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一见这样的结果,就知道新来的官是个什么德行。
林黛玉在一片交头接耳的骂声中退了出来。
“那个被拐的女孩子也太可怜了?师父说这是一位师兄的女儿,我们何不救她一救?”
“晚啦。当年他父亲若肯舍了她,今日便没有这些事,如今她已身在红尘,心也是颗红尘心。现如今她已经成了薛家的人,同薛家一起上京寻亲去了。再者她的父亲都不来救她,如今云游天下,不见踪影。你救了她,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这句话真的把林黛玉问住了,冯渊已死,甄士隐不知所踪,便是甄英莲也已跟定了薛家,真是全然无解。一时间,哑口无言。又想到罪魁祸首薛蟠,便对逞凶作恶的薛家,有了不好的观感。
“这薛家还与我外祖家有亲,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仗势欺人之辈。”
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对视一眼,笑着没有说话。
冬去春来,又秋去,这年林黛玉十二岁。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她跟着两位师父游千山,涉万水,见世事,知人情。随着她年龄一起增长的,还有一身的本事和一颗明悟练达的心。
这年冬天,他们来到京城,白天走街串巷的闲逛,晚上就在城郊一个破烂的庙里待着。
以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本事,他们已经寒暑不侵,真人无睡,只需吸风饮露,便精神充足。之所以晚上还休息,不过是为了照顾林黛玉。
她的功夫尚不到家,虽然不怎么需要睡觉,但是也要整晚打坐练功恢复精力。每隔三五日也需要吃些茶果充饥。遇到寒热交替,也要或增或减些衣物。
一日白天,他们进了城,正漫无目的的逛着。突然,跛足道人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笑道:“真是色生欲魔,好一个情中饿鬼。趁其一息尚存,看看能否救他一救。”
林黛玉没有她师父那能知他人过去未来的神通,不过这样的情形,她这些年见的也多,知道定是有人被自身所累,命不久矣。今天有运遇到他们,若是有命则可得救。
他们来到一个巷子里,跛足道人便喊道:“专治冤孽引起的高烧不退,精神恍惚,咳血哀思!”
连喊数声后,林黛玉就听到不远处一个门从里打开,紧接着门里走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
那老人往外面探头,看到了林黛玉一行人。
跛足道人看到那老人,笑道:“贾代儒贵姓?”
“你既知我名姓?还问我贵姓。方才可是你在门外喊的会治病?”
“正是贫道。”
贾代儒听了,赶紧拉着跛足道人入内,林黛玉要跟着进去,癞头和尚拉住她:“那里面污秽,你功夫未够,小心沾染,脏了心智。”
林黛玉听了,便止住步,耐心等候跛足道人。她好奇的问癞头和尚道:“大师父,里面的人到底什么病?”
癞头和尚笑道:“你可知这是谁家?”
“不知。”
“这家人家姓贾,与你母亲家同出一宗。生病的这个与你还是同辈嘞,是贾家王字辈的子侄。他因瞧上了那荣国公府里管家的奶奶,被整治到这个地步,尤自不思悔改,五毒迷心,我瞧他是难救。”
“荣国公府?”林黛玉心道,那不就是自己外祖家。至于管家奶奶,她听自己的母亲提到过,是自己二舅母的内侄女,如今的琏二嫂子。倒不知道叫什么,只听说为人十分厉害,管的贾府上下十分妥帖,很得外祖母的喜欢。
想到此处,林黛玉说道:“我倒是有过耳闻,不过只听说她治家严明,倒不知道她的手段竟如此厉害。”
林黛玉说罢,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旧日贾敏在时,常说贾家如何好,贾家的人如何和善,长辈慈爱,晚辈有礼。
但是这些年遍游华夏,却听了见了不少有关贾家恃强凌弱的事情。这几日进京,耳朵里听到的也是这样的事情。荣府尚可,宁府却是靡乱的名声在外。
林黛玉本来还不信,但是今日的事情让她不信也得信。没想到贾府内部竟然如此不堪,小叔子看上嫂子,反差点被倒算了性命。这两府还真是杀盗淫妄,五毒俱全。
林黛玉往常只是忧虑死亡,现在是真的庆幸她那日跟随师父出家,说道:“无量天尊,我要真进了这样的人家,恐怕还真是死路一条。”
癞头和尚点点头,笑而不语。
屋里,贾瑞拉着跛足道人的胳膊,一个劲个喊救命。
跛足道人从褡裢里拿出一个镜子,说道:“你的病非药石可医。唯有这个宝物可治。你只需拿着镜子照三日,自然痊愈。切记只可照背面,不可照正面。这是要命的事情,万望你遵守。”说罢,就离开了屋子,出来街上。
林黛玉见跛足道人出来了,迎上前问道:“师父,情况如何?”
“端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们走吧。”跛足道人说罢,就率先走出了巷子。癞头和尚和林黛玉跟在他身后。
三人出离巷子,来到一条大街上。正走着,远处有人骑马而来。
林黛玉闻声看去,只见打头的是个公子哥打扮的人,面若桃花,眉眼如画,身披一个大红斗篷,斗篷下,随着骑马一起一落,一个如扇坠大小的玉忽隐忽现。
林黛玉叹了句,还是京城的人物风流,这样的人别处倒是不曾见过。感叹过后,也未放在心上,从那人身上移开眼,继续走路。
很快,一马一人擦肩而过。
就在交汇的一霎那,骑马的公子一呆,跑出几步后,便赶紧勒住了马,回身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林黛玉。
身后跟随的小厮见那人发呆,催促道:“二爷,快走吧。去晚了,当心老爷生气。”
公子怔愣道:“你没看到方才过去的那个女子吗?真是如瑶池仙子下凡。”
小厮急道:“二爷,你要是再不走,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那公子听小厮这么说,不知想到什么,身上不自觉的一抖,赶紧拨马回正,快马加鞭往前赶路。
路上,那马上的公子还在回想着刚才的相遇,心里觉得那女子熟悉,仿佛前世见过一般。又另有一个声音,让他赶紧返身去追。但是想到自己父亲的可怖,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行人一路骑马到荣国公府。一进府,另有一人迎上前来,“二爷回来了,老爷已经在外书房等候多时了。”
贾宝玉错过瑶池仙子,心情本就不畅快,一听这个更添了害怕。他一路来至外书房,进门便看到了贾政,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与贾政对面而坐。
那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这位就是贾世兄了吧。果真一表人才,龙驹凤雏。等再大些,入场考试,定能一举得中。”
“雨村不必夸他,他本来就不知所谓,你再夸他,恐怕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贾政一边说,一边起身,他对贾宝玉说道:“平日里读书就不成,怎么现在连礼貌也忘了,还不叫人?”
贾宝玉怯懦道:“父亲还不曾介绍。”
贾政面上因尴尬而不悦,就要骂人,贾雨村连忙笑道:“是我的错,不曾自我介绍,倒惹的堂翁不快。”说罢,对贾宝玉说道:“我姓贾,名化,号雨村。趁此上京述职的机会,特意过来拜会。一直听闻世兄的大名,不曾得见,特意请求相见,还请世兄不要觉得叨扰才好。”
贾宝玉听了,暗骂道:原来是你要见我,害我平白过来挨骂。心里觉得生气,但碍于贾政在场,还是行礼道:“不敢不敢。”
于是贾雨村拉着贾宝玉聊了些有的没的,贾政便赶他出去了。
贾宝玉出了书房,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一时,又有贾母处的丫鬟来唤,他便换了衣服,往贾母处去了。
贾宝玉在贾母玩闹了一阵,晚上回房睡觉,一躺下,林黛玉的侧脸就在脑中浮现,心里顿时万分懊恼,他当时怎么就没有追上去问个名姓。想着想着,心里越发讨厌起贾雨村来。贾宝玉心里纷乱如麻,想东想西,直到三更才渐渐睡去。
另一边,林黛玉感叹过后,早把贾宝玉抛到脑后。回到破庙后,她就盘腿打坐,专心修炼。
正在入定着,就听自己师父大喊一声:“还我风月宝鉴。”说着,伸手凭空一抓,一个镜子就出现在他手中。
“自救者天救,这也是他的命数。”跛足道人语气平淡,他擦了擦风月宝鉴,气道:“可惜这些人不识宝贝,还要祸害它。”
林黛玉见状,就知道那贾瑞必定是死了。便按照师父教的推卦方式推演了一下,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说道:“此人是自寻死路,果真无可救药。”说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心慌。
她是修行之人,很少会这样,除非是至亲有事。便又推演了一卦,急呼道:“师父,我父亲病重,我要救他。”
跛足道人道:“是该救,出家人对陌生人尚且慈悲,更何况是亲生父亲。正好趁此机会,看看你的医术学的如何?”
林黛玉谢过师父,便一刻也等不得的要走。
三人便熄了火,出了破庙,往扬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