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婵娟村苏醒至今,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之事太多。俨然不似穿书那么简单…言通玄明白,越是如此,越表明其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深重难言。
而她与身边少年之间的羁绊,似乎也不似她想得那么简单…
耳边听不见身边人回话,应载雪也不急,带着人往澜梦家走,一面走,一面道:“我观二楼那些铁笼中,还有三四个异常狭仄的。看大小,因是关不下一个成年修士的…”
先前在楼上,她目光停在那些还没膝盖高的铁笼上的时间,要比看郁影更久。
那些矮小的铁笼上,不仅有被暴力冲撞的痕迹,还有牙齿的咬痕。只是时间太长,已然看不出是人的咬痕,还是动物的咬痕…
听出了应载雪声音里的迟疑,言通玄沉浸在灵力感知中的思绪,瞬息被拉回。无声一叹,替少年给出答案:“我只在那铁笼中瞧见发丝,并未见动物皮毛…”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屋檐上如同一层薄霜。为这本来就透着诡异的小镇,更添了一分冰冷。
二人一时都沉寂了下来…
她们心中都清楚,铁笼周遭不见兽毛,唯见发丝缠绕,便说明铁笼曾经只关过修士。而铁笼大小各异,则表明里面不仅囚过成年修士,连孩童也不曾幸免。
这是一处彻头彻尾的魔窟。
胸腔内像是压着块石头,沉甸甸的,言通玄换了几次气,才再次出声:“可若真是人贩巢穴…你为何又能出去?我们为何没有被囚,反倒能在镇内自由行走?”
应载雪也在想这事,沉眉思索。
言通玄又道:“且我记得,你曾说过,复灵之后,人牙子便鲜少打女修的主意。如今又怎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座小镇?”
“再按下午我们所分析,此地若是秘境,那形成秘境的执念..是那被囚于此的修士,还是那些丧尽天良的人牙?”
“此番种种,我们都还未捋请。”
注视着前方被笼罩在朦朦夜色下的屋舍,应载雪脑中思绪像是天上灰云般交叠在一处,分不清哪块是哪块。
倏然,她猛得转头,问了个与眼下毫不相干的问题:“不知昨日通玄在庖屋中炖制蛇羹时,可曾留意澜梦小友家中有无适宜炒菜的铁锅?”
言通玄略作回想,肯定摇头:“没有。”
眼底闪过了悟,应载雪:“为防我的猜想出错,我们再去镇中其余人家查探一番,瞧瞧有无炒锅。”
“顺道也看看其余人入夜就寝后,是否还如白日那般鲜活如常…”
在猜测此地为秘境之后,应载雪便很难再将这一镇子的修士,与活人联系在一处。可既不是活人,那这里与她们对话如常的“人”又是什么…
鬼?
应载雪暂时还不确定。
夜影幽幽,整座小镇没有一处点着烛火,似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睡。
无声的风在庖屋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适于炒菜的薄锅后,又吹向居民们住得屋舍。
陈旧木门被风推开一条缝,月光并未透过缝隙照入屋内。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只有此时站在屋门口的两人才知她们看见了什么…
一张与人等高的纸人,倒挂在梁下。脑袋朝下,炭笔勾勒出简单的五官,歪歪扭扭,半点不对称。
过分浓艳的腮红涂抹在脸颊两侧,在这漆黑的夜间,并不能给人带来一丝惊艳,只有彻骨的凉意。
言通玄认得这纸人身上衣服,正是澜梦那位阿爹身上穿得麻衣。
这回不需要应载雪提醒,她也自主地屏住呼吸。而同时,身边少年抬手,拉着她向后飘出了数丈。
“纸有意识,但感知不到四周。”
在落地的瞬间,应载雪声音响在脑海中。她用灵力粗略探过,那房门被推开时,里头纸人依旧沉浸在倒挂的痛苦中,眼珠子根本没有动过。
闻言,言通玄也立即回忆起方才所见纸人——初看纸人,只当是画工拙劣,并未多想。此刻细想,才惊觉那分明是一张因倒悬而痛苦挣扎的面容。
清凉的风从她身侧吹过,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刚刚那扇门并不是她们打开的,确实是夜风自然推开。只不过她们为了等这阵风,在门口待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中,她们从始至终都未听见里头传出一丝呼吸声,及…挣扎声。
……
树枝在地面上投射出嶙峋的倒影,二人趁着夜色未明,重新返回澜梦家中。
贴满纸人的室内早早就点着烛火,是应载雪出门前特意留的,用来掩人耳目。等她一屋,藏在屋顶的符纸飘落,确认没有外人来过后,才让言通玄进屋。
大步走到桌边坐下,言通玄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将心中荒诞之感压下后。她才道:“如何执念还未想明白,迷雾倒是越探越多…”
叹了口气:“若说此地执念,源于当年被囚修士。那夜间将人吊挂而起,以作惩戒,尚能理解。”
“可为何对郁家少主也要取血折磨?难道说他与此地有什么渊源?”
应载雪接过茶水,轻摇了下头:“他与此地半分干系也无。”
言通玄看她:“你心中已有答案了?”
“也算不上答案,只是刚刚才确认了一件事情。”
“与你先前说的猜想有关?”
“嗯。”浅抿了口茶,少年目光幽冷:“通玄或许不知,而今各地酒肆虽都盛行煎炒菜肴。但煎炒,却是复灵后才从北方传至南方的。”
言通玄听明白了:“你是说,此镇存于复灵之初…?”
她们方才将镇中庖屋都逛了一遍,别说炒菜的薄锅了,就是一些常见的香料都没有。
应载雪提出的这个猜想,乍一听来有些惊骇,细想之下,却能解释眼下诸多疑团。尤其再联想起,今日她们午后所言——幻术之外,与实际相反。
复灵初时,女修尚未挣脱“女子本弱”的观念,不少女子甚至修行都不被家中允准。还是人牙子主要下手的目标。
而像是郁影那般的世家少主,则多为买主…
嘴角往旁拉了拉,言通玄似乎是想笑,但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嘲意:“它把我们困在这,不会是想让我们来当买主吧?也不对,若是当买主,将你放走做什么?”
应载雪语气晦涩:“所以…将你困于此地,应与昔年执念无关。”
可既与昔年执念无关,便是有更大的图谋…
烛火撑开一团暗黄而柔软的光晕,少年身形一半隐在昏暗中,一半显在暗黄下:“自天地灵力复苏至今,已有三万余年。纵是修为通天之辈,也难逃寿元耗尽,更何况一方秘境?”
“此方秘境能延续至今,只怕是那位修士身陨时,无意间吸纳了其余被囚修士的执念和怨气…”
“但再强的怨念和灵力,也有消散的时候,遑论此地曾经还有个道观…”
提及道观,不可避免的停顿了下。然后才道:“也许最初那道观坐落在这附近,本来就是想解冤释结,但又不知因何原因突然搬走了。”
“而眼下道观虽走,可执念却还未散去。”
杯中的零碎茶末被一点点撇去,听完应载雪全部分析,白布修士敛眸:“如此看来,那道执念许还有意识…”
不然怎能做到精准抓人?
……
晨光初透,薄雾未散。
光芒照在屋檐上带着一种诡谲的蓝调。昨日下午不知道跑到哪疯玩的澜梦,今天早上又出现在了两人的屋门外。
见两人出来,笑嘻嘻道了晨好,又乖声告知:“昨夜窗外总有吱吱异响,怕是家中窜入了牙鼠…二位姊姊夜晚修行,还须多加注意。”
瞧着面前笑得一派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应载雪与言通玄都是回以温柔微笑:“多谢。”
见她肩上扛着一擀面杖,言通玄又多问了一句:“你这是准备去打老鼠?”
澜梦笑得很是开心:“是啊,我准备去金婶家,她家存粮多,最招牙鼠了。”
言通玄记得这个金婶家,就是隔壁。
可昨日她和应载雪都看了,整个镇子算上澜梦和郦歆也就是五个女修,隔壁压根就只有一个男人。
但她也没多问,只笑笑:“你倒是不怕。”
“牙鼠有什么好怕的,牙鼠还会帮着打洞呢… ”说话间,澜梦已经向她们挥手走人。
半大的孩子扛着没比自己矮多少的擀面杖,蹦蹦跳跳,瞧着看着活泼鲜活。
见她走远,言通玄感怀:“这般小的孩子,竟然也是在那般混乱的时期下生存。她知晓身边婶婶姨母,都是被强拐来的吗?”
应载雪也在注视着女孩欢快的背影:“应当是知道的。只是自幼生于这般环境下,心性仍能如此开朗豁达,实是难得。”
言通玄:“若秘境之外,一切事物皆是相反,那她原本的日子怕是与我们所见,截然相反…”
说到这,二人皆是无言。
乱世下,众生皆苦。年长者尚可抉择前路,稚子却无力自主…只怕字尚未识全,便已作为她人棋局之子。
炒菜依托于炒锅的“薄”,需要冶铁和锻造技艺成熟。所以我们一直到宋代,“炒菜”才成熟普及。(当然,唐朝的时间也是有炒菜的,就是少见。)
这里是架空背景,所以我就引用下这个发展顺序,不要代入我们的历史背景哦。[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被囚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