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瓷所预想的一样,伴随着他位置的移动,静谧的夜晚之中,细微的动响正布着他的行径而来。
不过比起那些尾随着他,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第三方势力,瓷并不担忧,他率先锁定的人影是和日分开行动的韩。
“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扣在扳机上的手差点就按下去了,虽然他和日达成共识,但这么安静的情景下,开火简直是自寻死路,会把位置暴露给敌方。
“美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韩看到瓷干干净净的模样有些惊奇,哪怕是熟手的自己和日组队,他们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不仅灰头土脸,手臂和腿上还打了绷带。
难不成是美保护了瓷?
不、不可能吧。
先不说美转性了会去保护别人,就算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把可以称作‘拖油瓶’的新生意识体保护的这么好吧?
即便美要比日韩厉害,也要比他们更熟知地形,那可是美利坚啊——?
但眼下除了这个解释外,韩再也找不到别的借口说服自己。
韩的视线停在瓷几乎纤尘不染的装束上,他看起来和白天分别的时候没有丝毫改变,韩甚至没在他的眼里找到一丝恐惧与慌张。
一如既往的,符合他们印象中,属于新生意识体的‘乖巧与安静’。
可在当下这个时局里,瓷的平静才更显异常。
让韩瞬间想起了先前对青年的怀疑,他下意识紧了手中的大狙,微妙的察觉到了一缕属于眼前青年极致的危险感。
还未等韩想好该怎么应对眼前这个人,再次颠沛流离的逃亡又开始了,危险逼近之时,是瓷带了韩一把,迅速躲到一旁的墙壁后开枪回击。
手中的动作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换匣、瞄准、击毙敌人。
韩的侧脸上淌着弹痕划过的血痕,烧灼般的刺痛着他的神经,胸腔中的心跳鼓动着他的耳膜,枪响声的喧闹抵不过刚与死亡擦肩的后怕。
如果不是瓷刚才推了一把自己,韩恐怕现在已经毙命,而不是只在脸上留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随着双方的交战,瓷逐渐引着他们往他先前看好的一处地形里引导,韩几乎是被瓷的节奏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中无意识的开始听从瓷的指挥。
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逐个击破,特别是在如此地形复杂的环境里。
瓷勾起了唇,而在他身上安装的定位器,则是最好的陷阱。
韩在高处架起了狙击枪,在下方的瓷负责诱敌深入。
本是漆黑而冰冷的枪在瓷的手上,宛若充满热烈的杀神,弹无虚发不知会从哪个方向哪个时间,收割走敌人的性命。
韩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追随着瓷,精准的开枪射击,无情而冷酷的模样好似机器一般,动作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瓷根本不像处在劣势。
更像是猫逗老鼠一样,将敌人往预设好的陷阱里赶,唯有不按照他计划的零散人员,会被他不急不慢的一枪击毙,毕竟这回的棋子都长脚会跑。
韩对瓷的恐惧复发了,他甚至觉得被逗弄的不止他们的敌人,还有他自己,甚至美或者日。
直到耳麦内被敲击三下,韩才倏然回过神,不再思索旁的,专注辅助瓷。
他现在不能放任瓷死掉,因为他死掉,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自己。
清完一波之后得到了休整的时间,韩背靠着墙调整着呼吸,因为后坐力导致他的手有些发抖,他们现在所处的危楼已经暴露,韩手抖着咬着牙给清空了弹匣换了新的。
说实话他有些打退堂鼓了。
韩视线的余光落在正擦拭着匕首的瓷身上,锋凉的匕首折射出的冷光,让韩一阵毛骨悚然,他不想听从日的计划,找机会把青年给杀了。
他有点想跑,乃至于想要远离瓷。
不仅是在瓷身边,遭受比和日在一起还有激烈的枪林弹雨,还有来自于瓷的浅薄而直白的危险感,都让韩感觉到不妙。
况且…
从基地被袭击后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失联了十个小时,首尔他们应该发现异常,正在往这里赶来了。
一个人的话,光是保命的话…应该足够了。
“我去探查一下那边。”
韩架起狙击枪,往下下着楼梯,心里有些发抖,但面上却不显。
既然做好决定,韩就打算甩开这个新生意识体了,当然面子上不想弄得难看,韩选择了偷偷离开。
后半夜天气似乎变得恶劣了起来,原先还能看见少许的月光已然泯灭,昏暗的楼道里空旷着只残留韩的脚步声。
就快了…
韩克制着自己的脚步,让自己的步伐保持着原有的行径,经过刚才与瓷的并肩作战,他清晰的认知到瓷的五感有多么敏锐。
千万不能让他找寻到一丝自己的不寻常……
如果翻脸,韩没有把握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杀了瓷。
视野中已经可以看到危楼的出口之际,韩下着楼梯的脚步一顿,无声无息他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在他要转身反击前一秒,充满寒意的刀锋横在了他的脖颈前。
韩耳里的耳麦被瓷摘掉,细碎的声响暴露着它尸骨分裂,断绝了韩向日暴露自己的机会。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敢细究瓷这个举动是为什么。
韩脸上勾起虚假的笑容,松开了握着枪的手举起,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你这是干什么?”
“我们是队友啊!”
刺骨的刀锋紧挨着韩的脖子,甚至韩都能闻到上面残留的血腥味,他不敢转头,也不敢激怒对方,浑身僵硬而不自知。
“你在怕我?”
瓷轻淡的声音从韩的后方传来,不知为何此时韩竟然听懂了身后新生意识体的语言,他瞳孔猛然震颤了一下。
韩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他的恐惧,他条件反射的反驳道:“不、我……”
“——你是内鬼吗?”
随着身后青年如同审判般的喟叹,落在韩的耳边,同时伴着喉咙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韩最后的画面是青年居高临下,漫不经心甩开匕首上血液的模样,处于失温状态的他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
瓷一刀抹了韩的脖子,没有给予他解释与反驳的机会,首身分离歪斜着躺倒在阶梯上,热血滑落蔓延至韩没能走到的下一级台阶之上。
“算还你一半人情了,美。”
带有定位的耳麦被瓷一脚踩碎,他捡起了韩的大狙,将匕首插回绑腿的口袋里,瓷身上没沾到一滴血,干净到令人感到恐惧。
他轻声说道:“还剩一半。”
黑夜遮掩了所有不应当存在的痕迹,现在还敢灯火通明的地界,除了敌方的大本营外再无二处。
日装作投降,上缴了武器等所有设备,试着和那些人谈合,可结果到头来归根结底日找的这伙人本就是亡命之徒,拿钱办事且毫无底线。
他们拒绝了日的谈合,因为已经有其他人钱给的比日还多。
“别被我找到是哪个家伙捷了我的足……”
日咬牙切齿,既然谈不拢,此地便不宜久留。
亡命之徒的热情好客不亚于死神在向日招手,显然离开不是那么好离开的。
就在日开溜被发现的时候,屋外的骚动让日有机可乘,他们像是发现了目标一样,急匆匆的调集人手冲出去。
该是瓷被发现了吧?
日这么想着,猫着腰往战火波及不到地方躲去,顺手捞了几把武器配在身上,可千万别让他碰见那个灾星,一边暗暗祈祷瓷把战火引的更远些。
可下一瞬就和脑子里所想的那个人碰了个照面,日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对方示意着跟上。
身后的硝烟味逐渐淡了,追踪他们的敌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找寻不到他们的痕迹,枪声在减少。
日的视线落在瓷的身上,明显对方带他逃离的路线是正确且安全的,他该不会特地来解救自己的吧?
是韩让他来的?除了这么想外,日找不到别的这么巧合的解释。
可即便是到了安全的地方,日也没有找到第三个人的身影,残破的矮房下,日平息着气息。
他问道:“就你一个人?”
日给瓷比划着问道:“韩呢?就是先前和你一起的,美呢?你和他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眼前的人摇头一问三不知,日忍了忍火气,不仅是他的狼狈逃窜,还有计划一次又一次被打破,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新生意识体带来的。
忽然日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你的耳麦怎么不见了?”
不过这话问的倒也有些突兀。
耳麦不见了也可能是逃亡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主要是日现在联系不上韩,导致他有些烦躁,感觉事态越发脱离掌控。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偏移了。
日的一句算了还没说出口,又有追兵追过来了,瓷看到日惊恐的模样眼里划过一丝笑,随后化为冷厉的寒光。
他们发现的不算晚,日的逃离加上另外两个定位的失效,自然而言就会盯上唯一一个还有信号的定位器,也就是日的身上。
日几乎要跑断了气,他顺来的枪与物资支撑不了多久,该死的追兵穷追不舍,他们像是完全掌握了他们的位置一样,甚至还能预知到他们的方向。
如果不是瓷好几次在危机关头率先枪毙了对面的人,日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的,日顾不得探究瓷身上的异样,保命要紧!
他靠在掩体上,握着枪托的手一顿,日余光落在了瓷手中的大狙上,瞳孔骤然紧缩了些许:“你这把枪从哪里来的……”
日仿佛探寻到了一个令他无比心慌恐惧的黑匣子,里面有着颠覆他认知的真相,只要打开它……
“这是韩的枪,你不是被迫和韩分开了吗…”
这是韩压箱底的大狙,一路上宝贝着就连自己摸一下都不给,怎么可能会到瓷的手上?
日可以找好几个借口,并不是为瓷开脱,更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他脸上带着些许玩笑和深藏眼底的恐惧:“喂……不可能的吧,你这是路上捡到的吧?”
也可能是同型号但不是同一把…
找到的借口又被他一一否决,这把枪上侧面的标记说明这是韩自己带的狙击枪,日的视线忽然落在瓷空空如也的左耳上,骤起的心跳声激烈而吵闹。
有空的弹壳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青年堪称冷酷的动作,让日的心里越发慌张。
联系用的耳麦是雇佣兵给他们的,他们能这么快的找到自己的方位,是因为上面有定位,瓷的耳麦不见了,自己又一直联系不到韩……
所以——
“是你杀了韩?!——唔呃?!”
瓷左手的手枪插进了日了的嘴里,抵在他的喉咙上让他无法发出声音,脚踩在日的肩膀上,压迫着他困在墙壁与地面的夹角之中。
外面的人影明灭,日抬着脸看不清楚瓷的模样,僵硬着身体撑在地上,想要往后逃离却已然碰到了绝壁。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留你了。”
青年还是一副温顺的模样,可抬起的眉眼,就连他那张漂亮的面孔,只让日感到胆寒巨裂,疼痛与恐惧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佩戴消音的枪扳机微扣,瓷一枪击毙了日,软倒的身体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日掉落的耳麦被瓷捏碎。
瓷将肩章上属于美的星条旗撕下,贴上了赤色的五星红旗,不远处熹微的光亮正逐渐穿透厚重的云层。
破晓将到,微凉的风吹拂过瓷的黑发,带不走他眼里带有热度的杀意。
人情还完,就差美利坚的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