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平津侯府,入住汀兰水榭,比藏海预想的更为迅疾,也更为……招摇。
庄芦隐似乎有意要将这件事坐实,不仅派了浩浩荡荡的车驾仪仗将他从别业接回,他踏入汀兰水榭的那一刻,更是感受到了无数道或明或暗、含义各异的目光。水榭临水而建,飞檐斗拱,精巧绝伦,内部陈设极尽雅致奢华,一应用度甚至隐隐超过了世子庄之甫所居的院落。这无疑是将他放在了火上炙烤。
下人们恭敬地称他“藏海公子”,但那恭敬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探究、畏惧,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们手脚麻利,伺候周到,却像一群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在无声地宣示着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藏海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他依旧穿着素色的衣衫,在这片锦绣堆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独特的清冷气质,奇异地镇住了这满室的浮华。他谢绝了庄芦隐指派来的更多仆役,只留下了两个看起来还算本分的小厮在身边伺候。
他入住水榭的第一晚,庄芦隐并未出现。这在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像是一种默契的缓冲,也像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让他悬着的心无法真正落下。
次日清晨,藏海正在水榭临水的轩窗边看书,庄芦隐来了。他未穿朝服,一身墨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气势迫人。他挥退了所有下人,偌大的水榭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藏海放下书卷,起身,依礼躬身:“侯爷。”
庄芦隐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从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到他淡色的、抿紧的唇,再到他因紧张而微微绷起的、优美的颈部线条。
“这水榭,可还住得惯?”庄芦隐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晨起的沙哑。
“侯爷厚赐,一切皆好。”藏海垂眸,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庄芦隐低笑一声,伸手,并非触碰,而是拾起了他方才放下的书卷,随意翻看了一下。“《水经注》?倒是有闲情逸致。”他将书卷丢回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重新锁住藏海,“本侯还以为,你会更喜欢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藏海沉默不语。他知道,庄芦隐并非真的关心他看什么书。
果然,庄芦隐向前踏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藏海。他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抚上了藏海的脸颊。指尖温热,甚至有些烫人,与他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藏海的身体瞬间僵硬,如同被点穴般动弹不得。他能感觉到对方指腹的薄茧,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独属于平津侯的、混合着龙涎香与权势的凛冽气息。胃里一阵翻涌,那日揽月阁中的记忆排山倒海般袭来,让他几乎窒息。
他想后退,想推开,但理智死死地压住了本能的冲动。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带着审视和占有意味的抚摸,滑过他的颧骨,他的下颌。
“瘦了。”庄芦隐的指腹最终停留在他淡色的下唇上,轻轻摩挲着,眼神幽暗,“可是别业的膳食不合胃口?还是……心思太重,寝食难安?”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关切,仿佛在欣赏猎物无助的颤抖。
藏海紧紧咬着牙关,才能抑制住身体本能的战栗。他闭上眼,长睫如同濒死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苍白的脸上因这屈辱的触碰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回侯爷……没有。”他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声音微不可闻。
庄芦隐看着他这副强忍的模样,心中那团火越烧越旺。这副隐忍的、脆弱的、却又带着不屈韧劲的姿态,比任何直白的迎合或反抗,都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藏海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融。
“藏海,”他的声音如同蛊惑,又如同警告,“记住本侯的话。你已是本侯的人。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心思,学着习惯,学着……接受。”
他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与上次在揽月阁中带着惩罚和宣告意味的强势不同,这一次,他的吻变得缓慢而缠绵,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细致的品尝意味。他耐心地撬开藏海紧咬的牙关,深入,探索,如同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藏海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乱。反抗的念头与现实的无力感激烈交战。他能感觉到庄芦隐揽在他腰际的手臂如同铁箍,能感觉到那不容置疑的、属于男性的侵略气息。最终,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现实的压迫下,彻底崩断。
他不再挣扎,身体软了下来,像一具失去灵魂的偶人,任由对方予取予求。只是那紧闭的眼角,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地,滑落下一行冰凉的泪。
庄芦隐尝到了那咸涩的滋味,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看着藏海泪湿的脸庞,那破碎的美感让他心旌摇曳,却也有一丝莫名的烦躁掠过心头。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具顺从的身体。
但他也深知,有些事,急不得。
他松开手,用指腹略显粗鲁地擦去藏海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好好待着。晚些时候,本侯再来看你。”
说完,他深深看了藏海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庄芦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藏海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他抬起手,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直到那淡色的唇瓣变得红肿不堪,仿佛想要擦去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和痕迹。
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不再是方才那种屈辱的、被迫的流泪,而是带着一种深切的、无处宣泄的悲恸与绝望。
他知道,从踏入这汀兰水榭开始,他的人生,已经彻底走上了另一条轨迹。一条被强行划定,布满荆棘与屈辱,却又不得不走下去的路。
窗外,春光明媚,水波粼粼。而这精致的牢笼之内,只有无声的泪,和一颗在冰与火中煎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