就像他曾经的某一次失败尝试,仅仅是选择不去2014年的魁地奇决赛现场并不能改变哈利身亡的现实。
但不同的是,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2014年,波特庄园。
“这是最后的时间转换器了,德拉科。”西奥多·诺特坐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比你父亲的收藏更加精细,制作所用的材料也更为罕见、珍贵。”
“那么……”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它能带我回到1980年?”
“我不能肯定。”西奥多诚实道,“你得明白,这和魔法部的那些破铜烂铁不一样。”
使用的材料、制作的技艺都会影响时间转换器的功能,就好比战后魔法部曾缴获过一批仿冒的时间转换器,用廉价金属制作而成,只能回溯五分钟的时间。
至于卢修斯收藏在马尔福庄园的那一枚,尽管各方面都比仿冒品要精细,却仍旧无法满足德拉科的需要,只能保持数小时的回溯。
“你是要抹去一条时间线,德拉科。”西奥多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的好友,“这意味着你一旦转动这枚时间转换器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当然——也就没有所谓的‘现在’了,所以没人能给你答案,因为没人尝试过这样的事。”
西奥多转头望去,他以为德拉科会感到害怕,或者至少会犹豫,然而那张苍白的面孔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现在’对我来说毫无价值,西奥多。”德拉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时间转换器。
西奥多叹了一口气,“也许你该去见见斯科皮和詹姆,潘西说他们一直和你的父母待在一起。”
灰色的眼瞳闪了闪,德拉科冷淡道,“没有这个必要。”
“好吧,”西奥多耸耸肩,他觉得自己已经管得够多了。“我想你明白,即使这次失败,你也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德拉科的目光从时间转换器上移开,瞥了对方一眼。
西奥多说道,“我再也做不出比这更好的时间转换器了,而你——你的身体也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时间回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