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数字军团 第22章 佛途永渡

卯时，长夜未央，万籁俱寂。

连山林都在沉睡的时候，这片全黑的天却似乎已经从天际开始微微亮了起来，变成了一种深海般的蓝，亮了一整夜的星子渐渐黯淡下去，不知从何处，倏地传出一声鸡鸣。

“喔——”

一下子撕破了黑沉沉的天。

随着这一声鸡鸣，遥远的东边隐约透出一丝金光，渐渐地，渐渐地绽开，升起……

一片漆黑的阁楼里，一只莹白的手取下了架子上的衣服，一点一点认真的穿戴起来，手穿过袖筒，系上细细的带子，内衫，外衣，纯黑的僧袍映衬着少女平淡无波的铅灰色眸子。

她一点一点卷起袖口，卷了两卷，恰好露出纤细的手腕。

苏诗的屋子里是很少点灯的，特别是晨起的时候，她从不需要借助明火，因为那双可以看破世间一切“障”的眼睛，在黑暗里也依旧明亮的如同白日。

今日是三月初三，上巳节。

其他的寺院中，一般只会在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时候举办法会。

只有上清寺，会在上巳节的时候举办法会，并且这个法会，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来的。

只有被上清寺邀请的人，才能在这一天来到寺中，观看这一年一度的奇观。

没错，不是被寺院中的僧人邀请，而是被“上清寺”邀请。

这座巨大的庙宇，早就在千年的鼎盛香火中，化出了自己的灵识，只是很多时候，它都是安安静静的陷入无边无际的沉睡之中，唯有在这一年一度的上巳之日，才会苏醒过来。

洗漱过后，苏诗坐在一面小巧的镜子前，拿起一把描着古朴花纹的木梳，一点一点束起自己的长发，没有一点的装饰，也没有什么花样，只是简简单单的将所有的发盘在了头顶。

这样看去，不像是一个小和尚，反而像是一个小道姑，肃穆整齐。

苏诗从小生长在上清寺，按照她的心境来说，早就应该剃度了，然而至今仍然只能算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外门弟子，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正想着，屋子外的空间就出现了一阵明显的灵力波动，苏诗抿了抿唇，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一下，镜中的少女明眸皓齿，双眼炯炯有神，微微翘起的眼角显出一丝女子的柔美，她抬手正了正自己的竹笄，站起身，向屋外走去。

果然，藏经阁外立着一位蓝衣白衫，手持长刀的男子。

这是受她所邀特地划破时空而来的客人——数珠丸恒次。

他今日明显也有好好休整过一番，长长的发拖到了地上，额边夹着一个串珠的夹子，周身缠绕着佛珠。

苏诗双手合十向他作揖，数珠丸恒次也风度翩然的还了一揖。

“数珠丸阁下，非常抱歉，佛门净地，不知可否将您的本体留在这藏经阁中？今日来的都是一些胆小害羞的孩子，您身为刀剑，杀气颇重，我怕吓着他们。”

苏诗虽然这样说了，其实却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身为付丧神，带着自己的本体本就是天生的习惯，更何况是一柄刀，没有了自己的本体，怕是会很不安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闭目的僧人却没有多想的就同意了。

他似乎觉得晨时的藏经阁还算是女儿家的地方，自己不好踏入，恪守着礼节，在起手解下本体之后，不仅没有拿着，反而将那把霓虹名刀交到了苏诗手上。

“请您暂为保管，多谢您了。”他语气很是平淡，似乎交出了自己的本体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是苏诗知道，付丧神的本体极为重要，拿着本体，几乎可以说是掌管着他们的性命一般。

这一想，顿时觉得手上这振刀剑重达千斤。

苏诗想了想，道：“请您跟我来。”

她走进藏经阁中。

数珠丸恒次依言跟随着走了进去，漆黑一片的藏经阁明显让太刀男士不太适应，每一步几乎都是听着前方那个小姑娘的脚步前行的，可是即便艰难至此，他也没有多说。

苏诗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看着身后那个完全走错了路走到了一排排书架之中的人。

这位阁下是……看不见吗？

她放轻了脚步声，缓缓来到数珠丸恒次的面前，可男子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一般，很是淡定从容的向前走，完全不知道自己走错了，直到……一下子撞到了苏诗的身上。

数珠丸恒次的身体一僵。

苏诗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一直表现得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愣在那里，她将本来双手捧着的刀剑改放到怀中，双手抱好，再接着空出了一只手掌，翻手用灵力在掌心燃出一抹乳白色的跳动的火焰用来照明。

抱，抱住了……

数珠丸恒次的眼睫轻轻一颤。

少女的怀中带着特有的鲜活气息和微微的桃花香，美好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眼前的少女浑然不知付丧神与本体之间那些微妙又清晰的感应，反而顾自笑的甜美。

“您是看不见吗？抱歉，我没有想到，藏经阁中都是藏书，所以一向是禁止点灯的，这里又是后山，电也通不进来，我便习惯了，且因双眼自小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就没有考虑到您，让您困扰了吧。”

小姑娘没有责怪他明明看不见也不言说，反而率先检讨起了自己，这让数珠丸恒次更加尴尬。

可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与本体的反应，苏诗做出这些举动的时候都是没有杂念的，她并不知道付丧神会与本体有如此紧密的联系，也不知道付丧神能够感应到本体所感应到的一切，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会让这个小姑娘觉得难堪罢了……

数珠丸恒次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没有早点说出来，劳您费心了，十分感谢。”

苏诗抿唇笑起来。

“请跟我来。”

“我记得藏经阁中有一处地方放置着一个刀架，也许可以用得上。”

……

从藏经阁出来，天色已经泛白了，从后山到前面的寺庙中，要走一段长长的路。

无数的树木掩映着一条山间小路，连数珠丸恒次都明显的感受到今日的山林似乎阁外……有生气一些。

苏诗就更不用说了，这一路走来，她能听见无数个细小又欢悦的声音在与她打招呼。

“小苏诗小苏诗，今年好呀！一年没见你又长高啦！”

“小苏诗小苏诗，你身边这个人是谁呀，好大的煞气！”

“小苏诗小苏诗，今年轮到你主持法会了吗？”

……

这是数珠丸恒次第一次来到上清寺的前院，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上清寺。

巨大的殿宇一座一座的安然有序沉默伫立着，千年万年，都是如此。

漆金的大柱上雕满了佛教中的神兽与经文，飞檐红瓦，石雕脊兽。

檐下挂着一个又一个的檐铃，每当有风轻轻拂过，就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铃音，声音不响，可当几十个檐铃同时叮咚起来，就组成了一支奇妙的乐曲。

苏诗带着数珠丸恒次走进大殿中，少女让他稍等片刻，她去寻了那不知道到何处去的主持，数珠丸恒次就站在殿中。

灰白色的地砖一大块一大块的铺满了殿中，上面也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多数是一些莲花，也有许多的佛教典故中的小鬼。

正对着殿门的是一座巨大的释迦摩尼像，大到必须要尽力的抬头才能看见佛像的全身，全金色的佛身，不仅不显得俗气，反而因此更加显现出一种祥和，佛祖一手掐指举起，一手放于膝上，姿态安然。

数珠丸恒次抬头，看见了那佛安详平静的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感，那双眸子柔和慈悲，包含万物又不怒自威，让你仅仅只是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的观看也让心中的罪恶无处可遁。

如此……如此威严。

又如此叫人心折。

你站在这里，又像是站在这片天地里，而他的目光，无处不在，一直一直的在注视着你。

无法言说，只以心而观。

数珠丸恒次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手中慢慢转过一颗一颗的佛珠叹息着说出一句：“诸行无常，诸法无我。南无妙法莲花。”

随着他的这句话的落下，一阵狂风忽的从殿外掀来，掀起数珠丸的衣角，吹乱他的发。

这殿宇之中不知从何处传出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渐渐开始苏醒。

“南无阿弥陀佛。”

那个声音如是说。

接着无数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细小的声音跟着虔诚的念：“南无阿弥陀佛。”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就在数珠丸恒次觉得自己会站不稳被吹飞出去的时候，却在一瞬间，风息了……

苏诗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她的眼很平静，似乎没有感受到方才那阵狂风，而是注视着巨大的佛像，又或者，这座巨大的殿宇。

她看也不看数珠丸恒次，而是声音平缓的，眼中隐隐闪动着什么说道。

“数珠丸阁下，您看，这座寺庙，开始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