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镜流】行为罪薮 第3章 图南之志

明月对苍城将军的第一印象就是极不靠谱。

她被嘉树带到将军府时，这位将军不知所踪。明月以为将军府是被打劫了，只见嘉树轻车熟路的搜遍了整个将军府然后不带丝毫犹豫的走出将军府，伸手一指将军府的屋顶，一个男人酩酊大醉，正以一个妖娆的姿势倚在檐角上。

他大概觉得深更半夜不会有人过来，被嘉树毫不留情的指出来后，他低下头，看见了明月，颇有些手脚无措，只是尴尬的笑着。

明月看向那个男人，他是个面容俊逸的男人，黑沉沉的眸子因为喝了酒有些湿润，很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意味，但他笑的玩世不恭，一时又让人觉得他很不靠谱。

等到他对着明月举起酒杯时，她才意识到身边的嘉树已经带着人离开了，四下无人，她飞身上屋顶，坐在将军的身旁。

“来一点吗？”

将军提着酒壶冲她晃了晃，明月不准痕迹地远离了他几分。但将军何许人也，立马就察觉到了，却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自顾自喝起来。

“你眼底有心事。”

“……”

明月闻言终于认真的看向将军的侧脸，离得近了，她看见他眼下的乌青，以及脸上一圈的小胡渣儿，这让他看起来格外疲惫，也更有些不靠谱了。

“我叫温玉，就是人们口中的白衣将军，听过吗？”

明月收回目光，点头。

“我调查过你，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出现在苍城的，你现在是个黑户啊，如果不是广白，你应该无处落脚的。”

温玉没有隐瞒，干脆的指出明月现在的处境。

“你为什么离开济世堂？”

“广白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留在济世堂？”

明月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起伏。

“那又为什么来找我？”

“你既然知道我无处可去，自然是来找你帮忙的。我会替你做事，只是想要一片栖身之处。”

温玉忽然转过脸来，他直视着明月，认真的眸子让明月有些不明所以。

“你觉得苍城怎么样？”

他的问题也让明月有些措手不及。

“很繁华，很好。”

“我不要这个回答。”

“……你不能因为自己喝醉了就无理取闹。”

“你觉得我醉了？”

温玉挑了挑眉，湿润的眸子看不出心思。

“我想听……你这里的感受。”

他指了指明月的左边胸口，再次看向她。

“我只生活了一段很短时间，并不了解这座城市。但是，会有广白这样天真的老头，这应该是座很温柔的城市吧，至少会善待他这样的人，那天出事，云骑军来的也很快，治安也很好的样子，其他的我不了解。但从我的角度来说，是一座很温暖的城市。”

“……很好吗？”

“很好。”

“值得你去守护吗？”

“……？”

明月没有说话了，她看向温玉，对面的目光非常认真，看不出一点醉意，明月没有说值得与不值得。

“我说过，如果你能给我提供栖身之处，我可以替你做事。”

“能替我做事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我希望，你能够爱上这里。”

“做不到。”

顶着对面希冀的目光，明月没有丝毫犹豫，利落的拒绝。

“我不会爱上任何东西，不要抱有幻想。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照我说的去做。倘若不愿，我自会离开。”

谈判破裂，明月起身就要走，被温玉一把拽住。这个看起来文雅的男人该死的有力气，一把把她拽坐了下来。她有些微微恼怒，瞪向温玉，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我没拒绝呀！”

温玉替明月安排了住处，作为交换，她作为关系户加入了云骑军，是编外人员，说是为了方便行动，实际上她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加入云骑军的第一天，明月就接到了任务。

搜寻一架已经失踪的星槎，并把乘客安全的带回来。

“在你之前已经有一队云骑军接下了这个任务，但是这个小队也同样失踪了，初步怀疑是步离人所为，失事地点在一个叫做鹿鸣的星球上，这颗星球很多年前就已经被步离人屠戮干净，没有活物，你此行注意安全，如果万一……你也要活着回来，不要勉强。”

温玉亲自替她做了任务的解说，并替她践行。

明月不会开星槎，温玉不得不替她找了个司机。

“……温玉雇童工吗？”

明月看着面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小丫头，拧着眉毛，一阵无言。小姑娘怯生生的，不敢说话，却死死抓住星槎的门，生怕明月把她赶走。

明月也确实有这个想法，这小孩儿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就算真的成年了，想来之前也是过得惨兮兮的，否则不会瘦的跟竹竿儿似的，要是跟着她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她抓住女孩儿的手，想让她离开，女孩儿看着瘦实则力气大得很，明月不太敢用力，怕用力太猛把她手腕拽断。

“我……我成年了的！”

她的一双眼睛慢慢的泛红，接着湿润起来，明月毫不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她只好举起手投降，一边钻进星槎一边看向小女孩儿。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图南，我们快走吧。”

明月的动作一顿，自动忽略了她的催促，无声的看过去。

小女孩肤色泛黄，瘦的颧骨突出，显得眼睛很大，看起来跟皮包骨头似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明月一瞬间对她的过去产生了无数个联想，但最后都没问出口。只是在女孩如蒙大赦的爬进星槎之后，状似无意的问她。

“你这名字取得很好听，谁给你取得？”

“我……我姐姐。”

她脸色有些奇怪，明月看在眼里，只是无意追问她的伤心事，便不再开口。

图南看起来虚的够呛，开星槎的技术倒是很稳，至少明月第一次坐星槎没有一点不适。但她们还是没能顺利起飞，星槎被人拦下来了。明月眯了眯眸子，看向那个不知死活挡在星槎前面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身旁的女孩儿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紧接着，刺耳的声音传来。

“死丫头，你的工资呢！不是昨天刚发吗？为什么不上交！你个死赔钱货，我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想带着钱跑！”

男人一边骂一边捶打着星槎，一副想把图南拽出来的架势。

图南哭了，但下一秒她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深呼吸一口，接着整个人都在颤抖。明月看到她的手放在加速的按钮上，她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狰狞，她的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微微泛白。

下一秒，她就会按下按钮。

下一秒，加速的星槎就会把前面那个男人撞飞。他会飞出去很远，然后撞到墙或是落到地面，他会疼到休克，最后会挣扎着吐出血沫和破碎的脏器，慢慢的死去。

她因为这个想象畅快无比，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生出翅膀，从此奔向自由，再无桎梏。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转过脸，看到一双沉静的眸子，她的脑子空白了两秒。

“不要用他的过错惩罚自己。”

她听到对面的人这样说，这声音是如此的温柔，抚去了她内心的不安与仇恨。

她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了手，按钮回弹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接着她推开门，走下星槎。

门一被打开，男人立刻冲到她的面前，理所当然的伸出手。

“钱呢？”

明月慢悠悠的下来，倚在星槎上，没准备出手。她看向图南，在想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没钱。”

图南一改在明月面前怯懦的模样，两手一摊，无所畏惧。

“没钱？”

男人的声音拔高，就在明月以为男人要铩羽而归的时候，男人突然抬手，一个耳光打的图南措手不及。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太大，图南嘴角都挂着一丝血痕。

图南咬着唇，眸光里满是愤恨，却依旧隐忍，一言不发。男人上前揪住她的衣领把人按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图南没有一点反抗。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似乎对男人没有一点影响。

“怎么又是宋大海啊！”

“这个月第几回了都？”

“啧啧，真贱啊，真想把他打两顿！”

“算了吧，云骑军都管不了他，抓进去放出来又是变本加厉的打老婆打孩子，这种事情又不会关太久……”

“我呸，真是人渣！”

……

“砰”的一声，男人飞了出去。

明月收回脚，慢悠悠走向飞出去的宋大海，从围观群众的嘴里她大致知道事情的始末，这男人家暴成性，又嗜赌如命，简直是社会废料。宋大海坐起来，惊恐的往后挪动，明月不想惹出太大的事，收了点力气，只是让他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不然刚才那一脚就能让他死。

明月抓住他的衣领，也不跟他废话，两个巴掌上去打的宋大海牙都掉了几颗，接着她抬脚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骨头立马响起断裂的声音，等到明月停手的时候，宋大海浑身没一处是好的。

“哎呀，他自己走路不长眼，非要扑到我们的星槎上，才被撞成这样的，对吧？”

明月拍拍手，看向周围人，围观群众立刻响应。

“对呀，他自己撞的！”

“他活该！”

“天呐，我的乳腺终于通畅了！”

……

明月得到满意的答案，转身把图南按进星槎里，自己也跟着进入，才算是终于顺利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