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祟 第2章 服软

庄湘踩着高跟鞋，戴着帽子和墨镜，大摇大摆走进公司。

进了大厅，帽子摘下后，那头金发完全暴露，卷起的发尾平添几分风情，柳眉朱唇鹅蛋脸，清纯与妩媚并存。她长相本就属于浓颜，眼窝深邃，化了妆给人一种具有攻击性的美，所以庄湘日常喜欢化淡妆，以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

走过长廊，化妆间的门虚掩着。里面的化妆师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忽然，不知道谁提了一嘴，平淡的说话声陡然拔高。

“庄湘？众乐地头蛇啊！我可不想碰见她，腕儿不大，要求倒挺多，一天天黑着张脸，跟别人欠了她似的。”

“人家再怎么也是公司二把手，出了那档子事还不是有一堆粉丝供着，公司不也花钱撤热搜吗？”

“同样是单飞，柏然比她好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让这俩人组CP，还好解绑了！还是柏然拎得清，带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红起来……”

庄湘面无表情推开门，走过去坐下。几个化妆师见了她，顿时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恨不得原地消失。

“呃，那个，我去服装部看看。”

“我再去泡杯咖啡。张燕，一起？”

“好，好啊！”

刚刚说得最起劲的几个人瞬间逃离现场。

庄湘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顾开始补妆。这种话她听得多了，早就不在意了，况且比这更膈应人的话她都听过。卸了口红，庄湘去换了件白色毛衣，配一个杏色贝雷帽，搭一双白色厚底鞋。整个人看起来乖巧伶俐，与先前判若两人。

做完这些，她就给曼媛打了个电话，表示自己已经到公司了。

刚挂电话，突然听见有人喊她。

“庄湘，庄湘！”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头发呈棕色的女人风风火火跑进来，一脸焦急。看见庄湘的那一刹，她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曼姐电话轰炸了一晚上，都快急疯了！”

周景艺，和庄湘以前都是RDR的成员，舞蹈水平很高，但一直不温不火，加上年纪大了，女团更新迭代本就快，老成员要么单飞要么退团，就剩下周景艺一人，处境不上不下，十分尴尬。最后曼媛让她去负责组织排练和教舞，庄湘常打趣这是台前转幕后了。

自从庄湘单飞后，两人虽见面的时机不多，但自始至终都是要好的朋友。

“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嘛。”庄湘淡定抿着嘴唇，把豆沙色唇釉均匀抹开。

周景艺看着镜中的庄湘，碎发修饰脸型，皮肤细腻白皙，五官明丽，不由感叹：“要不说是门面担当呢。”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哼哼两声：“你要是今早还不回来，可能公司直接出公告说你失踪，到时候上热搜就好看了。”

庄湘瞪她。周景艺摸了下鼻子，转移话题：“对了，曼姐让我来叫你去老孟办公室一趟。曼姐说了，你说话别那么冲，好好服个软，认个错，孟总肯定就让你复工了。”

庄湘道：“我知道，我不是傻子。”她是脾气不好，不是脑子有病，什么时候对什么人该用什么态度，她还是有分寸的。

“你这脾气一点就炸，也不怪人曼姐担心，你知道网上的那些人怎么说你吗——”周景艺顿了顿，看庄湘把目光投过来才斟酌开口，她小声凑过去：“说你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就是个花瓶。”

庄湘嗤笑：“花瓶怎么了，只怕多的是连花瓶都做不了的。”

“你甘心被人说花瓶？”周景艺皱眉。

“当然……”庄湘停顿，突然想起那条说自己是个拖油瓶，只会吸血炒CP的评论，咬牙补道：“不甘心。”

“那不就得了。”见她理智尚存，周景艺松口气。

弄得差不多了，两人一起出化妆间，去等电梯。周景艺跟在庄湘身后，嘴里不停絮叨着这一个月公司的安排又多又杂，自己一个不温不火的小艺人，却忙得焦头烂额。

庄湘沉默地听着，周景艺看着庄湘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忽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公司准备出新歌了。”

庄湘昨夜没怎么睡，现在疲累的劲头上来，揉着眉心问：“谁的？”

周景艺道：“原定是那位的，但是她最近不是在转型去当演员吗，所以公司在考虑重新物色人选。”庄湘瞥她一眼，没说话。周景艺轻撞庄湘肩膀，眼神示意：“只要你复工，那就稳了。”

庄湘正思索，余光瞥见一个高瘦身影从隔壁电梯走出来。那人目不斜视，快步走过。由于隔的距离稍远，庄湘只看见她模糊的侧脸，即使只是一晃眼，也能看出底子很好，且气质极佳，不输公司任何一个艺人。

如果是公司的艺人，没道理她不认识，难道是公司招的新人？庄湘眯起眼睛，手搭在周景艺肩上，目光流转，抬了抬下巴：“那人谁啊？”

周景艺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到一个背影，想了想道：“你说那个穿黑衣服的？好像是公司请来的什么心理咨询师，上个月入职的。为此我们还开了个会呢。”

“心理咨询师？公司吃饱了没事干还是钱多没地儿花，请这做什么？”庄湘狐疑地瞥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天开会你和柏然都请假了，这一个多月你都没回过公司，当然不知道。”周景艺如实道。庄湘表情一僵，把手放下来：“都说了别提那个名字。”

正巧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周景艺看她不高兴了，识趣地岔开话题：“要我说，孟总就该清清那些光吃饭不办事的staff，花钱请个陪聊的，还特地腾间办公室，浪费钱不说，还浪费我们时间——虽然那心理医生挺好看的。”

见她想法和自己的一样，庄湘蹙起的眉舒展开，漫不经心问：“她办公室在哪儿？”

“四楼左转最里面的那间，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随便问问而已。”庄湘睨她一眼，走出电梯。

感兴趣？怎么可能。她现在只对工作感兴趣，在把柏然踩在脚下践踏够之前，她绝不会被其他的任何东西吸引。

老总办公室在五楼，庄湘通常都泡在一楼排练室，不常上楼，周景艺把她送到门口，还是很不放心地嘱咐：“你进去吧，我就不去了，你注意点分寸啊！”

“知道了，啰嗦。”庄湘站在办公室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敲门。

“进。”

一个光头正站在窗前，沐浴着阳光打太极，他动作缓慢，收放自如，脚抬起又落下，倒很有公园里汗衫老头晨练那味。不过他此时穿着蓝衬衫和西裤，西裤稍紧，一抬腿就看出布料裹紧了大腿。看起来有些滑稽。

“孟总真是修身养性。”庄湘笑，说：“怪不得每天都容光焕发，令我们这些员工心生敬畏。”

孟越听了她的话，轻蔑地哼一声，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点笑容，显然对庄湘这套很受用，然而嘴上依旧不饶人：“你就使劲拍我马屁吧。不知道哪天就没机会听到你拍了。”

庄湘表情凝固一秒，很快又镇定下来。看孟越打完最后一式，收回腿脚，站稳。他关窗户的间隙，庄湘笑着把椅背上的西服递过去。

“我说的都是实话，孟总本身就是这样的人，怎么算拍马屁呢？”

孟越接了西服穿上，扫了眼庄湘这身装扮，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学生，不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外省读大学，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他叹息，心不由一软，耐着性子对庄湘说：“这个圈子的残酷你也知道，更新换代速度之快，你要是跟不上节奏，没人救得了你。”

庄湘认真听。

“公司不养闲人，在职场只有利益可言，你既然要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为公司、为自己谋取最大化的利益。”

孟越老领导人手势，指着空气侃侃而谈：“你自己也看见了，柏然心态比你好，也比你敬业，公司有好的资源自然都会优先给她，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不管，但职场不是你的情场，收起你的小性子，进了这个圈子就不要想着什么爱情事业双丰收。”

孟越话说得重，但实话总是刺耳，庄湘敛神，长睫轻颤，点头。

“还有，我不希望上个月的情景再出现在公司。”孟越凝视庄湘，见她没反应，皱了皱眉，语气渐渐严厉：“我再给你几天时间，确定你好了再打申请。”

庄湘蹙眉。

再给几天？她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通告了，粉丝都跑了不少，而且新歌这几天肯定就要定人选，她正好要靠着新歌舞台赚回人气，再拖恐怕……庄湘摇头，跟在孟越后头，时而倒水时而递文件，软着嗓音：“孟总～我真的好了，相信我吧！……”

孟越被她烦得不行，挥挥手：“行了行了。”揉了揉太阳穴。从公司层面来讲，他确实舍不得放弃，毕竟庄湘也为公司创造了不少利益，但是留着这样一个深水炸弹，时不时爆发下，激起一阵惊涛骇浪，然后马上潜回去，安安分分待着。实在气得人够呛。

坦白来说，庄湘的热搜体质确实能给公司团体带来流量，但奈何自从她和柏然闹完后，上热搜全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部分吃瓜网友甚至连带着老总一起骂：让贵公司注意艺人心理健康，别去社会新闻吸流量。他这才走流程请了个心理医生。

孟越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这样，你去跟公司刚来的这个心理咨询师聊聊，让她给你开个诊断报告交给我，只要她通过了，你就可以复工。”

“谢谢孟总。”庄湘点点头，见好就收。

孟越叹了口气，从桌上摸了一张名片递给她，语重心长道：“你啊，多对偶像事业上点心，别再给我添什么乱子了，要是又爆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丑闻，公司不会再惯着你。”

庄湘赔笑：“好，明白。”双手接过名片，垂眸一看，突然愣住。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左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