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课三人组惨遭制裁,但没关系,辩论大王白厄会带大家逃出生天。
这家伙看着可可爱爱老老实实,嘴皮子却比村口自称吟游诗人的乔西斯还利索,三下五除二把我们要承担的后果降低到难以想象的程度:没有告家长环节,把教室打扫干净就可以光明正大离开。
小奇美拉在教室门外探头探脑,看见我们在打扫卫生,很高兴地一边蹦蹦跳跳跑过来、一边“嗷呜嗷呜”呼唤我——
它不仅学会了帮家里人拿东西,还学会了数着时间来接我们放学,说不定以后还能学会放羊。
太好了!我把小奇美拉抱起来,脸埋进对方毛茸茸的肚子去深深吸气。
这只小奇美拉是魔法产物,像智能玩偶一样不需要食物与娱乐活动。
但它很聪明,能听懂人讲话,慢慢学着帮家里做事,对它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好奇,所以也会像现在这样出门冒险。
太好了,是奇美拉大王拯救了困在教室的三只小朋友!
三人一奇美拉走出学校,手牵着手,爪牵着爪,穿过麦田,迎着夕阳回家。
“秋,今晚去我家住吧?”昔涟向我发出邀请。
遭到白厄强烈反对:“不行!”
“为什么?她是女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睡更好呀。你也不能总是缠着人家吧,占有欲太强的男孩会被讨厌的。”昔涟说。
“我哪有?!”白厄大声反驳。他没来得及思索理由便提出反对意见,完全是在打没准备的仗,但辩论大王绝不会轻易言败。
男孩灵光一闪,变得理直气壮起来:“秋现在住在我们家呢,不论如何,去哪里总要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呀?而且,我前几天已经听爸爸说了,家里的房子要翻新加房间,昔涟,说不定你也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哦?”
白厄使出一整套丝滑小连招,似乎毫无破绽。
昔涟抱着我的左手,白厄抱紧我的右手,我抱着奇美拉、站在两人中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插嘴。
“欸?”昔涟惊讶地出声。
白厄得意地笑:“哼,没想到吧!昔涟,你就准备准备搬到我们家来吧。”
昔涟没有推辞,果断答应了。在村落的大岔路口上,她和我们分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不用很远就能到家。我和白厄在路口看着她安安稳稳走进家门,才转身回家。
我有点累了,白厄把奇美拉接过去、抱在怀里。男孩不加掩饰地观察了我一会儿,随后继续显露出打了漂亮胜仗的神清气爽。
“家里要翻新?”我提出疑问。
白厄点头:“对呀。爸爸妈妈说我是男孩子,不能总是和你睡在一个房间。现在年纪小也就算了,但我们都是要长大的呀?索性多盖两间房。”
“然后呢?”
“然后?嗯……你想睡我的房间,还是新房间呢?睡我的房间,你比较熟悉,可能更有安全感;但新房间很宽敞,你可以直接布置成你喜欢的样子,不用费力把我的东西搬出来。”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啊,我帮你搬。”
“不是啦,我是说家里还要多盖两间房的事。”
“这有什么?不用担心添麻烦,我们是一家人了。”
“那我来帮忙吧。”搬到白厄家的时候,我就预感着会有这一天。既然他们把我当成家人,我也不能在一边冷冰冰地看着,“魔法是万能的。”
“太好了!我们家开疆拓土就靠你啦!”
不,这和开疆拓土还是差太多了。我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笑出声。
白厄严重怀疑我是在嘲笑他,但他抱着奇美拉、没有空闲的手了,只好拿头来撞我,力道不大,比起报复,更像撒娇耍狠。
我不甘示弱,一头撞了回去。
白厄很委屈地看我一眼,大概是没想到面对他撒娇一般的控诉,我居然会还手。
小奇美拉困惑地仰头看我俩,两只爪子拍打白厄的手臂,似乎很想加入其中。
好幼稚。虽然心里这么想,我还是很负责任地伸手揉揉小白撞到的额头:“好啦,揉一揉就不疼了。”
“疼。”
“……那再揉一会儿。”我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一边抬手揉着男孩的额头,一边轻轻呼气、试图驱散几乎不存在的疼痛,“这下不痛了吧?”
我很怀疑地观察了他一会儿,发觉他完全乐在其中,现在已经在开开心心地笑了。
“你笑什么……”我说。
“同村的小孩都觉得你很不好接近,是难相处的人。但我觉得,秋其实是非常心软的女孩子,”我们继续踏上回家的路,白毛小狗很高兴地在我身旁蹦蹦跳跳,嘴里叽里咕噜地说话,“只要我撒撒娇,你马上就放过我了呀。我说的没错吧!”
“胡说。下次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你才胡说呢,你下次还会这样的。”
“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秋,阿秋!”
“你感冒了?”
“不是啦。如果我犯错了,你也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是什么问题啊?”
“是,嗯、是……不知道,总之你快回答我吧。”
“唉……我们是一伙的。你错了的话,我肯定也错了。除了包庇你,我还能干嘛?不会有那天的。”
“万一有那天呢?”
“把黑的说成白的。”
“好有道理哦。”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我很怀疑地盯着身旁兴奋的小伙伴看,不知道这家伙脑袋瓜子里又有什么天马行空的东西在瞎转。
白厄心虚地东看西看,过了一会儿,我们都快走到家门口了,他才鬼鬼祟祟地告诉我真相:“那,我今天,不是忘了问老师作业是什么吗?”
……
糟糕,当时听白厄绞尽脑汁为我们仨脱罪听得太兴奋,事后又沉浸在辩论赛大获全胜的喜悦中,确实忘了问家庭作业是什么。
虽说五岁学前教育的作业多半是观察陌生昆虫、做些小手工之类的简单活动,但一无所知还是太超出接受范围了。
“哎呀,我当时太高兴,就忘了……”
我痛苦闭了闭眼:“没事,我们要死一起死。”
终究还是……
又要滚出去了。
“我下次一定记着!”
“嗯。好。”虽然说不清为什么逃课的事一定会有下次,但一向欢脱的小白都变得焉巴巴的了,我还是只管应承就好。
但好在他的忧愁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不用太担心他的状态。
妈妈有一双巧手,正在厨房里准备一家人的晚餐;爸爸赶羊去了,回家的时候会带一些和村里人交换的糖果、玩具、课外读物和妈妈喜欢的绢花布匹。
再过几年,等我和白厄长大一点,我们便会接过爸爸的工作,成为家里的小牧羊人。而爸爸可以去找点别的活儿做。
“下午好,孩子们。”妈妈从厨房探头,向我和白厄问好,“这一天过得愉快吗?”
妈妈的询问终于让我们俩生出一点后知后觉的心虚来。白厄抱住妈妈的腿,说我们今天过得很开心,又问家里有哪里需要帮忙做的事。我在旁边乖乖点头,跟在妈妈身后转圈。
“后院晒了一床被子,两个小家伙,能不能拜托你们去收回来呢?”妈妈擦干净手,摸了摸我和白厄的头发,哄着我们离开厨房。
我和白厄往后院跑。后院其实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平坝子,围着一圈篱笆,种了不同时节的花。
被子搭在两条长凳上,被太阳光哄晒得暖洋洋。旁边摆着一张靠背矮椅子,妈妈会坐在那里做些缝补衣物的手工活儿。
两个人开始努力回收这床过于庞大的被子,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才能让对折的被子勉强不拖地。
我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了,努力跳起来、抬头去寻找白厄的手,却和白厄圆溜溜的脑袋撞在一起。
他又在叫唤疼了,但我完全不理他。
这时,我才发觉小伙伴白得像反光板,两只手自然而然朝着他的手摸索,终于,四只小手重叠在一起。
收被子征途迈出了伟大的第一步!
后面的事开始变得轻而易举,我们只需要同心协力、把手中的棉被折叠再折叠,就可以完成任务。而等到完成任务时,我和白厄之间已经隔着一床可怕的厚棉被了。
抱棉被进屋的事交给了白厄。
毕竟……
我好柔弱啊。
该死的属性面板还在追我!虽然我清楚这就是我身体的实际状况,#真只是将它们数值化、更加直观地呈现在眼前,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把这玩意儿以及上辈子的自己给臭骂一顿。
但做完这件事后,我们两个继续没事可做,像趴在草地上晒太阳的小狗一样懒洋洋地挤在躺椅上、互相搓对方的头发。
晚餐时,我和白厄两个人顶着一头鸡窝吃饭。我完全不在意,白厄则是一副“这一战又是我赢了”的模样,俨然把我们两个的鸡窝头当成了胜利的荣耀。
解决掉美味晚餐后,妈妈笑眯眯地理顺了白厄的短发。
爸爸则十分认真地搬来镜子和梳子,站在我身后,准备大干一场——他是个牧羊人,绝没有妈妈那般手巧,但我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努力安抚了僵硬的身体,顺从地等他帮我编头发。
粗糙却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发丝,笨拙地解开其间混乱的结。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没有让我感觉到一丝疼痛。
“爸爸,我的头发是不是特别乱?”
“嗯,是有点乱。”
只有一点而已吗?
“解不开的话就算了。”我说。
“那可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不能一直乱糟糟地到处跑呀?所以爸爸要帮你把它们解开。将来不管你在哪里,爸爸妈妈在不在身边,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头发梳得顺顺的,穿得舒舒服服,在起风的好日子晒太阳,最重要的是,别在心里留打不开的结。只有这样,爸爸妈妈才会放心,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爸爸。”
男人看看镜中女孩打理柔顺的长发,得意地抚摸我的脑袋。
“好了,回房间去看看吧,妈妈给你准备了礼物哦。”他拿出哄孩子的语气,对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听见这话,白厄比我还要兴奋,抓住我的手,一阵风似的刮到房间。我们两个人的床上摆着一个正正方方的盒子,不算精致,但很用心。
“快打开看看!”
“你也不知道吗?”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呀。”
“欸……是一双鞋子。”盒子里摆着一双漂亮的鞋。和白厄满村子四处游荡时,我没看见哪家人摆出来同人交换。
我明白,这是妈妈亲手缝的。她在哀丽秘榭暖融融的阳光下,用一针一线完成了它——
或许,她时不时便会苦恼应该为自己的孩子绣上什么样的花纹,更换大小不同的针与颜色各异的线只为做出独一无二的装饰。
风送来熟透麦子的香气,阳光晒得滚烫的面庞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妈妈将鞋子装进礼盒,起身,走进孩子们的房间,把盒子认真摆在床铺中央,希望她的孩子能在第一时间收到这份惊喜。
“真好看。”我说,“真好。”
四处流浪时,我做梦都想要一双鞋。
“妈妈一直这么厉害哦。”白厄说,“我的衣服也是妈妈做的!”
“我可不可以不长大呀?”我放好鞋子,扑到床上。
白厄扑到另一边。
我们两个人脸贴着床,互相盯着对方看。
“那……那我们就不长大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我在旁边笑。白厄生气地说,这明明是我提出来的。我说,我们不可能不长大。他什么也没说,在床的另一边赖皮地打滚,好像很不满意我的回答。
虽然我们都明白我们一定会长大,但是长久的相伴难免会让人产生模糊的眷恋:只要还在彼此身边,我们就可以一直做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青梅竹马。我第一次在书中翻阅到这个词时,下意识在房间里寻找白厄的身影,看见男孩在旁边摆弄他的小木剑,才安心地继续思索这陌生词条对我的意义。
……我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