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T/利威尔bg] 定约日 第6章 第 6 章

数月后，埃尔文的消息姗姗来迟。青阳总算看清温海姆是怎么在她的眼皮底下当无间道的：这一次给他递消息的是经常给他们送茶叶的小贩。还在地下的时候，温海姆利用她和利威尔对他的信任，专挑一些边缘的成员，狐假虎威地用他们的名头，许以地上的蝇头小利让他们做事。因为是带些书本的请求，成员们都当帮了老爷子一个忙，没当可疑行动上报，给他钻了空子的机会，传递信息从没耽误过时间。

青阳想起从宪兵手里救下温海姆的过往，他当时被追杀的狼狈样子现在还历历在目，不过料想那应当也是他演的一出戏，温海姆这样神通广大，一定和军方有关系。她一向谨慎，除了刚到这个世界以外，一次也没在众人面前用过死气之火。仅有几次也是哄着利威尔开心，温海姆虽然没见过，但也不妨碍青阳猜出他就是听到了这些风声才接近他们的。

她坐在二楼的老位置——亲手做的圆桌还是自己用的次数最多——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向楼下又一个被温海姆搭话哄骗着送信的小孩。这段时间她脑子里设想了许多种他下一步的行动可能，但数月来，除了频繁送递书信外，他对人员变动没有任何过问和筛查。青阳也摸不清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雇主又是谁。想来，埃尔文也是他利用的棋子之一，就是不知道他对温海姆了解多少了。

在等埃尔文消息的这几个月，她把伊莎贝尔接到地上来了。伊莎贝尔对地上适应的很好，虽然没见到法兰让她很失落，但解释了他曾为了地上居住权出卖利威尔的事后，她终于表示理解。

如果不被青阳看到她偷偷抱着一摞药和食物去找法兰，青阳会更欣慰一些。但左右都是利威尔该处置的事情，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个热情叫着她‘大姐’，实际做着背叛‘大姐’事情的小孩儿维持着原本的亲近。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如水，青阳都快要溺死在这完美的日常中了。西西里的炮火，白兰的追杀，家族中的叛徒，听起来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唯有手上因为使用死气之火留下的痕迹时不时提醒着青阳，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上次哄着利威尔的话也不能当真，追着她的死神都在悄然逼近了——再者，她留在这里对利威尔的成长于事无补，把他带到地上，看到一个全新的发展可能已经是她对这三年收留的回报，剩下就要靠他自己了。

雏鹰总是要离窝才能学会飞翔嘛。

青阳的窝总在西西里，这里的一切，除了利威尔，都对她吸引力寥寥，她的家族在西西里、牵绊也在西西里。她也有预感，恭弥快找过来了。在那之前——

青阳伸出手对着太阳，近乎透明的手掌、手臂上长出了大小不一的斑点——是老人斑。明明还是莹白的手却布满了细纹，干瘦又配着淡灰色、大小不一的斑点，让人看着就心里发怵。虽然利威尔还没发现，但温海姆曾经旁敲侧击过。这臭老头估计是快死了，才会也闻到青阳身上腐朽的臭味。

得快些解决这个问题。

离下一次调查兵团的壁外调查时间越来越近，埃尔文的信一封封催得越来越急。

今天，温海姆终于带着一封有调查兵团漆印的信件敲响了青阳的门，”小姐，您该启程了，这是来自兵团的正式邀请。“

之前她在等埃尔文的邀请，也在等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时间，奈何埃尔文的信迟迟不来。青阳不知道的是，因为利威尔这几个月黏她很紧，温海姆的箱子里已经摞起一大叠来自玛利亚的信件，只等时间合适便交付给她。这段时间伊莎贝尔和法兰牵扯住了利威尔的大部分视线，温海姆才有机会将这封信递到她手中，催促她。

“总算来了，我下午出发。”青阳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内容和温海姆口述的大差不差。壁外调查就在一周后，她需要提前进入军团适应队伍训练和立体机动装置。

她先去佛格家取回先前定制的及肘牛皮手套，戴上确保遮住了皱纹和斑点后，又转道去隔壁的小酒馆，招来了伊莎贝尔——她在那里当酒侍。在地上找了这么个活计，青阳也挺意外的。她通过伊莎贝尔给利威尔留了个口信——和没有一样，只有‘速归，勿念’四个字，怕是他听到以后，伊莎贝尔要被迁怒一番。随后又去宪兵团存放对人武器的地方顺了两把枪放进匣兵器里，以备不时之需。

稍带了些干粮，青阳便辞别温海姆，骑上快马，向玛利亚之墙疾行。当晚深夜，青阳见到了埃尔文。

“好久不见，埃尔文。”青阳握上他的手摇了摇，有些激动地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道，“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死板样啊！是不是只有研究巨人才能把你的热情激发出来？”

“啊，好久不见了。”埃尔文穿着睡衣，选择性忽略青阳近似骚扰的调侃，“催了这么久，你总算来了。壁外调查就在一周后，我还担心你来不及。等我换件衣服，你和我去面见基斯团长吧。”

青阳以为这种深夜，军团的团长应已睡下，又或是完全相反，挑灯夜战反复复盘进行一周后的作战准备。谁料想等埃尔文敲开门后，这位基斯团长正一身正装，对着镜子仔细整理外表。同传的士兵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团长……”

基斯这才从沉浸在镜子中的自己恍然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请青阳和埃尔文入座。青阳坐下时瞥到基斯似乎把什么信件飞快地抹下了台面，开头写着致亲爱的卡露拉——大概是什么军情机要吧，她想。

“青阳吗？埃尔文为了你能够入参与一周后的壁外调查，从入团开始就提交了不少报告：证明你对人类的价值，认为你能给人类带来不少贡献，强烈建议我将你纳入此次壁外调查。”这位调查兵团团长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眼中附着的阴霾让看遍西西里阴暗面的黑手党族长都叹为观止。

青阳也不禁好奇起来：调查兵团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军队，不仅军人素质明显区分于宪兵团和驻屯兵团，连团长的气势侧重都格外不同。拜温海姆所赐，利威尔时不时便要与宪兵团打交道，宪兵团团长虽未见过，但整体士兵质量连给利威尔当陪练都不够。与之相反的是，仅从刚刚将他们带进团长作战室的调查兵来看，谨慎又机警，随时戒备的样子远超青阳以为这个世界应有的士兵素质。

“然而！”青阳刚刚走完神，基斯猛拍桌面，吓了她一大跳，“我很失望！几个月来，数封信件快马送到你府上，你却毫无音讯！为了虚无缥缈的承诺，埃尔文制定长距离索敌阵，让士兵们练习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更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

“埃尔文曾承诺，你的出现会给人类前进带来史无前例的一大步。作为个人来说，我不愿意相信你和其他士兵的不同；如今亲眼见到你，我更是失望。因为埃尔文这样一位优秀士兵的承诺，我才愿意多给你一次机会！青阳，如果你愿意加入调查兵团，成为一名调查兵，请在一周后的壁外调查作出选择，为人类献上你的心脏吧！”

她沉默着，既没有辩解收到的信件数量，也没有随意应答这听起来太过宏大，乃至荒谬的请求。

“在证明我的价值前，团长，”青阳缓慢斟酌着字句，一停一顿地试探，“您知道……国家的概念吗？”

“愿闻其详。”基斯不动声色，只是用手抵住了嘴。

“我在地下街资助的一位老人，书店里有不少**。”温海姆背后不管是何方神圣，在此出来背锅再好不过，“里面曾讲述，在人类逃往墙壁内之前，曾有国家、民族的概念。”

这下连埃尔文的眼里也闪过一丝亮光，眉眼间带上了奇异的色彩。

“不同国家之间发动战争互相倾轧，士兵与士兵、人类与人类，战场上有数不尽的尸骸。东洋人、西洋人，不同的民族各自以国家为集团，开启‘正义’的战争。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终于引来神罚，神降下巨人作为它的使者，说‘世间不许拥有战争’。巨人应声，举起武器，屠杀人类。”

“……在人类濒临灭亡的时刻，在一百年前，人类终于建起了三面巨壁，逃进去，成功躲避了灾祸？”基斯接下话茬。

“是。”

“我开始后悔与你交流了，青阳。”基斯的眉头皱紧，烛火摇动，他的眼神里也映出那一簇火苗，“如果你有最基本的常识，就应该知道巨人是通过吃人杀人，成为人类的天敌，而非使用武器。”

“书本而已，不能当真。您耐心一些，”青阳看着埃尔文，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埃尔文的沉默不过几息；她怀疑他的沉默也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抑制思考过于迅速的大脑——他的表情是狰狞的兴奋。

埃尔文完全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缓慢提问：“墙壁外是否有人类？”

“哈，一定有。”笑声忍不住溢出嘴边，她就知道埃尔文这么敢想的家伙不会让人失望，不愧是她的朋友，随后斩钉截铁道，“墙壁外一定有人类。”

“凭借你一言之词，实在让我难以信服。”基斯接上。

“证据就在墙内。证据就是墙壁。人类在一夜之间建起了3座巨壁，为什么墙壁不可再扩大，为什么墙壁不能被修复？为什么墙内的人类有这样的神迹，墙外的人类不会被眷顾？我们有墙壁，他们有什么？”青阳用结论倒推，反问被因果论限制的墙内人民，“他们一定也有自保的手段，巨人不是一朝一夕吃完所有的人类，但如此巨大的墙壁却是百年前一朝一夕建立的。历史中的技术比现在强，历史中的科技比现在先进。”

基斯被问住了。

他的眼中有很大的动摇，理智上想要反驳这个论调，情感上又想要坚信这是真的——调查兵团做的不是无用功，调查兵们献上的心脏是有意义的。

“这依然不是证据。”率先反驳的竟然是埃尔文，“即使房间内的人信了，商会、总统、贵族，都不会相信。这是诡辩。”

“今天建不成玛利亚，我们只能在未来慢慢证明。”

青阳起身，吹灭了基斯桌上的蜡烛，借着月光欣赏他眼中动摇的神色：“今夜太晚了，团长。明天见，我还要熟悉立体机动装置呢。”

（注：提早长距离索敌阵出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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