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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 第24章 二十四

作者:挽霞楹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10 19:50:19 来源:文学城

二十四

十月过半,我终于抵达了太巴列。

太巴列不是的黎波里伯爵的属地,而是伯爵夫人埃丝基瓦的封地,自雷蒙德大人卸任摄政王之后,他们一家多数时间都在这里驻留。

雷蒙德大人于五年前成婚,是埃丝基瓦夫人的第二任丈夫。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雷蒙德大人对继子女们也视如己出,多数时候,我都能在庭院里看到他在教导孩子们骑马射箭,私下里还听说他辞退了水平不高的家庭教师,转而亲自教授外语和礼仪。

不过,雷蒙德大人近来这么专注于家事,也侧面说明了他参与军政要事的频率有所降低——此时鲍德温已经在雅各浅滩附近常驻,充当监工以及保护人的角色了,随行者是汉弗莱、巴利安和若斯林这三位爵士,威廉大人去提尔负责海外物资的运输,雷蒙德大人则留守太巴列。

这么长时间未能了解到鲍德温的身体情况,我很忧心,但是太巴列这边,雷蒙德大人的身体也不好,我发现他有肺气肿的病症,时常咳嗽、气喘,每当天气变化、劳累过度以及气急攻心,甚至会引发气胸症状,一连在病床上躺好几天。我放心不下,只能留下来,耐心帮他调养身体,得空了便与鲁阿通信打探情况。

十一月,鲁阿来信说:“国王总是亲自视察工地,并向士兵和工匠们征询意见,若不是巴利安爵士及时阻止,他差点儿跳进壕沟里。”谈及这点令我不禁失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近来他总是戴着面具,”鲁阿隐晦地提了一句,“只有在驯鹰时短暂地揭下来过,但看到我看他的眼神时,又很快戴了回去。”

鲁阿幼年时跟我住在麻风医院,是见过重症者的“狮面”容貌的。如果在鲍德温的脸上发现了这种倾向,我想弟弟或许会表露出惊诧,但更多应该是同情——鲍德温最讨厌的情绪。如果身边的人全都是这样的目光,我想他有可能会讳疾忌医。

放下信,我便去向雷蒙德大人辞行。

不巧。我过去时,雷蒙德大人正在书房里拆看信件,事关机密,我便在客厅等候。过了一阵,管家心急火燎地把我叫了进来。

雷蒙德大人的气胸症状又发作了,这次比先前那次要严重,都要叫侍卫过来帮忙把他抬进卧房了。他喘息很重,疼得冷汗涔涔的,在服下药等待平复的一段时间里,连话都说不出来。管家抓住了他胡乱挥舞的手,想要把那封皱巴巴的信收走,这时他说话了:

“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我趁他呼吸放缓了,立即绑了正肋骨用的那种背带,以防他突然剧烈咳嗽,把胸膜给震破了。这么一来二去,辞行的话是说不出口了,我拿了些垫子压在他背后,又去把痰盂搬过来。

“咳咳……陛下……他怎么能……这么草率——咳!这关乎王室的信誉啊……换做是鲍德温……一定不会……”

啊,又来了。我一边拍背给他顺气,一边听着他絮絮地讲“鲍德温”如何如何,知道他这是犯病了,也犯糊涂了。

他口里的这个“鲍德温”,其实是国王鲍德温三世,鲍德温同名的伯父,也是雷蒙德大人的表兄。雷蒙德大人的父亲是的黎波里伯爵,母亲是梅丽桑德女王的妹妹,但他们在他幼年时就早早离世,于是女王便把尚未成年的外甥接到宫中抚养,故而这两位表兄弟自小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雷蒙德大人成年后返回领地,本非远离,却不幸遭遇了牢狱之灾,一连蹉跎了八年之久……这八年来,物是人非。

我能体谅雷蒙德大人留恋往事的心情,但也深知他这样的举动不得人心。威廉大人总能在鲍德温身上看到前国王阿马里克的影子,借以报效从父辈传至子辈的知遇之恩,但雷蒙德大人不一样,他渴望的是亲人之间的信任,却忘了鲍德温与他记忆里的表兄只是同名——即便血脉相连,也是全然不同的人。如果一位长辈总是在念叨另一个人更好,试图树立一个可望不可追的榜样来鞭策晚辈,以年轻人的逆反之心,势必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的。

我默不作声地听了一会儿,便把原因猜得**不离十了。前些日子,鲍德温其实也提起过:他想在太巴列开设一家铸币厂,用以支付修建堡垒的巨额佣金。当时雷蒙德大人激烈反对,于是事情便不了了之。鲍德温转而开始大量签发王室特许状,把官职和土地许给那些外来的朝圣贵族,以换取更多的财力物力支持——不用说,这种行为也触到了雷蒙德大人的道德红线。在一次又一次的劝谏之后,君臣渐行渐远,最终分隔两地。现在无人阻止,鲍德温应是重启了先前的计划。

我其实并不明白,为何只是建一座铸币厂,雷蒙德大人会这么生气。更不明白的是,他们到底在修什么城堡,居然这么烧钱。

一周之后,雷蒙德大人终于好转了。还没容我旧事重提,他就发话了:

“达乌德,你过去吧。我知道你关心那边,我也正需要一个接受的理由。”

雅各浅滩距离太巴列只有半日的路程,骑上马很快就到了。我糊里糊涂地领了任务过去,没有派信使提前打探,又很不巧地错过了——萨拉丁近来屡次派军队在这一带骚扰,鲍德温便领兵前去围攻大马士革。

留守营地的将领是伊贝林的巴利安爵士,他年纪要比鲍德温大一些,一头黑发,眉峰很高,下面的蓝眼睛像是两汪清澈的湖水,看人时总是含情脉脉的。听说他早年丧妻,因而气质显得有些忧郁。不过忧郁归忧郁,他这人一点儿也不高冷,我到时他就在工地上干活,正挽着袖子大力敲打烧红的锥子——此人有铁匠手艺,并且丝毫不吝于向人展示。

“日安,达乌德医生。”

巴利安爵士是本地贵族,却素来奉行平民做派,甚至都有些不讲礼数了,比如这时,本该是由地位低的我先来打招呼,他抢了我的话,我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弟弟在野地里放鹰,你去帐篷里等他吧。”

“好,谢谢您。”

我栓好马,过来补全了礼数。他摆手示意我不用客气,把刚打好的锥子丢进水里淬火,又吩咐了副官几句,拿了外衣,便想引着我往帐篷那边走。我走近一步,低声问他可否参观一下正在建设的堡垒。

“当然可以。”

所谓的城堡只是初具雏形,当前工地上只能看到两圈石头围成的地基,较长的一圈用以建设外墙,短的一圈是内墙,呈同心圆形状排布。此外紧贴着外墙的还有一个小圈,应是塔楼的地基。

“过去的五个月我们一直在向下挖,因为这里是滩涂地,不把地基打深一些,发大水时就容易冲毁城墙。此外,坚固的地基也有助于防范敌方挖地道。”

我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外墙的确很结实,平铺的石块都有四尺见方,夹缝中还熔进去了铁,定是很难被挖通。相比之下,内墙就薄得有些过分了,全是由碎石垒砌而成,看上去下大雨甚至都能冲毁。

“这是要修建一座同心圆城堡吗?”

“不。理想的外墙是星形,或者至少是十字形。这样交战时能给骑兵提供掩体,也有更多的角度供弓兵放箭。”

巴利安大人说着就打开了图纸,给我看最开始的设计,接着话锋一转:“但是,这样的城墙太耗费石料了,光是挖平附近的山头还不够,还要从海外购买新的石料。我们人手不够,财力也不充足,多方妥协之下,也就勉强建设成弧形……”

我仔细打量着那设计图纸,上面的笔迹明显来自那位已经远去的朋友。改动很多,线条繁缛却丝毫不显凌乱,知道这图的定版应是耗费了大量心血。想来鲍德温不遗余力地推动这座城堡的落成,应是也有一种不愿辜负的意思在里面。于是我谨慎地说:

“在这蛮荒之地修建防御工事,是很艰难的事情。相信等到城堡建成,定是能给北方边境带来长久的安宁。”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巴利安大人微笑着收回图纸,接着就问我,“还有什么地方想要参观吗?我争取让你不虚此行。”

看来默认我是为雷蒙德大人传话的人了。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提了出来:

“我还想看铸币厂。”

铸币厂建在渡口下游,紧邻着约旦河河岸。因为铸币需要流水来冷却降温,河底的泥沙也能用来制造一次性的底范。我们过去后,巴利安大人直接引见了铸币厂的负责人——果不其然,是犹太人。

“这位大人,请您看一下,这两枚银币有何不同。”

巴利安大人确实地位不低,但这人把随行者都当贵族看待,还是有些粗疏的,看我这脸就该知道不是“大人”了。银币入手,我没有仔细去看,一手一个稍微掂量了一下,把右手伸了出来:

“这个轻一些。”

“了不起!”犹太人夸张地一拍手,看我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敢问阁下经营何种货物?”

“啊?我……”这就把我当商人了吗?这人的思维方式很固化啊,“我是医生。”

“医生啊,难怪有这样一双手。”犹太人嘀咕了一句,还是兴致勃勃地继续提问,“那您来说说,这枚银币轻了几分?”

这可难到我了。因为用药要看剂量,我确实对重量比较敏感,但对于具体的数字,却并无多大概念。于是我估摸着说:

“唔……大约一粒豆子?”

犹太人大笑。巴利安大人也跟着笑起来,还挥拳打了那人一下:

“别逗我们这位朋友了,快解释一下。”

“好好,我说。”负责人压下笑容,站直了一些,“如您所见,您左手握着的是标准的四德拉克马银币,来自耶路撒冷的王室铸币厂。而右手这枚,是我刚从冷却池里捞出来的新币。”

“不对,不应该啊。”

这会儿我已经仔细核对过两枚银币的花纹了,不知是不是错觉,轻的那枚花纹更浅,边缘也更模糊一些,看起来更像是在市面上流传多年的旧币。我把这个发现说了出来。

“不愧是医生,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个犹太人很会夸人,说是奉承也不为过,“没错,银的质地虽然比金要硬,但却不耐磨,而且熔化后的损耗也更大一些,这也就是为什么一磅白银只能做出二十五枚标准银币的缘故,当然边角料……咳咳,扯远了。”

“就算银不耐磨,一枚新币也要经过两年以上的流通时间才会明显变薄,才会出现多数人能够分辨的重量差别……等等,你是说,这枚新币……”

“我的铸币厂是临时兴建的,就近征召的银匠没有那么熟练,而且手脚还不太干净,”犹太人语气懊恼,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裁撤整治吧。”

但到那时,城堡应该也差不多修建完成了。铸币厂完成了它的使命,也会伴随着这段历史成为过去。想到这一点我的心砰砰乱跳,脑子也活泛地动了起来。

耶路撒冷王国以及周边国家奉行的是金本位制,银价也是用金来衡量的。鲍德温在银币上做的小动作如果持续得久一些,势必会使金贵银贱,导致货币购买力下降。不过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用阿拉伯世界通行的第纳尔购入白银,再铸成货币发行,这样流通起来,会产生微妙的差价,从点滴之处增加本国收入……关键在于见好就收。城堡甫一建成,就把铸币厂关掉,那些“新币”就可以伪装成流通多年的“老币”,悄无声息地汇入市场的洪流之中……

“你可真是太大胆了,投机商人。”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等那些在工地上风餐露宿的士兵发现赚来的钱币就像饭菜里的干瘪豆子一样能从河里漂起来,想必会把你绑起来沉在他们救世主趟过的那片水里。”

“不敢,不敢,您太抬举我了。”犹太人还是笑着,凑近了跟我说,“不管怎么说,我这边还有好几位身份贵重的共犯,就算有肉身成圣的好事,也暂时轮不到我。”

“建厂铸币这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加征战争税?”

“不知道。许是我们的国王没有向平民伸手要钱的习惯吧。”

犹太人这一句无心的话,把我带回到了五年前,回到鲍德温年少时,那个闲敲棋子的午后。鲍德温说过,任何王子都会向平民伸手,只不过他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我到现在才读懂了他的潜台词: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选择加重民众负担的。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期盼再次见到他。

*这一章想方设法编了一堆理由来解jiao释bian他(铸币卖官)的行为。我的滤镜比城墙还厚,真实情况肯定不是这样子的。顺便一提:到1183年(鲍德温去世前两年),耶路撒冷王国真的加征战争税了,估计那时应该是连年征战导致山穷水尽,没有办法的办法。

*银币的重量选择性接受哈。一德拉克马四点多克,四德拉克马十六点多,(理论上)一磅银应该够铸二十五枚。对比现今一元硬币6—9克,那时候十几克的钱应该比较容易铸造。但德拉克马是希腊制,不知道那时那边是不是用这个单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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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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