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武馆头目死后,丽城中的日子太平了许多,官府的人连同王庄的侍卫们重拳出击,将其残存余孽一一收监,重新维护了良好的秩序,还所有百姓一个安宁。
这日,金煜辰带着江璐踏青归来,淅淅沥沥的梅雨滴答不停,他举着伞与她漫步在雨中,在丰鸣巷遇上正在指挥重建的王一愽,他一袭白衣沾了雨水,像是宣纸晕了墨,可本人却毫无所查,仍在雨中意气风发。
金煜辰差点冲上去,却见远处一人撑着伞跑来,为他遮风挡雨,那个身影真是再熟悉不过。
“肖公子,一愽,”两人走近打了声招呼。
“嗯,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王一愽掩面咳了两声:“江姑娘,晓沉湖的莲花开得可好?”
“多谢王公子款待,今日微雨,湖上烟波浩渺,伴着接天的莲叶和成片的花儿,有如人间仙境。”
他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阿湛,你脸色不太好。”江璐突然转向一言不发的肖湛。
“无事,师姐,我们进屋说吧。”
姐弟俩先走一步,金煜辰偷偷拿肩碰碰王一愽:“肖公子怎有些生气的样子?”
“许是这乌云太厚,搞得人心情压抑吧,他一到雨天就这样。”
“哦,不过一愽啊,你这不爱打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淋出病了怎么办?”
王一愽自负地背着手:“这伞撑着除了碍事还有什么用?你看看衣裳,该湿不还得湿?”,他看到自己雪白的衣衫上溅了泥土,不满地皱起眉来。
金煜辰无奈地摇摇头。
四人到巷子口临时搭的草屋中落座,仆人泡了热茶送进来,王一愽端起一杯先闻了闻,还没送到嘴边,又忍不住咳了几声。
“王公子怎么了?”
不等他答话,就听肖湛悠悠地说:“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能怎么样?”
他讨好地笑道:“方才那两个劳工要搬承重梁,我不看着怎么行?”
肖湛不语,心事重重地拿着伞出门了。
“咦?不是他提议进屋坐的……”江璐一瞧,拍拍金煜辰的手示意他别说了,随即跟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兄弟俩,金煜辰索性坐到王一愽旁边来:“还能行吗?外面的活儿可不轻松,你这一天天给我放假,别把自己累垮了。”
他笑笑:“我怎会这点分寸都没有?都是些善后的事,你就别参与了,带江姑娘多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你跟肖公子这几日,如何?”金煜辰凑上前小声问。
想起几天前,这小王爷手刃风尘林,在外人面前神采飞扬,可入夜进了书房就原形毕露,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嘴里还骂道:“岂有此理!金煜辰你说说,真是岂有此理!”。
他又是打着哈欠舍命陪君子:“一愽,又怎么了?”
“还不是那件事?你知不知道,回来的路上我反复试探,可他毫无反应!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完全不记得!”王一愽不可置信地看着金煜辰,懊悔万分:“可恶,当时我要不是怕太用力伤了他——”
“别别,怎么会这样?对了,你吻他的时候,他是蒙着眼的对吧?”
“是啊。”
“那你吻的什么地方?”
一听这话,王一愽警惕地斜了斜眼,然后认命地点了点眉心。
“噢!我知道了!”金煜辰打了个响指,喊道:“一愽,依我看啊,他可能压根儿不知道你吻了他!”
“不可能!”王一愽立马反驳,随即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嘴里还在喃喃:“应该不可能吧……”片刻后,又正色道:“咳咳,不过也好,我也没打算让他这么早知道。”
“那么,请问足智多谋的小王爷还有什么计划啊?”
他想了一会儿:“眼下风波已平,他最在意的,无非是丰鸣巷的那些人。这样!巷子重建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一切有我来安排。”
“当真?那我可就去找江姑娘了?”
王一愽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走远些,别来打扰我们。”
“……”
自那天后,金煜辰便“奉命休假”,带着江璐看遍了丽城的好山好水。王一愽同肖湛自然是守着这破巷子,看它一天天被修复起来,难民们回家的心情急不可耐。
“嗯?今日这茶怎么又有怪味?”王一愽本想润润嗓子,突然脸色一变,一口吐出:“小忠,去将茶壶洗十遍,然后重沏。”
“是!”那仆人哆哆嗦嗦地退开了。
金煜辰当然知道,这金尊玉贵的小王爷日常最是讲究,衣裳必须纤尘不染,饮茶必须雅淡清香,稍有不对,都是绝不能忍的。但眼下,他只觉得对方是故意为之,好卖他关子:“一愽!你倒是快说啊!你这风雨兼程、紧赶慢赶地,巷子都快建好了,下一步到底有什么打算?”
王一愽胸有成竹地笑道:“我都想好了,后天晚上百姓们便可搬回来,他也能彻底安心了。我已派人从京城运了三十箱烟火过来,我要在普天同庆的时刻,向他表明心意。”
“哇!大手笔啊!”金煜辰佩服地点点头,然后冒死一问:“一愽,那你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他一个眼刀杀过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金煜辰浑身汗毛直立,赶紧摆手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有把握,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是不是这几天肖公子对你也……”
“那倒没有。”王一愽直白地开口:“他多数时间都往外跑,我们相处得也少。但是,我能感觉到,跟他越走越近了,现在我关心他、问候他,他都乖乖接受,不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了。”
“噢,这倒是个好兆头,不过,”金煜辰看着王一愽愈发沉迷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把心里隐隐的担忧问出口:“这么久以来,他可曾回应过你?”
“没有。”这话回得是斩钉截铁。
搞得金煜辰可有些为难:“一愽,有件事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付出,肖公子多多少少应该能感受到才对,若他对你有意,应该礼尚往来啊。因为爱人之间有些东西是相互的,就像江姑娘为我擦汗,我为她插簪,彼此心照不宣,但都忍不住会做。而他对你,却是不闻不问,依我看,只有两种可能,那就是……”
“就是什么?”王一愽的声音异常冰冷。
“要不,是他还没察觉到,要不,就是他知道了,却装作不知……存心吊你胃口,玩弄你的感情。”
“啪!”的一声,结实的檀木方桌在王一愽手下碎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