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有计划的?”德拉科轻轻吹着他的手背,低声问道,“你不会再让自己卷入危险之中,对吗?”
灰色的眼睛直直地望过来,温热的气息扫过皮肤,掀起酥麻酥麻的电流。哈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安静地收回了手,德拉科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他感到一股深深的疲倦爬上他的心头,他忽然厌倦了那些不明不白地躲闪与回避。
“我们以后会怎么样?”他呢喃着问出口,视线落在灰色的地面,他紧张而忐忑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哈利轻轻开口,“……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道,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
德拉科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你……”他顿了顿,吞咽了一下,才用打着颤的声音极其轻柔地问道,“你想去和别人约会,或者……或者见面吗?”
他屏着呼吸抬起头,看着身旁的黑发男孩,生怕对方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哈利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摇了摇头,德拉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烫。
“我不想。”哈利说道,“我可能……可能只是需要时间,我不确定……”他模模糊糊地说道,眼前又浮现出斯科皮和詹姆的笑脸,这让他感到心脏抽紧。哈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能抛下他们,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未来的某一天原谅这件事。
“我可以等。”德拉科坚定地看着他。
哈利感觉到了一股无言的压力和慌乱,“我该回宿舍了。”他匆匆忙忙地说道,跑下了旋转楼梯。
德拉科难以掩饰自己失望的情绪,试图挽留的手还悬在半空。
正如哈利意料的,在西里斯的煽动下,詹姆找到了康奈利·福吉的办公室,大发雷霆了一通,他可不会管对方是不是魔法部部长。詹姆可以接受哈利被关禁闭,但绝不能是这种带有明显伤害意图的惩罚行为,他从小就被弗利蒙和尤菲米娅捧在手心里长大,同样的,没人可以让他的儿子受委屈。
周三的中午,乌姆里奇就主动找到了格兰芬多的长桌边,通知哈利他今晚不需要再被关一次禁闭。尽管对方仍然带着那令人发颤的甜蜜的笑,但很明显,那双冷漠的眼睛足以证明福吉没有给她好的脸色,短期内,乌姆里奇都不会再是一个问题。
不过,哈利并没有因此而全身心地投入进成堆的家庭作业里——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弄清楚。
下午五点,代替乌姆里奇的办公室,他披着隐形衣来到了位于八楼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面前。哈利曾有无数次来过这里的想法,但他克制住了,现在还不是去动拉文克劳的冠冕的时候,在他能够摧毁魂器以前,把那些沾染了黑魔法的物件带在身边都是极不安全的,与其那样,不如就放在原地。
今天,拉文克劳的冠冕不是他的目标。
他从白墙的一端走向另一端,集中思想,接连重复了三遍,就和斯内普说的一样,像个麻瓜童话里的小主角似的虔诚地许愿。他不确定这不是魔药学教授话里的意思,但他决定试一试,尽管如果失败的话,这看起来简直是再蠢不过的行为了。
终于——在第三次转身时,墙壁上出现了一扇光滑的门,哈利忐忑地推开,走了进去。他所祈求的房间是一个温暖的卧房,金红色的帷帐,绿色的地毯,还有一个暖洋洋的壁炉正燃着暖橙色的火焰,这几乎和他们曾经在波特庄园的主卧一模一样。
哈利往前走了几步,在壁炉前停住,身侧的红色单人椅上坐着一个金发的男人,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色。在看清来人的时候,34岁的德拉科·马尔福淡淡笑了一下,“西弗勒斯告诉你了。”
“是的,用他拐弯抹角的方式。”哈利说道,“为什么不到波特庄园去?”
“你都把婚戒还给我了,我还有资格吗?”德拉科抬眼看着他,但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愤怒或难过,而是一种让哈利心颤的平静的温柔。
他无言以对地垂下头,“我不能接受你所做的一切。”哈利说道。
德拉科将目光投向燃烧着的火焰,“你不需要接受,你可以选择离开。”
“什么?”哈利瞪圆了眼睛,一时吃不准这句话的含义,是指离开这个时间点?还是……
“你可以离开我。”德拉科说道,“那个女韦斯莱依然喜欢你,老实说,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你的名声和你的传奇……”
哈利走到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绿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那张面孔,“你不惜牺牲一切转动时间转换器,就是为了让我和别人在一起?这不是你,马尔福。”
德拉科别过了头,哈利注意到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颤动着,“我只是为了让你活下来。”
哈利盯着他紧抿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他蹲下身,跪坐到德拉科的腿边,“我认为我是了解你的。”他试探着覆上德拉科僵硬的手背,“你不会轻易地转动时间转换器。”
德拉科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自以为是,波特,你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为我开脱,因为你认为自己改变了我,但很抱歉,就像你说的,我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马尔福,如果我想达到一个目的,我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你可以恨我,然后离开。”
哈利觉得这三个月来,他从未有过如此清醒而冷静的时刻。
“我从不认为自己改变了你,”他说道,“我只是比你自己更了解你。我从不指望你在……在意外发生以后,还能大方地给魔法部支持,但斯科皮和詹姆不一样,你不会舍得伤害他们。”
德拉科目光闪烁,“你根本不懂一个马尔福的执着。”
“我懂。”哈利收紧了五指,握住了他的拳头,“以前开玩笑的时候,你说过,如果我没有选择和你结婚,你就要当我一辈子的情人,藏着、掖着都行,”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所以,如果你把我关起来、锁起来、囚禁起来,可能会让我觉得更有说服力一点。”
德拉科沉默着,哈利将下颚抵在他的膝头,注视着他侧脸的轮廓。
“那么你的猜想是什么?”德拉科挑挑眉。
“……老实说,我不知道。”哈利承认道,“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德拉科回过头来,俯视地望着他,“我会告诉你这就是事情的全部,我不能接受你的离去,就算代价是抹消斯科皮和詹姆的存在,我也会让你复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波特?我在惩罚你,失去斯科皮和詹姆会让你感到痛苦,不是吗?这只是我每次为你提心吊胆的十分之一。”
哈利收敛了温和的表情,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冰冷,他用力地扯过德拉科的手,凝聚自己的魔力,后者试图挣脱,可论力道和技巧,一个长年待在屋里的药剂师可不如一个前任傲罗,更何况——一层淡淡的银白色的光雾笼罩在他们相牵的手腕上,哈利的光雾明亮而充沛,相比之下,缠绕在德拉科皮肤上的光雾却像是快要消失一样,若隐若现。
哈利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在生斯科皮和詹姆的时候,为了提供他们的养分,我的魔力一直在衰竭,汉娜说过我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个哑炮。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个魔力衰退的人是什么模样,你说我不了解你?别开玩笑了,马尔福,我起码知道你宁可死也不会变成一个没有魔力的麻瓜,你不会冒这个风险只为了惩罚我。”
“……我不会变成一个麻瓜。”德拉科仍在试图挣脱,但他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哈利的手心传入他的体内——是魔力在从充沛的一方转移向虚弱的一方。这有点类似于输血,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魔力之间也讲究契合度——当然,他们之间的魔力非常契合,否则也不会有斯科皮和詹姆。
“你在做无用功。”德拉科靠到椅背上,放弃了挣扎,“我不会变成一个麻瓜,因为魔力耗尽的那一天,我就会消失。”
哈利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苍白的脸。但他并不对此感到惊讶,德拉科违反了上百条与时间旅行有关的法则,那些条文之所以存在是为了保证时间旅行者与历史的安全。时间会进行自动修复,不存在于这个时间点上的人迟早会被清除。
哈利没有回应,只是固执地传送着他的魔力。
“我只是一块魂片。”德拉科不得不提醒道,“我说过的,我把灵魂的一部分放到了14岁的身体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不会真正消失。”金发的男人抚摸过搁在膝头的微烫的脸庞,“放手吧,哈利,这是没有意义的,我只是一个靠魔力维持实体的思念体。”
哈利依旧沉默着,好一会儿,当他感觉到德拉科的身体重新暖和起来了以后,才开口,“……如果回到未来呢?”
德拉科一愣,“我告诉过你了,没有未来可以回。”
“骗人的话。”哈利轻哼一声,歪过头,枕在了德拉科的腿上,“只要2014年的时间转换器还在,未来就会被记录在里面,你可以转动它回到2014年。我每个月都要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去听诺特的报告,神秘事务司的时间厅和我的办公室在同一幢楼里,我对时间转换器的了解不比你少。”
德拉科叹出一口气,“真不该让西奥多去当缄默人。”他苦笑道,“如果回到未来,我就会变成一个好几百岁、好几千岁的老头,然后死去。”
“但你改变了历史,这意味着2014年的我可能活着,我可以回到1980年恢复历史……”
“在时间悖论上再制造一个时间悖论?”德拉科摇摇头,“这是行不通的,哈利。你只是可能还活着,斯科皮和詹姆也只是可能还存在,只有我会死这件事是确定的,你要赌一把吗?而且,历史没有被恢复的说法,只有留在时间线上的才是历史。”
哈利沉默地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身边。
“你生气了。”德拉科陈述道。
“我不可能不生气。”哈利坐到一旁的大床上,“我需要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处境,但你却不愿意告诉我。”
德拉科转过头去看他,“我告诉你了,是你自己试图在找一个你可以接受的理由。”
哈利紧咬着下嘴唇,在冗长的对持后,他终于起身,“我明天会再来的,你需要我的魔力。”
“我不需要,这是一种浪费。”德拉科看着他往门边走去,“我不一定会……”
“你会留在这里。”哈利肯定地说道,“你连一个幻影移形都做不到,你能去哪里?对你来说,除了霍格沃茨和波特庄园外,没有第三个安全的地方。”
德拉科哑口无言,只有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