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迷失在人生的路上。
那年是大二,暑假,我同学组了一个小队,说要暑假去野外徒步远行,挑战一下自我。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得他振振有词,有理有据,说今年是最清闲的一年,大三考虑的太多,大四忙着毕业忙着工作,又或者继续进修,总之,大二是最好的时机。
我一时脑热,跟着报名去了。
现在想想,我对自己邪门的体质毫无认知,以至于没跟家里说就草草收拾行李跟着来了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也就是那年暑假,我第一次见到南元星。
密林徒步实在是不好走,尤其是像我这种锻炼起来三分钟热度,身体素质保持在一个不上不下范围的普通大学生。
而且还没什么经验。
很显然,我跟大部队走散了。同学说着要在前面等我,结果我往前走,却又走回了原地。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或许已经进了南家族地的范围,明里暗里说不准有几个人盯着我这个外来人看。可惜,我回忆起那时候的情景,只能想起见到南元星的激动,和体力耗尽后的疲惫与对于陌生密林的恐惧。
我已经仔细搜索了所有能想到的痕迹,连趴在地上找脚印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就是没找到同学们的痕迹。疲惫和恐惧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我已经在考虑怎么留下线索,好叫我二叔三叔找来时能看到完整的遗书。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同学是怎么从偌大的地图上找到这种犄角旮旯,渺无人烟的破地方的。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睡一觉,去他的什么生存,累到了极致的人是不会想太多东西的。又或许是我一开始想的太多,以至于现在脑子混沌,连判断时间都是透过树叶的缝隙去看太阳的。
猛地,我反应过来,时间不对!
这一刻的我仿佛被醍醐灌顶,我明明走了很久,体力不支到只想躺下休息,为什么现在还是白天?是我对时间的认知已经模糊到一整天过去都毫无察觉,还是现在的时间本身就是错误的?
一瞬间,我的体力又回到了身体中,如果周围的环境是假的,那么我在哪,原地还是真的沿着错误的路走出去很远?
恐惧是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带我走出去,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路不好认就跟着直觉走,时间不对就不去看时间,忽略身体的错觉,只要能找到正确的路,那剩下的都很简单。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灵光,感谢我爸妈给我遗传下来的智慧基因,太牛逼了,这种时候我居然还能想到质疑周围环境。
我早该想到的,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一种诱饵。我们在进林子前,导游曾提到过这里虽然没有大型野兽,但蚊虫很多,人多人少都会成为猎物,尤其是蚂蟥,这东西吸起血来毫无节制,但现在我身上乃至四周竟然没有半只虫子的痕迹。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老天爷开眼,一定是环境问题。
我开始转着圈找方向,密林密林,除了树就没别的东西,而我身上连特大爷的一块手表都没有,更别提指南针这种在导游和同学那儿的必备工具了。
我现在在中部地区,只要能找到一条河流,不,小溪也行,找到水源就能判断东西向。可惜我没有随身携带曲别针的习惯,不然还能做个简易的磁化针来指明南北。
四周十分寂静,除了树木是活的,其他东西就和死了没什么区别,我闭上眼仔细去听,希望能找到一点水流的声音。
三叔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在野外连水都找不到,那就还是用最普通的方法,找到一个最高点看太阳。可现在连时间都可能是错误的,用这玩意儿判断方向我实在是不放心。
闭着眼,我听到了一些布料摩擦的声音。
除了我还有别人!
一瞬间,没人能体会到我激动的心情,有人,哪怕是跟我一样迷路的人也行,这意味着能够交流,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强。而我都能听到对方走路时摩擦布料的声音,那对方也一定能听到我的呼喊。
“有人吗!”我尽力大声叫那个人,希望对方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急得又喊了两声,对方才出现在我不远处。是个男人,背着个一看就很专业的包,穿着一身冲锋衣,手里拄着根木棍,腰间还缠着不知道是用来做工具还是别的什么用途的绳子。
专业,至少看着比我专业,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一个比自己强的人真的会令人安心。
他显然对我出现在这儿十分惊讶,也是,没有几个大学生会暑假不好好走大众旅行路线,反而是寻刺激来野外徒步的。我赶紧讲清楚自己迷路的前因后果说清,也不管这大哥信不信,只是请他带我离开这里。
“……我叫南元星,南北的南,一元之始的元,星辰的星。”南元星皱了皱眉,还是答应带我这个拖后腿的大学生一起走。
说真的,一定是我迷路太久,累到出幻觉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觉得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么好听过,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我理解他的犹豫,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物资消耗,但没关系,我这个菜鸟别的没带,吃的是带足了。
有了新的带路人,我信心一下子充足起来,调整好语气,我对他说:“我有足够的吃的,大哥你只需要带我走出去就行。”
见他还有些犹豫,我又立马拉开包送了两包饼干过去。是的,我承认我有些谄媚,但没办法,我就一个普通大学生,拿什么走出这片林子,靠两条连锻炼都是间接性的腿吗?
南元星有些无语,摆了摆手叫我收回去。
“我带你走。”他语气不明的说。
后来我再回忆起这段,或许那时候的元哥已经放弃离家出走了,反而是我的存在让他下定决心。说实话,这感觉其实不错,他是个十分冷漠的人,道上总有人说他目下无尘,而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我居然能影响到他的决定,这么一想,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全人类了。
“大哥,我叫你元哥行不,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大概是用尽了勇气才能这么搭话,主要是我觉得我不转移一下注意力,八成后半截路要这位大哥背着我走。
哦,或许没那么好待遇,拖在地上也是带出去。
这大哥看着冷漠,实际上还是挺有善心的,还会放慢脚步让我跟得上。好人啊,这种地方遇到一个好人真的值得珍惜,供起来每日上三遍香那种。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是真的半步都迈不动了,南元星才有休息的意思。他体力充沛的不像人,简直就是牲口,强的无敌了,我这种大学生实在是比不过。
“元哥,”我靠着树休息,连从包里拿食物的力气都没有了,“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走这么多路了,什么徒步,什么野外风景,都统统见鬼去吧,诗与远方里,远方绝对不适合我。
恍惚间我感觉到南元星给我喂了几口水,又硬塞了片面包在我嘴里。他的手很凉,像是在冬天的冷风里吹过,冻得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半天吧。”他见我回神,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半天,居然还要半天。我三叔和他那些个手下们到底是怎么坚持年复一年去荒野求生的,太有毅力了,值得敬佩。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学南元星辨别方向。不得不说,他是个好老师,见我看他的动作,还主动给我解释原理,很感谢,他让我想起了没有天理的地理知识。
人与人的差距太大,让我生不出什么情绪,就被铺天盖地的敬佩所掩盖。
而后的一些经历,让我在与元哥重逢前,一直以为是一场十分光怪陆离的梦。
后来想想,那可能是我第一次见到跟张家一样封建的家族。
又或者说,第一次接触到封建成这样的家族……
那时候我和元哥刚从深山老林里出来,我远远的看着沥青路一点点向我们靠近,心中正是激动的时候。元哥先我一步停下,比划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这才意识到我俩可能都因为激动而失去了警戒。
我靠,什么东西会在这种地方埋伏?
几个带着黑色口罩,手里甩着绳镖的人走出来。他们的手很稳,几个人甩动镖头的速度都一模一样,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过的。
那绳镖的样式我见过,元哥腰上就缠着一个。于是我将视线移到他身上,不由得一惊。
从相遇以来,元哥在我心里都是十分强大的人,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但他很会注意细节,我跟不上他的脚步他会默默放慢自己速度。而此刻他低着头,解开腰间缠着的绳镖,朝着他正对面的那个人扔了过去。整个人摆出一副着任凭处置的态度
坏了。
我对自己的武力值没有信心,一对一还算五五开,五成昏迷五成倒地,现在一圈人都跟狼看猎物一样盯着我俩,但凡是有点什么异动,就是半残。元哥自己可能还走得了,带上我这个拖后腿的就只能是投降举白旗了。
回去得锻炼锻炼,至少能跑。只要我们能回去……
元哥举起左手,我还寻思要不要跟着学,那边已经做出反应。我还未看清他们的动作,元哥手上就多了根绳子,另一头正是刚刚接过元哥绳镖的那个。
“他是外人,”元哥冷静与那人对视说,“放他走,我回去。”
他大爷的,我从未觉得自己拖后腿是这么过分的一件事。对面摆明了是冲着元哥来的,带我一个他下场八成更惨。
“不行,元哥得跟我一起走!”
我必须救他,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让元哥一个人面对指不定出什么事。
没人在意我说什么,我只觉得脑后一阵风吹过,眼前一黑,再醒来已经是南家的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