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做苻蓠。
不是狐狸,事实上我师父给我起名的时候,恰巧在我的襁褓附近看见一株盛开正茂的白芷,于是给我起名苻蓠。
极简起名主义是这样了,但这个名字让我在一众或狂炫或文雅的先天中间显得很平平无奇啊!师父你这个起名废!
算了……反正是短篇,也好过某个没有名字的角色。
事先声明,我没有影射谁,俺天生就是这副缺德性子,完全继承师父。
某个眼睛打着黑条,手势比着V的道门先天鹤白丁踩着滑板一闪而过。
走开走开,这是我的短篇!
是说苦境门派三巨头——一日三千爆,高云髻美貌,物理AKA拆迁办代表佛门。只钱之声,腰缠万贯,衣服撒金粉代表儒门。十二恨三缺五弊,永远都少一点发财命,简朴寒酸代表道门。
我正是出自最后一巨头的道门,但有的选,我想去儒门。
我说了,我没有影射谁,俺天生就是这副缺德性子。
顺便一提,因为和师父理念不太合,我现在正处于离师出走,寻找自己新天地的时间段。
至于为什么要离师出走嘛……
实在是因为道门太穷了,非常穷,穷的令人心酸,穷到师父都要和隔壁第二穷的和尚要帽子戴,见过穷鬼互刮吗?这就是穷鬼互刮,你们俩有这个心气,不如让隔壁缥缈月赞助你们点,人家豪宅超大的。
所以我作下决定。
我要研发时空缝隙,回到从前,改变我被道教先天收养的命运,把自己的襁褓丢到缥缈月门前。
鹤白丁:“恕吾直言,你会被洁癖狂猫毛儒给丢出去。”
我:“闭嘴,不准在我的短篇刷存在感!”
举起一只蓝甸甸圆乎乎的鹤白丁丢出门外,我们继续说故事的开头。
正是因为我热衷研究时空缝隙又屡次失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天而降一个惊喜,穿透我寒酸破旧的茅屋,撞断我修了好几次的床帐,直直砸到我身上。
我:噗——
卷成一团睡得犹如海参的我受到重击,差点也跟海参一样把内脏都吐出来。
倒在我背上的人身上血腥味很重,他不规矩的手在我腰身摸索了几下,似乎有些意外,努力发出疑惑的声音:“这里是……”
是个屁!给老子下去!重死了!
我掀开身上压着的人,他向后撞到床尾栏杆,手一松,一根木杖掉落到我身旁床下。
我狼狈爬起身,顺手就揪住了身后人的衣袍,狠狠一拎,“敢偷袭我,你不想活了!”
月光从破洞的屋顶投下,照亮天外来客的外貌。
哇靠,好大的体型,怪不得压的我差点断气。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这人别说是不想活,他再放一会大概就凉了。
——这是我的第二反应。
从严重起床气里稍微恢复理智,我这才看清楚他脖子上有一道很深的剑痕,本来勉勉强强止住血,被我这么拎住衣领提起后,又开始持续流血。
砸了我的房子还想轻易嗝屁?休想!
在苦境这种毫无逻辑,仰卧起坐都是便饭的武林世界生存,又深谙术法的我,自然不把这种小伤看到眼里。
我在他身上点下几处要穴,并指伸手一抹,他脖颈上的伤口立马不再出血。
他还有一口气,见状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遮住大半容貌的面具勉强抬起,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量我。
为什么我要用‘不知道’这个词汇呢?
因为他面具上实在太多眼睛,多到我都搞不清楚看哪里好。
看哪里都不重要,我恶狠狠:“敢乱看我把你的眼睛都戳瞎了。”
他立马整个头往左边扭。
很好,是个识时务的。
我扶着受到重创的腰爬下床,身穿单薄亵衣,顶着一头鸟窝乱发走到柜子前翻动。
翻出一瓶药物,我看到那个大只魔物把自己挪到床边,两只脚一样的肢体搭在外侧,其余好好收在衣袍下,大概是一种半跪坐的姿势。同时他的头微微扬起,露出干脆利落到一看就知道对方肯定是冲着杀他的打算去的伤口。
我:……
啧。
我走到他面前,高度稍微有点差,他立马察觉到这一点,微微朝我俯下身,方便我上药。
求生欲强到快透面具而出了。
我以手指沾一点药膏,细细涂在伤口上。深黑色膏状落在他略微发灰的皮肤上,像条不怎么好吃的海带,不过好歹盖住了那道狰狞的伤口。顺手在他衣服擦掉残余药膏,看他嘴角抿了一下,颇有种敢怒不敢言的反应。
我才懒得理他,肯救他都是看在要他给我赔钱的份上。
“等药膏干透才可以包起来,趁着这个空隙。”我收拾好东西,坐在床沿上,双手盘胸:“一身魔气也敢跑到我的地盘撒野,你胆子不小。”
“多谢阁下相救,吾名安索亚特……”
没等他说完,我‘啧’了一声:“没问你的名字。”
他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口,“吾来自魔界……”
安索亚特说话的时候,我没感觉到视线,大概是严格遵守我的要求,他在面具下闭上了眼,稍稍侧着头,简单说明事情来龙去脉。
他来自一个奇怪的国度,那个地方根据地形分为东离与西幽。而他则出自两国中间,与人类有累世之仇的魔宫,是排行第四的魔宫贵族。在来此之前,魔宫内部出了一些纷争,他欲利用一个半人半魔叫浪巫谣的人推翻魔界现状,结果反而被魔宫中排行第二的魔界贵族休德里安所暗算。
命悬一刻之时,他身后忽然出现一个扭曲的空间,便抱着先逃离此地,待安全后再筹谋的打算跳了进去。
这就是他从天而降,砸坏了我屋顶和床帐的来龙去脉。
安索亚特陈诉事情的声音低沉,音调优美,不疾不徐,看得出出身确实不错。
是以我没有太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
“原来如此……”我伸手摸摸下巴,总算明白他怎么来到这里。
简单的说,我今日做的实验虽然没有斩开通往过去的时间缝隙,却意外的切开了一个时空缝隙,引起东离地境的畸变,从而让他穿过了缝隙来到苦境。
到头来,完全是我的锅嘛。
我是说屋顶的大洞和距离损毁就差一线之隔的床铺。
这可——不好哦。
以我将所有金钱都投入时间缝隙研究来看,我实际就是个没有多少余粮的月光族,根本没有空余的钱负担修房子和修床铺的费用。
别跟我说栽赃嫁祸是多么可耻的行为。
他是魔族,我是道门,我们两个天生就是敌对关系,况且——俺天生就是这副缺德性子。
于是我心安理得,摆出严肃的面容:“你初来乍到或许不明白此地状况,像是这种意外,在苦境不过寻常事。”
“哦?”安索亚特垂在床边的脚动了动,若木质一样的纹路碰到床板,发出哒哒轻响。下一秒,他的面具朝我的位置挪过来一寸,颇有些真诚地感叹了一句:“这么听闻起来,真是可怕的地方啊。”
没错,就是很可怕的地方。
“这件事稍后再说。”我继续板着严肃的面容,不管他能不能看见:“你砸破了我的房子,加上方才的治疗费、医药费、人工费,一共五千两,你用银票还是现金?”
安索亚特稍稍垂下头,用一种冷静而无以言语的态度思考片刻,开口说:“吾没有带钱出门的习惯。”
草了,什么贵族做派?我强烈谴责这种出门不带钱的行为!
我二话不说立马撩袖子,准备和这个该死的魔族物理理论,让他知道什么叫做道门的人恰起来比和尚更暴力。
“但若阁下愿意送吾回魔宫,吾家中私藏,任阁下取用。”大概感到了无与伦比的杀气,安索亚特光速滑跪,在我准备拎起他衣领的时候开口补充:“吾以吾在魔族的地位起誓。”
即使他这么说,我仍旧是拎起了他的衣领,虽然动作有些滑稽。毕竟他本就高我很多,更勿论他此时是跪坐在床上的状态,他身形都被我拽得朝我屈身过来,因长久未见天日而显得有些发灰的肤色,带着贵族般的苍白气息。
就着这样的姿势,我狐疑看着他面具上的眼睛,企图以此判断这是否是他的拖延之计。
“记住你的话。”最终我还是选择相信他,想他也没有胆量来试一试我的拳头。
“当然。”他点头。
我松开手,任由他捂着脖子轻轻咳嗽。
呃……他好歹是重伤之魔,我确实有点欺负人的心虚。
撩起衣摆撕下一截白布,我朝他招招手。
安索亚特没反应。
不是吧,这会还老实的闭眼睛,是真的怕我对他作什么,还是在假意伪装,避免这是我对他的试探?
“你可以睁开眼了。”我不耐烦的开口,又朝他招手。
安索亚特顿了一下,顺从俯下身子,把要害之处露在我眼底。
我抬手将布巾绕到他脖子上,围着伤口包一圈,试探松紧后打了个结。
天底下的贵族做派大抵无差多少,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是蜘蛛和人类的结合体,不过身上闻起来挺香,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段时日不要动武,等感觉伤口有些灼热时再解开绷带透气。”我确定伤口药膏涂满的位置都包进绷带下了,顺手撩了一下他毛绒绒的头发,避免有发丝夹在里面,“天色晚了,你就在此地休息,我去隔壁书房。”
“是。”安索亚特老实答应,末了补充一句:“尚未得知恩人姓名。”
“苻蓠。”
“苻蓠……”安索亚特缓缓念着这个名字。
我没管他,随意踹开地上遍布都是的碎屑,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半侧过身。
窗外的月光半落在我身上,给我纯白的发丝渡上一层无温度的色泽。
“忘了告知你。”
我压下眉眼,带着几分警告的说:“我的住处有不少机关术法,不想死的话,最好老实呆着。”
免得我一觉睡醒,发现眼前这个魔族变成死魔族。
那我的损失就真的是回不来了。
安索亚特轻声细语地应答:“尊您之意。”
很好,忙了一晚上是真的累了。我顺手关上门,隔绝房内观察的视线。
……不过说起来,我确实很好奇他到底要怎么睡觉。
不不不,我不是说那张只剩下瓦片碎屑的床要怎么休息。我是说,他衣袍下的下半身看起来都是蜘蛛一样的肢节,一眼扫过去脚不下五只……那他到底是站着睡还是趴着睡还是要特定的床才能睡呢?
好介意啊,介意的我都想绕回去当个变态一样观察了。
我有预感,我今晚可能睡不太好。
第二日。
因为身体生理时钟而准时醒来的我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双眼无神,仔细算自己昨晚睡着的时间到底有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本来搞科研的人就有那么一点头顶毛囊的困扰,虽然说都是先天了,先天里面连出了名的秃驴都是一头秀发,我秃顶的可能性自然不大。可我——还是要未雨绸缪啊。
今晚早点睡好了。
但在此之前。
我怀揣着小小的好奇心,绕回自己房间,怀着要是对方还没醒就顺势看看蜘蛛人怎么睡觉的打算,蹑手蹑脚靠近,轻轻推开门……
啧,醒的这么早吗?
我的失望简直要明晃晃挂在脸上。
里面的安索亚特拿着一本书正专心的看着,听到声音回过头,面具下的嘴唇勾了勾:“早,苻蓠。”
他看起来醒了有一段时间,甚至贴心的把昨晚掉落下来的木屑和瓦片都打扫过,堆成一团放在房间角落。
还蛮贤惠。
“早,你在看什么书?”我收好情绪,自然走进。
他合上书本,递到我面前。
擦咧,魔族在看《太上中道妙法莲华经》,我真的惊到了,什么诡异画面。
“很陌生的内容,是此地的文化吗?”看得出来,他所在的国度绝无类似的书籍。
“嗯。”我接过书,随手塞回书柜身上,“昨日时间紧促,还未和你介绍过苦境。此地教派无数,其中三大巨头乃道儒释,分别为道教、儒门、佛教。我出自三教之一的道教,也就是俗称的修道人。”
“原来如此。”安索亚特点点头,眼神跟着我的动作四处游动,“听闻起来甚是渊广。”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跟我来吧。”我朝他招招手,带着他往我惯来做实验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无论是哪一教派,对魔族的态度都相当不善,尤其是我隔壁便是天佛原乡。因此没有我在一旁陪同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试着往结界外走,出了事情我可不捞你。”
“恩人说话真是风趣。”
安索亚特站起来了,我才发现他刚才居然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视线不免有些跑偏。
真好奇他衣袍下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啊!
安索亚特大概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吭声,继续说:“吾初来乍到,自然不会作此不智之举。”
“唤我苻蓠即可。”我扼腕的收回视线,随口道:“你要吃早餐吗?”
“不用。”本来还想观察一下不同于此地的魔族的口味,可惜他似乎不用进食,又可能是他的食谱超出我的理解,故含蓄的拒绝,转而到另一个话题上:“在此地的时日,吾可以看你房中的书吗?”
“随便。”反正我卧室里面没放什么要紧的书籍,大多数都是道教常见的藏书罢了,他想看就看,无所谓。
“多谢。”他微微点头,安分的摆动着几只脚跟在我旁边。
我在苦境不算矮,莫约算起来有七尺八寸,他居然还能高我一个头……是他的五根蜘蛛腿的功劳吧,绝对是!
非人肢体触在地面,走动间响起沙沙的声音,他手上拿着的那根木杖大抵是武器,平日也做平衡身体的另一个辅助工具,加上身高,走在我旁边更衬托得我像是个小鸡崽。
道教先天的气势全无啊。
我沉重的想,这么说起来我认识的魔族身高都不矮,天魔都有九尺了吧……
一边胡思乱想,我一边带他到我的实验室。搞科研的人工作室自然不会有多整洁,实验记录到处飞都是正常现象。可他看起来很是习惯,甚至能在走动的时候灵巧避开地上的瓶瓶罐罐。
这不是让我对他的脚更好奇了吗!
“你面具上的眼睛可以看见吗?”我佯装随意,实则好奇很久的发问。
“嗯?”安索亚特观察四周的视线收了回来,重新落在我身上,说话的声音优雅而平缓,有种叹咏调般的韵味:“若吾需要的时候,自然可以。”
诶——所以说不完全是装饰啊。
魔族的躯体果然够魔幻。
好奇心满足,我开始做起正事。重新打开已经打开过的空间缝隙并不难,尤其是旁边就有个原时空过来的魔族,只要分析他从原来空间带来的东西,加以测试,看两个空间何时波长最为接近,顺着那道接近的缝隙打开两境通道即可。
道家的道书喜欢用各种隐语,连混用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我行文有自己的风格,作为外境人的安索亚特自然看不懂我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内容。不过他似乎对术法一类并不陌生,偶尔还能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帮我递东西。
这时候蜘蛛脚一样的下半身的好处就出来了,他完全可以跨过我堆在地上的书籍,轻轻松松走到室内的每个角落。
有点羡慕,我也想要。
我忙中抽闲,在书本上胡乱涂鸦一个类似他脚一样的机关代步器。
不得不说安索亚特的修养真的不错,偶尔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帮我收拾东西。
大抵是贵族什么都有点强迫症吧。
我无所谓的想。
*
实验需要时间验证,安索亚特便老老实实的在那人的住宅处蹲了几天,脖子上的伤痕没多久开始发热,他解开纱布,看见下面只剩下一道浅浅的肉粉色痕迹。
想来没多久就可以痊愈无痕。
苦境道教么。
本是打算稍微对这个世界作下试探,但在这之前,他亲眼看到了某个据闻是修道人的先天因为被不长眼睛的另一个组织的人打扰,进而起床气大发,把对方打穿三座山之后……
他老实了。
这个世界和东离显然不同,以人身青年面貌活了几百年,在他的世界,只有魔族才能做到。而据闻她所说,她的住所隔壁还有一群武力值比她更高,擅长物理超度的暴力和尚。
……还是回魔宫吧。
安索亚特这么想着。
魔界贵族是喜爱杀戮与血腥没错,可权衡实力差别也很重要,他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
五天过后,我终于找出了两个世界重叠的波长规律,打开通道。
“好了,走吧。”我让本地人安索亚特走到前面,自己跟到他身后。
转眼间,我们从苦境到了东离魔界。
一路上,安索亚特态度都十分紧凝,带着我到他居所外围。
“这就是魔界啊。”真是一贯的阴暗色彩,和苦境那边的魔界相差无几,不过嘛……怎么感觉这么空洞?
“嗯……不对!”安索亚特一反常态,看起来不像是回到了家的魔族,更像是到了另一个死敌地盘,充满警惕。忽的,他回过身。
有人出现在我们身后。
“呀咧呀咧~”出现在我与安索亚特身后的,是一个手持华丽烟管,穿着绒毛黑色大衣的白发高马尾男子,有着秀美文雅更胜女子的美丽容貌,却散发着令人不悦的气息,“本来想着在这与世隔绝的魔界,有谁会特意来访,没想到竟会是故人。”
我闻言捅了捅隔壁紧张的快要缩起来的安索亚特,“你的熟人?”
不太像啊,如果是熟人,安索亚特看他怎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哎呀,是吾失礼,竟忘了在客人面前自我介绍。”他手中的烟管凑到嘴边抽了一口,说话间,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眼神:“吾正是如今魔界之主。”
“你不是阿契努斯。”
重回故地,不但无法感知到其他贵族,还……
安索亚特握紧手中千夢之思,他的魔眼能看穿对方的潜力,自然能看到对方和魔王如出一辙的魔力,但他却不是阿契努斯。
竟能杀害他并取代,他危险程度,不下于前任魔王。
白发男子手中烟管一转,露出亲切而虚伪的笑意,一步步走进,“竟然看出来了,真是令人意外。”
看来他一开始是打算伪装阿契努斯靠近我们。
怎么说呢,他这种全身上下写满愉悦气息的人,让我不小心想起某个头上长咩咩角的麻烦角色。
给人感觉真的很像。
一旁的安索亚特一退再退,面具下的眼扫过我,语调紧张:“苻蓠。”
我听出他话语中想要跑的意思,不由得沉下脸:“你似乎弄错了什么,我不是你的同伴。”
搞搞清楚,我是为了赔偿款才过来的,现在钱没拿到,你让我带你回苦境?
喝酒不吃花生米是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凛雪鸦闻言停下脚步,视线饶有兴趣的在我和安索亚特之间打转。
“吾死了,你同样什么都得不到。”安索亚特竭尽全力压稳声音。
“这可是误解吾的来意了。”一旁的凛雪鸦察觉到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猎物要逃,动作流缓地举起烟管抽一口烟,用一种柔软如絮的无辜声音说:“吾不过打算邀两位贵客去皇宫休息。”
可惜在场没人相信。
比起他的话,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要立马回苦境,借助来时那道还未彻底离析的时空波长可以做到,错过这一次,我和安索亚特至少要在这里再呆五天。
五天,能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而且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把安索亚特丢在这里,五天后绝对变成死蜘蛛。
老实接受沉没成本与带走这个蜘蛛,让他打工还钱的两个决策中。
我选择了后者。
一瞬间,我和对面白发马尾的男子同时动手。
手中八卦镜高抛,下落刹那,星火迸裂化作赤红长刀,耀如烈日,几要照亮整个魔界。
“刀式·缺逆断浮!”
一刀斩落,顿时沉海倾山,惊起十里黄沙。
凛雪鸦错身避开,再抬眼,那莫名的来客已经借着扬起的烽烟趁风而退。
哎呀,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玩具,可惜了。
另一边,我拎着安索亚特回到苦境居处,沉着眉,黑着脸,双手抱胸,坐在桌子上,冷冷盯着前面安静到过分的蜘蛛:“你知道上个敢耍我的人,现在坟头草长得有多高了吗?”
怕刚刚那个魔王就不怕我是吧?让我做白工,你信不信我把你泡进杀虫剂里面?
安索亚特沉默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佯装镇定地拉开嘴角,呈现出以往优雅的姿态:“在下绝无此意。方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魔界早非吾当初所在那般,面对的更是全然陌生的敌手。这种情况对我等不利,所以我才做出了暂且离开的判断。”
暂且离开,请问这个暂且是多久?我看是直到人类寿命的极限之后,才会偷摸摸的想回去分一杯羹罢了。
什么魔界贵族啊,也只有这一身涵养像样。
“与我无关。”我摆摆手,对他的说辞毫不在意,“既然你无法拿出赔偿金,那就留下来打工,我正巧认识几个魔界之人。”
“自然。”他非常快速的答应下来,生怕一个慢步我就后悔了。
第一站,魔界。
“哟~小狐狸,许久不见,来喝酒吗?”傲神州这个老不修,一看到我就勾肩搭背把我往里面拉,顺便观察我身后的魔族,“你哪里捡来的?”
“别叫我狐狸。”谁是狐狸呢?给他两拳。
掀开傲神州的手,我扯过身后的安索亚特到不说话的天魔面前,说:“天魔好久不见,听说你公司缺少人手,你看这只怎么样,魔界出身,保证血统绝对纯正。”
天魔转过身,视线落在安索亚特身上一圈,果断拒绝:“不需要。”
我:?
我生气了,凭什么不需要,你在嫌弃什么?早起你们天魔录奇形怪状的造型很少吗?现在换了新造型了,就瞧不起人外系?
我一把揪起傲神州的衣领,用力一晃:“喂,给我收下,不管是打杂还是扫地都好,开天价工资给我收了!”
“喂喂喂,天魔在那边你冲吾撒什么气?”傲神州一把老骨头差点被我晃散架,白花花的胡子都乱了,“你的薪酬天魔开不起,我们有纸面阎罗一个人就够了。”
好家伙,就逮着纸面阎罗一个人薅是吧?
最后结果不欢而散,我安慰自己:“没关系,天魔毕竟是老牌魔族出身,脑袋保守是正常的,我们可以去找找新兴魔族。”
安索亚特:“嗯。”
第二站,异度魔界。
安索亚特怕火,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三站,天阎魔城
家中没人,铩羽而归。
第四站,幽界。
没有认识的魔,失败。
完了,砸手上了,这么大一只魔砸手上了!
我开始看日历找原因,掐指算今年是不是我水逆年,怎么什么都不顺利?
安索亚特不敢出声,生怕我回过神来揍他。
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安索亚特去找我师父鹤白丁。
鹤白丁本来好端端的坐在巨足上喝茶,想着徒弟院子里的苹果熟了,是时候去摘一些回来尝尝鲜,就看到自己日思月想的徒弟拽着个明显不是人族,半身类人,半身类蛛的魔族过来。
他“噗——”一口喷了正准备说话的我一脸。
我:……
有求于人,苻蓠,记住你有求于人。
我按着头顶冒出的青筋,用袖子抹干净脸上酒渍,沉着声音道:“师父……”
“吾不同意!”鹤白丁火速打断。
“我是要你收下这个家伙打杂,开工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终于忍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火大地揪起鹤白丁衣领,“你是不是想我弑师证道?”
“玩笑嘛,吾说笑呢。”鹤白丁捏着我的手,轻轻松松拉下来,顺手整了整衣领,绕大气不敢出的安索亚特一圈:“嗯……当坐骑或许不错,但吾又不出门,你要不问问隔壁猫毛儒?”
……就那个脾气爆起来连师父都打的缥缈月,我可不敢拿昆虫系魔族去试探她的底线,我会被打穿三座山。
“那还不如问却尘思,他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小动物。”而且好忽悠。
“小·动·物。”鹤白丁张开手在安索亚特身上比比划划,回过头对我说:“恕吾直言,不管是大小还是种族,吾都看不出这个词语和你形容的魔有什么符合之处。”
我:……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砸手里了?
鹤白丁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这天价工资,你自己出吧。”
话说得简单,要不是真的没办法我会来求这个缺德师父?作为天生就缺德的我,师父唯一优胜于我的也就缺德比我更甚。
我没好气瞥他一眼,脚尖勾过椅子坐下:“师父你难不成看不出来吗?”
这家伙是个魔族。
虽说我是有打算把他卖给其他魔族,稍微挽回一下连日来的损失。但追根究底,我想这么做也是因为他的身份。
苦境向来奉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信条,三教之间都不见得能和平共处,更勿论两个根本不一样的种族。
“吾自是看出来了。”鹤白丁平日里就爱呆在巨足顶峰,住得高风雾也大,将他的衣袍吹得哗啦作响。初一眼看去服襟绕雾,飘风满袖,倒有几分翩然似仙的美感,可惜没长一张世外高人的嘴,张口便是:“吾说啊,你这个性,明明爱财成性,偏又天生慈悲,在你小时,吾真该将你交给那个秃驴抚养。”
“拜托你,把我交给儒门。”我翻了个白眼,穷鬼一号门派和穷鬼二号门派到底有什么区别?
鹤白丁坐在我对面,端起茶喝口,笑睨我一眼,“那就没趣味了。”
啧。
除了我或者隔壁和他关系不错的却尘思外,此处鲜少有其他人造访,是以寒酸小气的鹤白丁只准备了两个椅子。
我瞧站在后面四处观视的安索亚特,不由得咂舌一声:“师父,你的待客之道。”
好歹给人家一个椅子吧,我们两个都坐下来了,就他一个站着像话吗?
就算安索亚特是魔族,可实际上他现在还没对苦境造成危害,又何必用怀疑的态度去先行预设对方立场。
“他不是自带豪华蛛毛沙发吗?”鹤白丁相当缺德的回答。
喂!
我压下眉眼,不赞同的看鹤白丁一眼。
安索亚特持着千梦之思,五只蛛脚摆动,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缓缓挪了过来,“苻蓠阁下不必为吾生气,吾不介意。”
“脾气倒是挺好。”鹤白丁说着,挥手化出一张椅子。
安索亚特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神色自然地坐下。
“权衡利弊的降心相从罢了。”我倒没向师父隐瞒自己对他的观察结果。
对方好歹是魔宫贵族,自来贵族一类更擅长伪装,如早年西蒙与褆摩之流,面对敌人的挑衅、耻笑,甚至愤怒都能完美掩饰情绪,并以微笑礼仪、无懈可击的高度修养来遮掩野心。说到底,其彬彬有礼的皮囊下,不过是完全以自我为本位的个性。
安索亚特面具下的唇角毫无变动的扬着,仿佛我们讨论的并不是他一般。
鹤白丁摇了摇头,“既然你这么想,干脆放手不是更好。”
“那我的损失怎么办?”我翻了个白眼,感情花的不是他的钱,说起来就是大气。
“嘴硬心软。”真不知道这个个性到底是跟谁相似,又好像他们三个人的缺点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让这家伙学去。
鹤白丁想,真是一点好的都没学到。
“有心情吐槽我,不如给点有用的建言。”真是够了,要不是常年少与外人有交往,就办法上,我一点都不想求助这个缺德师父。
以后肯定会被嘲笑很久。
他‘啧’了一声,瞪我:“没办法就赖师父,吾可没教过你这个。”
我:“死道友不死贫道,你的名言。”
鹤白丁气笑:“坏的一方面你倒是学的很快。”
我呵呵一声:“你倒是有点好的让我学。”
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呢,他自己什么性格,自己没点数吗?
鹤白丁凝目盯我片刻,忽而抄起手中的八卦镜,在我头上重重敲一下。
好痛!
“对长者出言不逊,该打。”他振振有词,似乎尤嫌一下不够,还想敲第二下。
我举起手中的八卦镜隔住,木质相碰,在空中惊起脆响,“你够了,让你打一下是给你面子,再来一下我就不客气了。”
“哦豁,翅膀硬了嘛。”鹤白丁一歪头,侧脸从交错的八卦镜中露出分毫,“难得你送上门,让吾检查你这些年武学进境如何。”
“不如何。”我格开他的手,一脸不耐烦的回答:“除非你拿钱来。”
鹤白丁收回手,啧啧作声:“开口闭口都是钱,这片清圣无暇的三足天都被你染上铜臭味了。”
说得好,如果我师父是缥缈月,我现在应该不会开口闭口就是钱,寒酸小气的臭师父!
我恨恨扯着八卦镜。
“算了,说回正事吧。”鹤白丁看我一脸不配合,叹了口气:“办法,吾是有。”
我白他一眼,“那还不快点说来。”
卖什么先天高人关子。
“你真是越来越像那只猫毛儒。”鹤白丁看得手痒痒,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是怎么长成如今这付歪模样?
思来想去,都怪他们三个住的太近,猫毛儒的坏脾气都让她学去了。
眼看对面又要炸毛,鹤白丁威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八卦镜,才在对方安分下来的态度继续说道:“一者,求助道家登道岸,用天道明火洗去魔性,修习玄极心法。二者,以渡世三昧渡化罪业,投身佛门修行。”
三教之中并非没有异数,儒门中的嗜血者疏楼龙宿、道教中的原魔族任云踪、释教中的原天魔麾下战将半天炎。
疏楼龙宿本是人族,是因自身情况转化为嗜血族不说。另外两位的经历,确实是更适合本身就是魔族的安索亚特。
“没其他办法了?”我皱起眉毛,讲来讲去就是要活在人族之中,就必须要做出取舍,彻底抛弃过去身为魔的一部分。
“有言道人心隔肚皮,何况非我族类。魔族在苦境风评早在历史里铭刻。”这个半路捡来的徒弟真的天生的离经叛道,虽说自小就修习道法,可性格方面一点都不似道家般清静无为,反而很有自己的看法。鹤白丁想,大概是天生就投胎来克他的,继续说下去:“吾与刑天师算是有几分交情,但你要拜托他,钱包肯定要缩水不少。而另外一边……正好秃驴来了,让他和你讲吧。”
“好友,你真是……”
清风徐来,吹来一阵梵音。
身着浅色僧袍的男子踏风缓缓而降,眉纤而长,唇秀而薄,周身圣气温和纯正,清净无暇。
他见到我与鹤白丁中间,显然出身魔族的安索亚特,神情一愣:“这是……?”
安索亚特当了半天的背景板,这才稍稍动了动,轻声细语的说:“吾乃安索亚特,如今在苻蓠处做客。”
却尘思微微皱起眉毛,视线向我看来。
我不耐烦一点头,承认道:“嗯,算是吧。”
虽说我对鹤白丁向来没什么尊敬之情,但是对于这个同样看我长大,又出身佛门的却尘思,我还是有稍微收敛态度。这是因为我对他比较尊重,绝不是因为我害怕佛门传统的物理超度。
“家教不严,真是家教不严。”鹤白丁一看我对上却尘思就缩得跟鹌鹑似的,不由得连连摇头。
我瞪他一眼。
多嘴啦,臭师父。
“你啊,明明就很想念自己的徒弟,现在人在面前了,又要摆出嫌弃的模样。”却尘思毫不犹豫的掀了好友的老底,一挥拂尘化出椅子,在安索亚特对面坐下:“总听你嫌弃小蓠嘴硬心软,吾看你们是一脉相承。”
“谁和他一脉相承。”
“秃驴!”
“好好好,是吾失言。”却尘思掩唇笑了一声。
嘁,师父的朋友也是缺德朋友。
鹤白丁头痛扶额:“吾怎么会摊上你们两个讨债鬼,加上猫毛儒,三个讨债鬼。”
“缥缈月若听见你这番建言,又要与你不客气了。”却尘思摇摇头,打趣道。
鹤白丁不以为然:“来就来,吾怕她?”
我跟着却尘思摇头,深沉着脸想:幼稚。
忽的头顶一痛,是鹤白丁的八卦镜。
他火速收回手,施施然道:“吾可以听见你在心里骂吾。”
好哇,又趁着我不注意打我。
我火大地挽起衣袖:“却尘思你来作见证,我今日非得要和这个穷酸小气的师父脱离师徒关系不可!”
然后弑师证道。
“好了,别闹了。”却尘思夹在两个幼稚不减的师徒中间,非常稳重地打圆场:“方才吾来的时候,似是听见你们在说渡世三昧,是为了这位安索亚特吗?”
“不然还有谁?”鹤白丁接话,还不忘记损我一句:“这只穷酸徒弟还没放弃研究所谓的时空之术,结果捅出篓子,半路捡了一个魔族回来。现在看事情收拾不了,才眼巴巴来求她英明神武、潇洒帅气的师父,也就是吾想办法。”
“谁眼巴巴求你!”有事说事,干嘛过多艺术加工!还见缝插针的夸自己一句,好不要脸。
鹤白丁乐了,笑眯眯地看向我:“谁接话吾就说谁。”
“你!”
却尘思心下了然,“哈,你师徒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谁和他关系好?”
“秃驴你是修佛法修坏了脑袋吗?”
又是同时开口,我和鹤白丁互相瞪了一眼,接着各自嫌弃别开。
却尘思看破真相,一针见血:“若不关心,方才何必传讯唤吾前来。”
鹤白丁老底今日被掀了个精光,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半是妥协地应声:“吾可是费尽心思才将这个目无尊长的臭钱狸养大,她不给吾养老送终怎么行。”
我呵呵冷笑一声:“放心吧,等你老得起不来床的时候,我会第一个拔掉你的氧气管。”
鹤白丁立马伸出手指我,对却尘思道:“你看到了,这只臭钱狸就是这么回报吾良苦用心,真是白养这么大。”
“好了好了,你们师徒真是一斗嘴就没完。”三足天明明都各自养了一个徒弟,偏偏缥缈月和鹤白丁的徒弟都是一个赛一个的顽皮,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特殊的养徒弟方式。
却尘思勉强把扯到天边的正题扯回来,对我说:“渡世三昧之事,虽大有可为,但事关他人,不可一日半刻下决定。不如你先和这位先生商讨,若真的愿意,吾再托人前去询问,你看如何?”
我下意识看旁边的安索亚特。
他沉思片刻,直取中心的说:“吾初来乍到,对此地之事不甚了解,可否请阁下详说何谓渡世三昧?若洗去罪业,又是否会对吾有什么影响?”
“自然可以。”却尘思好脾气的说。
“既然如此,吾顺便也将天道明火的事情告知。”鹤白丁在却尘思开始解释之前插了一句,眼尾扫过我:“呆着作什么,一点儿眼色都没有,见到有客来,不懂得去后院取点糕点来吗?”
什么待客之道,人却尘思都来半天了。
分明就是想支开我,而且还是用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的破借口。
“吃吃吃,胖死你。”我骂骂咧咧的起身,如他所愿避开三人谈话。
鹤白丁见人走远了,给却尘思比了一个眼色。
却尘思点点头,向安索亚特说起渡世三昧之事。他解释完,下一个就轮到鹤白丁解释天道明火。
这些手段对承术者的身体和记忆并没有什么影响,比起天道明火单纯洗去一身魔气的手段,渡世三昧则更加深层,不但能洗去魔性,还能压制罪者本身的所有恶性,使其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论本心而言,鹤白丁更希望安索亚特能受后者洗礼。
不但能顺势把这个麻烦丢出去,且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也能彻底分离安索亚特与他那名不省心徒弟的关系。
尤其是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鹤白丁算算时间,那只臭钱狸也差不多该回来,打定主意。
“吾这名徒弟。”他往后靠,看似放松腰背喝茶,说话间,却抬起一双锐眼,直直射向仿佛陷入沉思中的安索亚特,半笑语道:“心软的时候,比谁都心软。但舍得的时候……也比谁都更能舍得。”
安索亚特回神,面具下的唇微微一笑:“阁下很关心苻蓠。”
“毕竟是吾的徒弟。”鹤白丁和自己的徒弟不同,作为道教,本身便对魔族无任何好感。何况自古以来,人族和魔族便是对立,从无平和相处的时刻,也就那名责任心过强,看法又天真的徒弟会对这族群秉持中立,“若非看在徒弟的面子上,你踏入此处的那一秒,吾已杀你。”
“而你……”鹤白丁拖长声音,语调平静却不容怀疑,“最好不要让吾有这个机会。”
安索亚特面对鹤白丁的威胁,气度依旧温和,轻轻点头:“吾会时刻铭记在心。”
啧,果真是麻烦。
“师父你真的是越发穷酸小气,这糕点不就是上次从我住处偷来的吗?”我就说我放在柜子里的高级糕点哪里去了,搞半天果然是鹤白丁这个馋嘴小偷,以前就偷摘我种的苹果,现在连藏起来的东西都不放过。
“什么叫偷,你本就该孝敬吾。”鹤白丁振振有词,抬掌从我手中夺走糕点。
硬了,拳头硬了!
我拳头紧了又紧,最后还是看在却尘思的面子上没有暴打师父,深呼吸一口气,恨恨警告道:“你晚上睡觉最好睁一只眼睛。”
迟早套你布袋。
鹤白丁嗤笑,“等你真的是吾对手再说吧,一天到晚尽研究奇怪的东西,不好好精进武途的家伙。”
真敢说啊,明明现在因为互换灵封的缘故而功体不全的师父。
我走到安索亚特旁边,问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吗?”
安索亚特点头:“自然。”
“那走吧。”
安索亚特徐徐起身。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真是一点都不把师父放在心里。”鹤白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不是应该留下来,准备三餐兼铺床洗衣,好好孝敬吾吗?”
你说的是徒弟还是保姆?
“罗里吧嗦,你越来越惹人烦了。”我说着,往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包裹,向后甩过去,“我在路边捡的,正好适合你,拿去喝吧,再见。”
“臭徒弟。”
“臭师父!”
我朝后方挥挥手,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
身后却尘思看向鹤白丁手中包裹,一打开,便能闻到徐徐茶香,如雨山松风,清兴洒然,不由得失笑:“是哪里的路边能捡到这十金一两的南岳龙焙。”
鹤白丁翘起嘴角,收紧绳索,“谁知道。”
*
离开三足天一段路后,安静得过分的安索亚特忽然开口。
“你的师父很关心你。”
夜风微醺如酒,吹得周边竹林簌簌作响。
我从沉思中回神,深吸一口气,“少用你浅薄的心计试探我,说吧,你打算如何?”
“吾只是好奇,为何不留下?若阁下真如同表现得那般戒备吾,那么和他们联手,不是更好的选择吗?”安索亚特侧过头,蓝色的绳索在面具上微微摇晃,末端的菱形金属折射出月光,如一双观察的眼睛,“吾不认为,你是担忧吾,才选择离开。”
我:……
是真装不懂,还是在这里装蒜。
我皱了皱眉,颇为审视地回头看他:“难不成在你的国度,人族和魔族已经到了可以和平共处的地步?”
“怎么会。”大概觉得我这句问话十分好笑似的,他居高临下,月光落在他身后,衬得他面具上的数个眼瞳无光而阴暗,冷漠刻薄,“对吾等魔族来说,人类不过是一揉既碎的弱者,如虫豸般不堪一击,是取乐的玩具罢了。”
他徐徐的开口,话语中透出对人性命无动于衷的残忍。
不出意料的回答。
早就察觉到他身上会时不时流露一些习惯般的傲慢,像现在这般与我谈话,也是基于我实力教于他更为强盛,他不得不一时服软。
我冷静道:“你知晓我能杀你吧。”
人类是玩具什么的,真敢说啊。
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他能轻易承认,我才清楚知晓他没有说谎。
“自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吾便发现这个事实。”安索亚特脸上带着微笑,略微感叹地说:“不仅是你,这几日见的魔族或人族,都强悍的不可思议,真是奇妙。”
奇妙什么?
算了,至少他的优点还有识相,知晓自己打不过,就不会贸然作死。
“你还未回答吾的问题。”安索亚特看我沉默,将话题扯了回去:“为何不留下?”
“啧。”这人是故意的吗?都暗示的那般明显了。我有些不耐烦:“我高兴。”
人魔本身立场便是对立,我收留他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勿论三教中人最是多事,总有一两个不长眼睛的爱到处挑拨找茬,不能将师父一起拖下水。
安索亚特似是看穿了什么,微微点头道:“你也很关心你的师父。”
被掀了老底的我,“闭嘴。”
谁关心他,是怕他到时候啰嗦个没完。
“既然如此……”安索亚特拖长话尾,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习惯性地放在腹部,十指交插,这个小动作让他看起来优雅且充满无害。他微微朝我倾下身子,充满蛊惑地暗示:“杀了吾,不是更为方便,无任何后顾之忧。”
我抬起眼,毫无退缩之意的与他面具后的双眼对视。
他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动作中对我没有一丝防备。
只要一伸手……
我所有烦恼都会随之消散。
我缓缓伸出手,然后,按在他脸上,把他凑得过分近的面具推开。
“亏本是一回事,血本无归是另一回事。我的原则里没有及时止损,只有连本带利。”
“是吗?”安索亚特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他直起身子,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流露出浓浓兴趣,“你真是个趣味的人类。”
谢谢,但比起夸赞,我更想要真金白银。
“好奇心满足了?”我一头黑线,觉得这家伙在他的国度,肯定是会被自己的好奇心玩死的那种魔族,“既然满足了就走吧。”
我说完,转身就想走。
在这个时候,站在原地的安索亚特缓缓开口:“那个和尚,身体里面有另一个意识体。”
我停下脚步,再次回头,“什么?”
另一个意识体是怎么一回事?双重人格?
没听师父说过啊?
等等,不对!师父捡到我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已经互换灵封。
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细思过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毕竟互换灵封也就代表了三方都是以功体不全的状况行走武林,在这片堪称风云诡谲的武林环境中,跟自砍一臂没什么区别。
我皱起眉头,顿时觉得事情不简单,或许他们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追问。
安索亚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味深长的反问:“你信吾吗?”
“我耐心没多少,再卖关子别怪我打你。”我晃了晃手上的八卦镜,警告道:“你看过我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敌人的吧?”
小心我分分钟把他打穿三座山。
“哎呀,真是可怕的威胁。”安索亚特害怕似的抚了抚胸口,才继续道:“吾的魔眼,能轻易正确推测出对手的潜力。因此,自然能察觉到他不同于常人的异状。”
另一个意识体,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况且以鹤白丁那个奇怪的脾气,如果好解决,他自不必瞒着我。
“如何,你打算怎么做?”安索亚特好脾气的追问。
“回去。”我坚决果断地转身,大步朝来的方向前进:“问个清楚明白。”
要是不配合,就别怪我做一回忘恩负义的徒弟了。
我是指把师父打穿三座山。
意外写蜘蛛篇,大概上下两篇就完结,毕竟没打算写长,而且这也不是什么传统的恋爱套路(?)
是说安索亚特和道教什么的,能走寻常路恋爱才奇怪呃……
*
PS:鹤白丁吐槽的[自带豪华蛛毛沙发]这句话非我原创,是东离4里面飘过的弹幕,我觉得超好玩就拿过来用了(喂)
B站上已经有东离4了哦,是道友上传的,早看早安心,晚看说不定哪天就挂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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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安索亚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