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比如无声告白与银河尽头 第16章 幕间：异议

“诸位龙师，可还有异议？”

庭下鸦雀无声。

***

此时正是云骑军实施抓捕行动后的第三个时辰。此次行动一共于院中逮捕药王秘传基层人员十一名，高层人员六名，在逃人员数目尚未确定，但依据点内各代号成员来往记录来看，此数目不小于一百人。

事件一出，便在罗浮仙舟内闹得沸沸扬扬，民众议论纷纷，对丹鼎司乃至神策府的治理产生质疑——唯一确定的是，短时间之内药王秘传不敢再轻举妄动。

丹鼎司内部迅速召开会议，龙尊丹枫坐主位，庭下共二十四名龙师，分散两侧、各执一词。但从根本来讲，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在神策将军腾骁发难前做出决策、至少要给整个罗浮一个差强人意的交代。

龙尊丹枫提出：“于此事疏忽大意者，理应引咎辞职，因此产生的空闲职位则公正公开，由民众与司内医师丹士一同择选上任。”

反对声如潮水涌起。

比如这些人是否可堪大任，将丹鼎司内部管理事务交在他们手中能否办妥，民众是否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冠冕堂皇。而真实的反对原因，丹枫想，是龙师在担忧被分权。自然是如此，如果龙师从不在乎自己手中的权力，身为龙尊，他也不必时时刻刻防备龙师、从中斡旋了。

这一次借药王秘传的事情发难，一借此为丑闻，事态蔓延至今，不得不亡羊补牢，否则丹鼎司地位再落千丈，在六御之中就更说不上话；二借神策府将军在外，施压不及。那位如果尚在罗浮，此时此刻，他们就应该是在神策府由众多云骑军围守着一五一十地交代罪责。若是那位将军心狠，将整个丹鼎司打压至名存实亡，以求全无后顾之忧也未可知。

龙师显然不愿此次事件动摇其在丹鼎司内的地位。

自然，连根拔起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希望无事发生，一步不让，就太过贪婪了。

他们毕竟睁一眼闭一眼如此之久，丹枫怎么可能让他们安然无恙、高枕无忧呢？

丹枫端坐高位，为自己泡了壶茶。茶叶在壶中舒展、翻涌，他略感无趣，苍青色的瞳孔映出庭下争执不休的众人，眉间显出些冷漠。

“将军最多两日便凯旋而归，诸位要争执到何时？”

一方说：“龙尊大人，持明一族于丹鼎司内地位不可动摇，旧制自有其智慧在其中。”

另一方则说：“现下司内腐朽已难遏制，如今龙尊大人也并非当初稚童，与其任由此态生生不息，不如将事务尽数归还龙尊大人，借此机会整顿司内，再向神策府交代。”

一方觉得龙师与龙尊相互制衡的局面不可改变，另一方又觉得龙尊为首也无妨。

乍一听倒是不错，可持明寿至千年，权力收于龙尊只是一时之态；此时归还事务，大有甩锅嫌疑。

何况正如其所言，腐朽生生不息，悄无声息地将职位上的人再替换成龙师的人也不过百年光阴罢了。

因而将那些空闲职位让出几个给外人也没什么影响。普通人自然是选不上的，但六御之中有得是能担任管理的人，又不需要丹鼎司中人人都懂行医治病。

于丹枫而言，只要短时间内这些人不为龙师所笼络，便足够他空出手来了。囿于丹鼎司，便囿于龙师，既然如此，不妨再将目光放宽一些，时间一长，这些人若是没被换掉、自然知晓应该站在哪一队。何况，这正是丹枫安插人手的大好时机，龙师即便知道，也无力阻止——他们别无他法，更在这件事上难以绕过丹枫。

“如此不妥。既然将军已知丹鼎司内管理出了问题，他怎知引咎辞职的人是不是替罪羊，又怎知新上任的人是不是依旧如此呢？将军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上次他大发雷霆、工造司遭了什么殃，诸位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丹枫倒了杯茶，云雾缭绕。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平稳又掷地有声。

“再说，这药王秘传盘踞丹鼎司如此之久，竟从未对管理层的任何一人出手，诸位认为将军相信么？罗浮的民众相信么？若不做出让步，放任全罗浮认为丹鼎司与药王秘传乃是相互勾结的关系，恐怕才是祖制不保，在座诸位包括我在内都难辞其咎。不过让出几个职位，令罗浮放心往后的丹鼎司罢了。诸位的表情，倒像是说我要将丹鼎司拱手让人似的。莫非，你们信不过？”

无论如何，饮月君仍旧是持明一族尊长。若是当庭应下这句“信不过”，才是抛弃传统，大逆不道。

大多数龙师心中有权，心中也有传统。

因此庭下鸦雀无声。

丹枫问：“诸位龙师，可还有异议？”

***

议事过后，丹枫孤身一人走出庭院。

龙师尚在争执，他们大概是在讨论如何在丹枫的方案下两全其美。其实那简单得很，也最是困难，难易程度完全取决于丹枫愿意留多少时间。

龙师一手遮天的局面被即将凯旋归来的将军和在地衡司云骑军插手下完全暴露在罗浮之上的信息打破，他们别无选择，更不能轻举妄动。只要展露出一丝一毫的贪婪，就无法将药王秘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的事情翻篇，他们可不敢面对神策府的秋后算账。

不过那些苦恼和丹枫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还不算晚，天色却有些阴沉。

丹枫微抬起头，略一思索：该下场雨了。

——去茶楼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