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传】乌鹊啼 第11章 11

夜风轻拂，月光如水，映照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中。

藏海的笑意越发深邃，眼神也愈发复杂，“三小姐所言不差。此次虽然也是替侯爷办事，但若说毫无私心，恐怕也不尽然。若三小姐需要，吩咐一声即可，小人亦愿为三小姐出手一搏。”

他的话冠冕堂皇，又滴水不漏，言辞简洁直白，还并无一丝奉承矫饰，但却让人听了后不禁琢磨其中的弦外之音。庄之蘅也看破不说破，只是轻笑回应，“藏大人这番话，着实是令我受宠若惊，我一小女子，能有什么事儿能劳烦大人操心呢。”她顿了顿，眼神微微一沉，柳眉一挑，接着道，“大人这些表忠心的话，还是留着对我父亲和长兄说吧。”

藏海笑而不语，恭敬侧身请她先行，轻声道：“三小姐去哪儿，小人先送您。”

庄之蘅心念一动，抬眼看他，他就站在月亮之下，轮廓柔和，眉眼动人，但也正如天边那弯月一样，温润却带着疏离，若近若远，难以捉摸。她并没有直接回话，仍是面向前方，与他一前一后走在园子里。直到走到灯火摇曳处时，藏海低声唤了声三小姐，她回头望去，“藏大人有何指教。”

“三小姐言重了，指教谈不上。”他惶恐地拱了拱手，随略低头沉声道，“三小姐有没有想过，今日有陈大人，明日还会有赵大人，刘大人，三小姐的婚事一日没有着落，恐一日就不得安生。”

这样的话其实不该从一个幕僚口中说出来，庄之蘅抿唇不语，只是谨慎地审视他。

戢羽见状，忙呵腰道：“小姐，咱们还赶着回去更衣呢。”

庄之蘅微微愣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藏海这话直戳要害，在提醒她只要婚事一日未尘埃落定，身边的权力之争将会无休无止。她起了兴趣，抬手制止了戢羽的插话，向他微微颔首，追问道：“藏大人此话何意？”

藏海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三小姐之才，非凡于世，若将来能如你的父兄一般，以一己之力撑起家族的兴衰，又何愁无人看重呢？”他顿了顿，目光稍稍变得深沉，“三小姐若一味执着于婚事，这以后的前途恐怕永远也只能寄托在他人手中了，岂不是正中大夫人下怀？破局的上策是该让他们明白，三小姐的价值，远不止此。”

“继续说。”庄之蘅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和期待。

藏海语气淡然继续道：“家族的根本，除了联姻，也可凭其他的能力来稳固。三小姐若能向侯爷展现出自身的智慧和才干，定能为庄家，更为您自己带来更多机会。”他停顿了一下，作了一揖，“当然，这不过是小人微薄的见解，若冒犯了三小姐，还请勿要怪罪。”

“知道了。”庄之蘅嗯了声，声音轻飘飘的，“藏大人的话，我会好好琢磨的。”

她搭上戢羽的手从游廊离开，二人走了一程，仍能感受到藏海的目光跟随。她心下细细回想着藏海那番话，隐隐觉得心悸。她不禁握住了戢羽的手腕，慢慢缓着气儿。

前头宾客云集，热闹非凡。庄之蘅更了衣，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回到宴席当中。她朝主座上的庄芦隐和庄之甫看了眼，觥筹交错间二人张扬的笑脸刺痛着她，她只觉神经被锣鼓声反复牵扯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戢羽，替我拿杯茶来。”

而还在庄芦隐身旁侍立的藏海不时关切地望向席间的庄之蘅，见她面色如雪，神色昏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他目光流转间，眼神悄然停留在她垂落在肘弯处的绣袖上，她小臂上的药帛沁出了淡淡的血色，虽几乎不可见，但足以让人心头一紧。

趁着众人酒过三巡，渐渐懈怠，他默默从席面后侧绕到她身后，他暗暗叹息，站在她身后躬了躬身，“侯爷和大公子酒劲上来了，兴许顾不上三小姐了，若是身子不适，小人告诫侯爷一声即可，三小姐回去歇息吧。”

庄之蘅微微抬眸，视线与他交汇，她随即摇头，“长兄的宴席，我岂能轻易退席？多谢大人美意了。”

藏海微微一愣，沉默片刻，也没有再继续劝说。他上前一步，轻声道：“三小姐。”说罢，他从袖口取出一盒清心止痛的凉膏。“此膏药颇有清凉镇痛之效，虽微苦，却能缓解瘀伤，三小姐的手臂看上去像旧伤，还是注意些为好。”

庄之蘅瞥向他，竟在这一刻生出一丝慰藉，她莞尔道，“藏大人倒比寻常幕僚还要体贴呢。”她颔首朝戢羽示意，“不过我自己有用惯的膏药了，小伤罢了，不劳大人费心。”

藏海微微点头，正要拱手退离时，眼神不经意间落在戢羽手中膏药的盒子上，盒子轻轻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味道悄然钻进了他的鼻尖，他眼神动了动，很快恢复如常。他不便继续纠缠，但还是恭敬地把那盒薄荷膏药放在了她的案上，而后转身离开了。

庄之蘅扫了眼他留下的膏药，手指动了动，想伸手去拿那盒膏药，但又迟疑了一下，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了他离去的背影。顷刻后，她收回目光，将膏药握在掌心之中，缓缓收紧手指。

不知是否真受了惊吓，庄之蘅回去之后又一病不起，人昏沉沉的，夜里总是梦魇不断，甚至有时会彻夜不能寐，这样症状延了三五天才上报到庄芦隐跟前，请了大夫诊脉开药。而那日在侯府上唐突庄之蘅的陈大人被庄芦隐关了起来，但迟迟未处置，他叫来了藏海，打算听听他的想法。

藏海谦卑地站在庄芦隐跟前，拱手道：“这本是侯爷的家事，小人原不该多嘴。但正如侯爷所想，三小姐的婚事牵扯众多，于情于理都该妥善处置才好，以免坏了您的谋划。”他的话一向让人捉不到错处，他复道，“依小人拙见，还请侯爷为三小姐做主，严惩那个胆大包天的陈大人，以正家风。”

庄芦隐揉揉酸涩的眼睛，这两天他没少被蒋襄和亲家老爷叨扰，都在试探他的口风，企图将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庄之蘅如何他并不关心，只是这番蒋襄越俎代庖，另有图谋，此等越权之举让他心中怒火中烧，既不容轻忽，又难作断然之决，左右为难。

见庄芦隐并未松口，他继续躬身进谏，“侯爷，若今日不以儆效尤，恐怕将来更多人窥伺三小姐的婚事。侯府嫁女本是连理之机，关乎庄家威望。若任他逍遥法外，旁人必以为侯府好说话，久而久之，侯府威权会被轻视。”他顿了一顿，语气更显恳切：“再者，严惩陈大人，并非单为三小姐讨公道。而是表明侯爷家族治家之方正，使手下心悦诚服，联姻亦可更稳固长久。恕小人直言，一日不明此理，恐徒增内外之扰，徒劳侯爷多年心血呐。”

庄芦隐闻言，暗自思忖片刻后，长舒一口浊气，目光转向厅外，朝身侧的藏海道：“你写份状纸上递都察院，让他们把人领走，按大雍律例判决处置。”

藏海领命，缓缓退出屋内。

他在庄芦隐面前游说处置陈大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庄之蘅的耳中，她打起帐子，坐起身来，雪白的脸上仍无半分颜色，戢羽端来汤羹给她享用，一五一十地把藏海的话和她说明了，她边舀着汤边品评道：“原先我以为侯爷会碍着大夫人和亲家老爷的情面，会让小姐吃闷亏，没想到藏大人三言两语便求得侯爷严惩了陈大人，管他是仗一百还是革职了，能给小姐出气儿就好。”

庄之蘅心中只剩悲愤，她的父亲可不是因为她才把陈大人交出去的，而是为了维护平津侯府的脸面，以及敲打蒋襄和太仆寺。原先她并没有太多感受，但听见庄芦隐的处置，不知怎的，她忍不住就掉眼泪了。

她对庄芦隐仅剩的期盼，终究还是被他一手泼灭了。

庄之蘅掩面啜泣，戢羽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但很快她便平下了心绪，她话锋一转，“此事藏大人功不可没，替我备些薄礼，送去郁园吧。”

这回送的不是字画，而是上好的湖笔徽墨和一方成色极好的歙砚。虽不如庄之蘅的画贵重，但藏海还是很珍视地接过了。戢羽一改上回的倨傲，满脸含笑：“这是小姐吩咐送给藏大人的，虽不如侯爷的赏赐和其他大人的回头礼贵重，也是小姐的一番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藏海恭敬一如往常，“还请姑娘替在下递话，我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实在受之有愧，等三小姐身体爽朗了，我再亲自登门谢过。”

戢羽把礼物送到，便先行告退了。藏海将锦盒捧在怀里，绕着博古架慢慢踱步，细细端详着盒子周遭。他小心置在案上，揭开来过目。一杆青白玉雕琢的紫毫，一块入手沉甸如金的徽墨，一方石纹似星河泼洒的砚台，虽只是文房所用之物，但精致罕见，这些物件估计可抵贫户一年粮了。

三顾书坊，高明闲散地坐在圈椅上吃果子，他听藏海细细道来这几日府中的事，叹息与唏嘘交织。

“平津侯戎马半生，功勋卓著，到头来权谋运数，竟落在女儿身上。”高明猛地一啐，抖落几颗果核于地上，“处置一个不入流的五品官都得瞻前顾后，真是憋屈。”

藏海拍案附和，“这回若非大夫人暗中越权，瞒着平津侯笼络太仆寺为自己儿子铺路，三小姐恐怕真的会羊入虎口。”

“不过这回你替三小姐出了口气，她估计对你态度不同了吧？”高明八卦地凑近了些，“此番英雄救美，三小姐定对你另眼相看，有没有给你些谢礼什么的？”

“有啊，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高明略显惊讶，声音不自觉拉高了些，“就这样？”

藏海不以为然，语气平淡，“就这样。”

“诶，我还以为三小姐对你暗生情愫，要以身相许，会去求平津侯成全你们呢。”高明嘟囔道，失望地摆摆手，不知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你若是能做了侯府的姑爷，以后行事倒也顺手些。六初那关难怪你只过了一半，连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拿捏不住..”

藏海有些无言地看向高明道：“师父，你画本子看多了吧？平津侯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他继而摇摇头，兀自深思，“庄之蘅可不是个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子，她擅观人心，能识人性，还敢兵行险招，逼敌人使下策，可见她胆识气魄都不一般。若不能纳为己用，恐怕不好对付。”

高明拍腿捶膝，眼露精光：“正因如此，你更该笼络三小姐。女子心肠柔软，最难过的，便是情关。”

藏海目光深邃，不再多言，心头却生波澜。

*存稿加急中

藏海在三小姐面前最该使的就是美男计hhh，而三小姐在藏海面前最该使的是苦肉计，就看谁先服输服软！他们都把彼此当作是势在必得的猎物，但是谁是猎物，谁是猎手，谁又能说的准呢？虚情假意，利用欺骗之间不经意流动的情愫，就是好磕！

这里开个赌注，有奖竞猜一下，你们猜谁会先低头认输！

BTW，跟之前的伶仃谣一样，可能会出剪辑版hhh，已经在捋素材了，我心目中的庄之蘅已经找好啦！但也欢迎大家提名，我是非常开明且爱吃安利的坑主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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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