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E]宇津木同人合集 第3章 《冷水澡》

冰冷的水流自他头顶浇灌而下，这种寒冷简直是深入骨髓。

源源不断的冷水打湿了发丝，顺着面庞滴落成线，其中有些还流淌进了他的眼睛。

可他甚至不敢闭上双眼。

但凡他的视线遁入黑暗，这些冰冷的流水就会化作滚烫粘稠的鲜血，死死粘附于他的身上，然后化作无形的双手，紧紧缠绕住他的脖颈，令他近乎窒息。

此时此刻，唯有熟悉的寒冷，才能让他的大脑保持清醒。

淋浴间内的喷头有着加强的水压，本就是为了方便研究人员清洗身上沾染的化学试剂而特意设计成这样的。

然而这样的水流却永远也无法洗清，眼前这位名为宇津木德幸的“大罪人”，身上所沾染的罪恶。

他那原本蓬松卷曲的发丝，因为被水流打湿而尽显狼狈，变作往日只在淋雨时才会出现的美杜莎发型。过长的发丝紧贴在一起，垂在眼前，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

于是他伸出手，将被冷水沾湿的发丝全部捋至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和微皱的眉宇。

他的眉眼间尽显忧郁，眼底全是卸下伪装后、毫不掩饰的恐慌。

这或许并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但西奥多顾问的飞机坠毁事件，距今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几乎忘记了，他的身上还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罪孽。

不，或许他从未忘记，只是从来不敢提及。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用能力杀死人类......曾经是人类的怪物。

他并不害怕尸体，也不害怕血液，更不害怕死亡。

但这些昔日的同伴、活生生的人类，因为实验而化作扭曲的怪物......他们明明早就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意识与躯壳，在被杀死时还是涌溅出大量的鲜血。

这些腥臭刺目的鲜血不断提醒着他，他们曾经身为“活生生”的人的事实。

明明他们之中，有人前几日还微笑着向他问好、不拘礼节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人还向他倾吐自己的苦恼、是否该鼓起勇气向暗恋许久的心上人告白，甚至有人在走进实验室前的那一刻、都还在抱怨着早上没能买到好吃的零食......

如今他们都死了。

几乎能够冻结一切的寒冰化作冰锥毫不留情地刺穿他们的要害，鲜血喷溅了满墙。

他的双肩在水流下微微颤动着。他的脸庞笼罩在淋浴间灯光的阴影之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亦或者两者都没有。

因为杀了人而感到痛苦吗......不，他只是......让他们提早获得解脱罢了。他承认这份罪恶，却并不会为此而忏悔。

淋浴间外的衣篮里，那套白色的制服沾满了粘稠腥臭的鲜血。或许是因为被放置的时间有些过长了，沾上血液的那部分布料，如今已经变作微微发黑的红褐色，散发出令人不适的气息。

但宇津木却知道，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实际自他身上而来。

是他的灵魂开始腐朽的味道。

是无论在他的身体上抹上多少香味沐浴露、喷洒多少香水都无法遮挡的腐臭味。

“吱嘎——”

被骤然拧紧的水龙头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

“砰！”

然后，水管爆裂了。

猩红的红色液体喷洒在整个淋浴间，像是小孩子在画布上涂鸦时的捣乱之举。

宇津木抬起头。

红色的液体从他的长睫滴落，斜斜滑过高挺的鼻梁，流经紧抿的唇瓣，顺着高扬起的脆弱喉结，逐渐隐入锁骨窝。

周围的空间是一片黑暗，唯有白色的、不断颤动着的线条勾勒出场景内物件的轮廓。

他的眼前只有三种颜色。红色的液体、白色的轮廓、以及黑色的世界。

他淡定地用有着白色轮廓的黑毛巾擦干自己面庞上还在向下流淌的红色水珠。

真是奇怪，他本该是体温恒定的人类，皮肤却冰凉得不似活人的温度。是因为自己主动舍弃了“作为人”的资格吗？

他迈步走出淋浴间，多余的水汽被他的能力化作冰渣，也省去了吹干的麻烦步骤。

在镜子前，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家伙。

在他眼前这面镜子内，尚且还能映照人形的那个“人类”，有着沉重的眼袋。

金黄色的眼眸内，是如山羊一般的横状瞳孔。他的眼神则是一片死寂。苍白的双唇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更像一具行尸走肉的空壳。

他的身形瘦削，消瘦到看不见任何多余的赘肉。转身之际，还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胸前的肋骨与背后微突的脊骨。

唯有放置在干净衣篮内那件深紫色的司教服彰显着镜中之人身份的尊贵。

真是失礼啊。现在的他可是“宇津木大司教”，至高天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他对着镜子内的自己扯出一抹阴沉的微笑，唇角弧度精确到分毫，一如往日优雅。

穿戴整齐后，他背身关上淋浴间的门。

这才得以看清那片空间的全貌。

里面既没有爆掉的水管，也没有什么诡异的红色液体，更没有什么摆放在衣篮里的沾了血的白色制服......里面只是一件被某位信徒的热可可无意弄脏了的深紫色司教服。

而淋浴间的地面上，尚未完全排尽的清水与冰渣，顺着地面的瓷砖缓缓流淌进排水口。

待宇津木迈步走出淋浴间时，站在外面的研究人员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表情淡漠地向他报告，又出现了新的“失败品”。

“是吗......”于是他低低哀叹，“审判一切的天神啊，吾听见了您的呓语，天地万象皆是您的恩赐，于幽暗之乡窥见神迹乃是吾辈之大幸。”

然后，他微敛眸光，看似低垂悲悯的眼眸中唯有冰冷的杀意流转。

“拿到实验数据之后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它们’。”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