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猛然看见一个浑身裹满白布,眼冒绿光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柳淑然应该尖叫出声才对。可是…她现在只有干坏事被抓包的尴尬,连拿在手中的兔肉都有些烫手。
伸脚踢了踢应载雪的后脚跟。
言通玄示意对方让让,然后也跟着蹲了下来,似笑非笑:“找了这么好的一块地儿,总不会只密谋着怎么吓唬我吧?”
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应载雪表现得倒是很从容:“当然不止这一点,还盘算着怎么将通玄你的兔肉瓜分干净呢。”
言通玄冷笑,对柳淑然三人道:“你们先走吧,我要与我这友人好好算下账。”
应载雪听了这话,很配合地摊手,表示自己束手就擒。
得了二人放行,柳淑然三人自然不敢多留,捧着兔肉就慌里慌张跑了。全程步子都不待停一下的,朝着东面飞奔而去。
直到见着人跑远,言通玄才皱着眉道:“她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胆那么小?”就是之前见过的宁德,也没这三人那般战战兢兢。
应载雪目光也在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不清楚。”
她也觉得很奇怪,鱼阳郡这个地方比如丹城还要安逸繁荣,生活在这附近的修士应该更自在轻松才对,怎会如此谨小慎微?
从柳淑然三人的反应来看,三人更像是从小受人压迫,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性子…
蹭甘霖而已,应载雪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况且这甘霖落下,又不是只瞄准渡劫修士头顶。那般大的范围,本身就有惠泽旁人旁物的意思。
何至于此?
言通玄站起身:“也罢,现在人也走了,我们总不好追上去问。”
“你有寻到郁家那位少主的踪迹吗?”
她方才在树木后面费了不少时间,应载雪在外头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干。
应载雪叹气:“没有。”
“寻踪符追影符都寻不到郁影踪迹,我怀疑他和我们出的城门并非同一个。”
“那我们是按照舆图继续前进,还是回到城中去打探他的消息?”
应载雪思忖:“打些轻便的灵兽回城吧。鱼阳郡大,说不定有更详细精确的舆图。”
她现在有些后悔,之前在红绸船上没找那管事要一张去往项家的舆图。项家家就在塞外,都出塞了,肯定能路过平生关。
言通玄这方面都听应载雪的,既然应载雪决定了,便立即抬步准备往回走。
只是她们还没有走出这块适合聊秘密的树林,远远的就听得一阵脚步声,随后是几道应载雪略微熟悉的声音。
“大满阿姊就在前面前面…”
“阿姊你别管我们,你先过去吧。我们拿了那大人的兔肉,怎么也得说声谢谢。你要是追上她们了,就替我们说一声。”
“希望那位白布缠身的大人,不要怪那长衫大人…是我们不好,拿了兔肉就着急忙慌跑了,也忘记替大人解释…”
是刚才那三名修士的声音。
言通玄现在的耳朵比从前好使了,能模模糊糊听见一些关键词,扬眉,瞥向应载雪:“希望等会两方见面以后,你能将我的风评拉回来。”
应载雪压着唇边笑意,义正辞严道:“这的确是应某之失,应某一定补过。”
然而这边两人对话刚刚结束,那边柳淑然三人离去的方向就窜出一个人影,深蓝短褐,头戴草帽…应载雪讶然,竟然就是那日鲋鱼撞船,撑着扁舟来救人的修士之一。
白满川并不认得应载雪二人,只是见着柳家妹子口中的两名修士还没有离去,当即松了口气。大步上前,抱拳:“二位道友留步!方才多谢你们赠我家妹弟兔肉,只是妹弟无知,拿了东西就跑。白某特来道歉,并邀二位道友到寒舍一聚,吃顿便饭。”
言通玄没有见过白满川,这会见着来人,更多是惊叹于对方的好肤色…若是待她身上焦黑褪去后,也是这种麦色就好了。
应载雪则是同样抱拳:“道友多礼了,不过是寻常兔肉,无须在意。”
“反倒是我二人还得谢过道友,那日陇头段中若非道友与道友朋友出手,我们一船人可能都要葬身江中。”
白满川也是没想到,事情那么巧。柳家妹子口中遇到的心善大人,就是那日自己与钟清渠所救红船上的船客。
“如此缘分,那更是要请二位到寒舍用饭了。”她哈哈大笑,伸手就拍向应载雪肩膀。
言通玄这会才知眼前人是那日撑船之人,也是惊喜:“怎好叫道友请我们。合该我等自己打些猎物,上道友家中致谢才对。”
应载雪很是赞同,不过她还记着另一事:“那日道友离去后,有两名氏族子弟乘飞禽追赶,不知… ”
白满川笑意一顿,看了会应载雪,随即恍然:“当日射向那两鳖孙的一击,是出自你手!”
她大喜:“哈哈哈哈哈好好!那日我还与清渠讲,是哪位道友如此仗义?日后见面了定要感谢一番。没想到今日就被我碰见了,走走走今日说什么也要去我家吃上一顿!”
几乎是半推半就,应载雪与言通玄被白满川拖着往前走。
走至一半,与赶来的柳淑然三人撞上面,应载雪谨记着对言通玄的承诺,温和解释:“那些兔肉都是在下所猎,也归属于在下。方才见三位道友紧张,便与友人胡乱打了个岔,希望能让三位道友转移注意。没想到引起这般误会,还望三位道友海涵。”
“另外在下姓应,友人姓言,道友们正常唤我们为应道友言道友就好。大家平辈论交,方才自在。”
柳淑然三人当然会怪罪应载雪与言通玄,对方怎么说也是为了她们,她们哪好意思…明白完事情经过以后,都是羞赧地躲到白满川身后,示意阿姊快些将人请回去。
白满川也不负妹妹弟弟所望,压根不给应载雪去打些新肉类的时间,拉着人就往家赶:“道友非要自行狩猎,莫非是看不上我家的肉?”
“自然不是…”听她这么说,应载雪和言通玄也只得歇了送礼拜访的心思。
其实应载雪的芥子囊中,也有祁砚舟先前送的礼。只是菜肴佳酿都已进了言通玄肚子,剩下的灵丹灵器又标有项家的标记,不好轻易拿出。
想来祁砚舟一开始也没想真正将礼送人,盘算着将人除掉后,再收回的想法。
可惜,碰上了应载雪…
白满川家距离此地不远,也就隔了五六里路,无怪乎柳淑然她们能顺着雷劫摸索过来。
深褐色的土壤被人为地开辟出一条小径,一行人刚迈过小坡,就听得前方传来歌声:“立冬到小雪,培根暖心田;大雪漫地白,护苗莫畏寒。”
“耙平再细耢,苗齐根须壮。适时播良种,来年粮满仓。”
一众女女男男弯腰于田野间,各自忙碌于自己眼前的三分地,而口中则是哼唱着同一首歌。兽皮绒毛披于身后,裤腿因劳作高高挽起,随着节奏一次次抬步,挪移,证明着她们努力的成果。
成串细汗从额间滴露,却掩盖不住她们面上那满足的笑容。
言通玄目光立时就这一亩亩田地给吸引了过去。她已许久没见过田地,此时再见,难免生出几分感慨。原来此界作物并非全是自生自长,也有农事一说。
见她目光停留,白满川满脸红光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村子的地。厉害吧,回头就带你们下地,要是有你们喜欢的,你们去仓库里挑几株走!”
应载雪也是忍不住上前几步,望着这些修士弓起的后背,感叹:“我虽不善于农事,但也知自复灵以后,农种变化,不再适于种地。贵村又是如何做到…”
白满川对她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双手一叉腰:“这个啊,日后又有机会一定与你们说说。但现在吃饭更重要,快,快随我来!”
同时对身侧的柳淑然道:“去学堂将你清渠阿姊喊来。跟她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我们早些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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