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的很慢。车里的人,身子跟着微微晃动。
叶轻舟又打了一个哈欠,身子也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靠近。
“想睡?”江惊鸿挺了挺背,长腿撑好了,方便轻舟的脑袋,放在他腿上。叶轻舟躺在他腿上,呼吸的热气,吐向他的肚子。
这个姿势……不能想这个,得做点别的。大白天的,还在马车上……
江惊鸿摸了摸叶轻舟的脸,又滑又嫩。
“痒,你别乱动。”叶轻舟休息不得,睁开眼睛:“晚上搅的人不安生,白天也不让人眯一会儿。”
她又看着江惊鸿的脸,眼里都是委屈。
“好好好,你睡吧。”江惊鸿放低了声音,温柔哄她。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江惊鸿也这样看着爱人的睡颜,看了一路。看她偶尔睫毛微动,猜测她,或许是做了什么梦。
马车停了。
江惊鸿抱着叶轻舟,准备下马车。
“不要~~”怀里的女子,一声嘤咛。软软的两个字,没用什么力气,还带着打转儿的尾音。
就这两个字,不知如何取悦了江惊鸿。他仍旧坐了回去,抱着人,满脸的笑。哄孩子似的,在她耳边低语:“依你,都依你。”
就算怀里的人,又睡着了,没有给他一点儿回应。江惊鸿依然美的直乐,露出几颗大门牙。
马车前面,驾车的南瓜和江远,已经自行下车。
听到南瓜的脚步声,已经靠近马车后面,江惊鸿捂住叶轻舟的耳朵,免得扰了她的美梦。他道:“夫人睡了。再等会儿。”
“是。”南瓜应了声,仍旧守着马车。
江远也听到了,自去吩咐门口的下人,去里面通报,给主人准备东西。
门口,一个晒太阳的老头子,一身破烂,满脸皱纹。他睁开混浊的眼睛,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老头子刚出了巷口没多久,虞溪就得了信儿,抱着坛子,匆匆往家赶。
他口中的家,竟然是叶宅。
虞溪的娘,和老头儿打过招呼,也跟着儿子过来了。
“轻舟!轻舟!你回来了!”虞溪看见马车就喊。
这一声声惊呼,把马车里的叶轻舟吵醒了。
虞溪抱着坛子,往马车上冲。
南瓜手臂一伸,就把他拦住了:“离远点。”
“你个小崽子,凭什么拦我儿子。你才滚远点。”虞溪的娘,立刻来拉偏架。
守在门口的门房,边跑边喊:“南管家,我来帮你。”
李七也紧随其后,大叫着,不要欺负他兄弟。
外面的动静,马车里的叶轻舟,听得一清二楚,吵的她,直叹气。
“别说话!你们都别说话!”虞溪突然喊道,有些神经兮兮地看着,近在咫尺又不可触及的马车,他脸上浮现一丝笑:“轻舟在跟我说话。我听到了。”
她没有!叶轻舟眉头一皱。
隔着帘子,江惊鸿瞪向马车外面,危机感不减:虞溪啊虞溪,你的耳聋眼瞎,终于好了吗?你终于知道,叶轻舟的有多好了吗?晚了!
“轻舟,你看,你喜欢的鸡汤,我还给你留着。咱们俩,还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好不好?”虞溪冲着马车,留足了耐心劝说。
烦!听到他说话就烦!叶轻舟捂住了耳朵。听不到,心不烦。她不喜欢喝鸡汤。喜欢喝鸡汤的,是虞溪。
她,讨厌虞溪?真乖。
虞溪这么坏。当然应该得个教训。
而我的轻舟,生的一张芙蓉面,一颗心明辨是非,真诚善良,真是个妙人。江惊鸿无声微笑,把大手放在叶轻舟手上,给她捂耳朵。
那双又黑又厚的大手,刚刚贴住叶轻舟白嫩细致的小手,就被她拉住了。
然后,黑壮的大手被塞到里面,白皙的小手在外,紧紧贴着叶轻舟那双耳朵。
江惊鸿不动声色地,轻轻地捻了捻叶轻舟的耳垂。她的耳垂,好软,好热。
不知道亲起来,是不是和嘴唇一样软?
心中一念,江惊鸿便诚实地,低下头。
“啾。”
只是,脸颊一吻而已。若不是外面……
只是一吻,叶轻舟还是垂了眼,红了脸。
外面,也闹红了眼。虞母眼见不敌,扑到马车上推了一把。
感受到马车晃动,叶轻舟松开了江惊鸿的手。
“叶轻舟,人家都夸你,说你是难得的好媳妇。你好个屁!哼!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欺负我儿子,我跟你没完。”虞母蹦着骂。
“娘!你别掺和了。”虞溪道。
“怎么,我骂她,你心疼了?”虞母指着儿子脑袋:“你跟人家忠心,人家见都不见你。没出息。”
虞溪被母亲骂的没脾气,咬着牙咽下屈辱,来日再做打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叶轻舟心软,有了她,就有了钱。有了钱,谁还小瞧他?
虞溪白了母亲一眼,转而抱着鸡汤坛子,走两步,靠近马车:“轻舟!我的好夫人。以前,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关心你。以后,我每天都给你炖补汤喝,给你好好养身子。”
怎么这么不愿意,听他说话呢?叶轻舟又叹口气,一双眼睛,明亮温柔如春水,看着江惊鸿。
这是完全醒了,被吵醒的,有一丝不开心。要下车了。就这一眼一叹,江惊鸿看明白了她的心事,点一下脑袋:听你的,夫人。
叶轻舟起身,把车帘掀开了一条缝儿。
南瓜立刻伸手,准备扶东家下车。
虞溪一手抱坛子,争着站在另一边,也伸出了手,接叶轻舟下马车。
在十几双眼睛里,一个高大的男人,先下了马车。
怎么是江惊鸿?叶轻舟呢?虞溪的手,往回收了一点,还有些抖。
江惊鸿下了马车,一转身,掀开帘子,叶轻舟出来了。
叶轻舟把包袱,放在南瓜手里。
南瓜收了手。虞溪往前挤了挤,看到江惊鸿那一刻,他心里,明明知道不对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是,他还是劝自己: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钱。
叶轻舟脸上带着笑意,环视众人。
虞溪和江惊鸿的手,都伸的老长。
虞溪抱着坛子,本就吃力,他咬着牙,恨不得把叶轻舟,直接扒拉走。
“辛苦你们了。”叶轻舟和仆从打完招呼,就把手,放在了江惊鸿手中。
下马车,再回家。
“轻舟,我是你孩子的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虞溪说着,就来抢那只被江惊鸿握住的小手:“走,我们一起回家。”
“哼!”江惊鸿眼色凛然,瞥了他一眼,一个走位,就把他挡住了:“你本来,可以儿女双全,娇妻在怀的。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你过不明白。你不过,我过。”
“江惊鸿,你个鸠占鹊巢的。你放开我的夫人。她是我的女人。”忍耐多时,虞溪眼眶发红,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睡了她十年,早就把她睡烂了。叶轻舟,你个臭婊子,你怎么不死呢?”
本性难移!叶轻舟张口想骂虞溪,却发现江惊鸿只用一只手,就扣住了虞溪的脖子。
死?树枯叶凋零,魂归血肉失。一个死字,把江惊鸿的思绪,拉回到叶轻舟和离之前。那一晚,他强撑着,找到虞溪时,看到他发疯一般,要打死叶轻舟。
当时的他,应该是累的身上发热,心里都是庆幸。
今日的江惊鸿,再听到这话,身上却发凉,兜头一盆冷水般灌下,怕这幸福,如幻象一般消失。
他听不得这话,受不了再次没有她的日子:“你再敢咒她试试!”
“烂的是你!烂在泥里的,是你。她永远都温婉动人,她每日青春永驻!你死了八百回,她也不会死,还活的好好的!”
江惊鸿骂完了,两只手一起用力,虞溪用力扒拉着他的手,却只扒拉开了他的袖子。
江惊鸿露出的手臂上,青筋爆起。
这个虞溪,粘上他,准没好事。叶轻舟用力拽江惊鸿的手,就是拽不开。
南瓜等人急的团团转,把看热闹的众多乡邻都劝走。江远拉着江惊鸿的手臂,死命拽:“兄弟,松手!我求你了!哥!你是我祖宗!”
虞母嚷嚷着要报官。
“惊鸿,快放手,为了他,搭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江惊鸿眼睛一动,仍旧不放手:值得!他死了,就没有人伤害你了。
看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的,这个犟!叶轻舟凑到他耳边,拿帕子遮住嘴巴,轻声道:“你不是说,要娶我吗?什么时候?”
听到耳边的低语,江惊鸿慢慢松开了手。
叶轻舟给他擦擦手,拉他回家。
虞溪闹了一天,也回了租的房子,借酒消愁:“鸡汤没人喝。我喝。”
一打开盖子,他愣了。鸡汤里,有东西在蠕动。是,蛆?
“娘,我给你三百钱。你买的什么鸡?怎么生虫了?”
“儿子,三百钱?你就这么大口气?才几个子儿?你妹妹给老爷浆洗,月钱给了我,才八百文,也没嚷嚷我。就这,还不够呢。房租米面,哪儿不要钱?这鸡,是不要钱的,你管它生不生虫呢?吃你的吧!”
又是捡的?没有钱,连母亲,都不像母亲了。虞溪想到白天,被江惊鸿快掐死的时候,母亲站的远远的。要不是叶轻舟,他说不定就死了。
“儿子,刚才,我听她们说,有个老头儿,要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当小妾。说信什么邪门的东西。”虞母坐到儿子旁边,也不嫌弃酒味儿了:“干不干?五十两银子呢!”
大肚子的女人?母亲那眼神儿,是说,卖叶轻舟?五十两,并不多。虞溪喝口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