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驾崩,储位空悬,朝局动荡,风雨欲来。
先皇之死,来得突然,病因成谜。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连最擅岐黄之术的国手也束手无策。
民间传言四起,有人说是天命已尽,也有人说是有人暗中下毒。
但无论如何,真相被深锁宫墙之内,无人敢言。
先皇登基之初,正是倚仗皇后一派势力稳固朝局。
然皇后母族势大,外戚干政,日久生变。
皇后之子李濯,乃先皇次子,性情温和,素有“妇人之仁”之称,虽聪慧仁厚,却少了几分帝王应有的杀伐果断。
而长子李玉,乃先皇宠妃所生,自幼聪慧果敢,深得先皇宠爱。
先皇晚年,愈发忌惮皇后一党权势滔天,意欲废后,改立宠妃为后,立长子为太子,以图削弱外戚势力,重掌皇权。
然此举尚未成行,风声却已泄露。
不久,先皇忽染重病,病势汹汹,药石无灵。皇后日日侍奉榻前,神情哀戚,然宫中却暗流涌动。
先皇驾崩当夜,宫中突发大火,烈焰冲天,烧毁数殿,遗诏亦随之焚毁,踪迹全无。
遗诏失踪,储君之位空悬,朝堂内外风声鹤唳。
皇后一党势大,朝中文武多为其门生故旧,根基深厚,难以撼动。
而忠于先皇的旧臣,虽疑皇后派暗中毒手,然无凭无据,不敢妄动,只能暗中筹谋,誓保正统。
于是,一场关于皇位的暗战悄然展开。
有人主张“立长不立幼”,力推大皇子李玉为帝;
也有人以“二皇子仁厚,堪为明君”为由,欲扶李濯登基。
然背后真正的较量,却是皇后派与先皇旧臣之间的生死博弈。
皇后派势大,旧臣不甘,暗中派遣刺客,欲除李濯,断其后路。
而李濯虽仁厚,却并非无能之辈,早已察觉风声,暗中布防。
兄弟阋墙,母子离心,朝堂之上,刀光剑影,步步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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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漏三更,京城西南隅的“听雨巷”忽然飘起细雨。
巷底那座不起眼的青瓦小院,暗里却布着三重铁卫、两层弩楼,连檐角蹲兽的瞳孔里都嵌着西域夜光石
——这里正是李濯的“民间窟”,除皇后与四名心腹外,无人知其存在。
李濯今夜却有些心不在焉。
酉时刚过,他遣散随侍,只留一名老阉在门房煎药。
他自己披着一件素白寝衣,赤足踱到后堂,将一盏鎏银小灯放在案上,灯罩上绘的是只蜷尾野猫——与当年宫墙边那只极像。
案旁已摆了一柄短剑,剑身刻“拾柒”二字,是去年从一名死去的刺客身上拔下来的。
他伸手摩挲剑脊,指腹顺着血槽游走,像在抚一条不肯屈服的脊骨。
“殿下,药好了。”老阉轻叩门扉。
“放凉再送。”
李濯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今夜有客,别烫着她。”
老阉愕然,却不敢多问,悄声退下。
雨声渐密,院墙外的榆树簌簌作响。李濯吹熄了灯,只留窗外雨线透进来的微光。黑暗里,他轻声道:
“阿执,雨大,别再蹲梁上了。”
——声落,窗棂“吱呀”一声被风顶开,一道黑影翻入,落地时血腥味盖过了雨气。
女子仍作夜行打扮,袖口、裤脚、发梢都在滴血,却不知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她左手攥着一截断索,右手提剑,剑尖微颤,指向李濯心口。
“解药。”
她声音沙哑,只两个字,却像刀口滚过砾石。
李濯没有动,只是抬眼打量她:
左额多了一道新疤,从眉尾划到耳际,翻出嫩红肉芽;腕骨凸出,指节布满针孔——那是“醉骨香”毒发前必扎的封穴痕迹。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一副“随时会死”的模样,却硬撑着把剑横在他颈侧,结果被他一句“你鞋上沾了猫草”给扰得分了神。
“解药不在我身上。”李濯温声答。
十七瞳孔骤缩,剑尖逼进一寸,挑破寝衣前襟,露出肩颈处那道旧疤——正是她当年亲手刺的。
“你敢耍我?”
“在暖阁里,第三块砖下。”
李濯抬手,指尖轻轻拨开剑锋,像拨开一根扰人的灯芯,“但我要先给你止血,不然你撑不到那里。”
十七这才发现自己右脚踝已肿成馒头,黑血顺着靴筒滴落,在地板上绽成一朵朵暗梅。
她咬牙:“别假好心!”
李濯低叹,忽然伸手握住她执剑的腕,一带一拧。
十七重伤之下反应稍迟,剑已脱手,“当啷”一声坠入铜盆,溅起一片药液。
她踉跄半步,整个人便被他半抱半扶,按坐在榻边。
“姜执,”他第一次唤她本名,声音轻得像雨,“你这次杀了几个人?”
十七喘了口气,唇色乌青:
“……七个,外加一条狗。”
“狗无辜,下辈子你替它。”
李濯笑,手里却不停,扯开她衣襟,用烈酒浇她肩背那道横贯刀伤。
酒液冲走血污,也冲得她浑身发抖。
“疼就说。”
“……习惯了。”
“那哭也行。”
“死不了。”
李濯抬眼,灯火已重新点起,映得她睫毛上全是细碎雨珠,像撒了一层银屑。
他忽然俯身,用唇将那些雨珠一颗颗抿去。
十七猛地一僵,抬手就要推,却被他扣住后脑,声音含糊却笃定:
“别动,就借你一点热。我冷。”
十七愣住。
她见过很多模样的李濯:
宫墙边喂猫的稚童、生辰宴上拔得头筹的皇子、金殿里与群臣周旋的政客……
却从不知他会冷。
雨声在屋外织成密网,屋内一灯如豆,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映在壁上,竟像一幅剪坏的纸影戏。
良久,她嗓音发颤:
“李濯,你是不是……早就想死?”
李濯正给她裹伤,闻言手一顿,纱布在指尖缠成一朵白梨。
“想死的是父皇。”
他语气平静,
“我只是不想活成第二个他。”
十七不懂朝局,却听得出这句话里山一般的疲惫。
她垂眼,看见他腕内侧也有一条新疤,细而深,是匕首反割的痕迹
——那是昨夜京城大乱,他亲手为一名濒死暗卫放血取毒时留下的。
她忽然伸手,用沾血的手指描那道疤,像在给一把钝刀开口。
“李濯,”
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今夜你杀了我,”
李濯替她补完,抬眸与她对视,
“我就自由了,对吗?”
十七僵住。
李濯却笑,眼尾弯出极轻的褶:
“那还等什么?
剑在盆子里,没鞘,趁手。”
十七怔怔看他,忽然一把拽过他衣领,狠狠咬在他肩头。
血腥味瞬间灌满口腔,她像要把这些年所有的毒、所有的恨、所有说不出口的惧,全钉进这一口。
李濯任她咬,手却轻轻顺着她脊背,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直到齿关发酸,十七才松口,唇角沾着他的血,艳得惊心动魄。
“李濯,”
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
“我不要解药了。”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
她顿住,似被自己的话吓住,耳尖瞬间通红。
李濯低笑,指尖抹过她唇角,把血痕晕成一抹胭脂。
“要我什么?命?身子?还是——”
“我要你活着。”
十七猛地抬头,眼眶红得吓人,
“活到他们全都死在你前头,活到……
我能杀你,却不想杀的那一天。”
屋外雨声骤急,像千万支箭叩击瓦当。
李濯静静看她,良久,伸手将她按进怀里,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好,那便说定了。
“我努力活,你慢慢想。”
【暖阁】
老阉捧着药匣进来时,看见自家殿下赤足站在青砖上,怀里抱着个昏睡过去的姑娘。
那姑娘手里攥着一块刚从砖下取出的乌木小匣,匣盖已开,里头却空空如也。
老阉愕然:“殿下,解药……”
“给她吃了。”
李濯轻声答,用下巴指指案上铜盆——盆底沉着一枚被嚼碎的蜡丸,外头裹的药衣已化开,水面浮起一圈淡金。
老阉咋舌:“可那是最后一粒——”
“无妨。”
李濯笑,低头用唇碰碰十七发顶,
“她比解药值钱。”
老阉无语,半晌,低声道:
“殿下可知,她方才在墙外杀的那七人里,有一个是皇后娘娘新派来的‘玄羽’副统?”
“知道。”
“那殿下还留她?皇后若追究——”
“追究便追究。”
李濯声音极轻,却带着刀口舔血的悠哉,
“反正母后早就想我死,只不过——”
他低头,看十七在梦里仍紧锁的眉,伸手抚平:
“她派来的人,最后都归我。
“包括这一只。”
五更鼓响,雨歇云收。
京城上空,一线蟹壳青的天光劈开夜幕,像柄薄刃。
李濯抱着十七,站在院中那株老榆下。
树底,新埋了七具尸体,最上头覆着一条刚死的黄犬——是十七杀的“无辜”。
李濯说过,下辈子,让她替它,那就从现在开始。
他低头,看怀里人颤动的睫毛,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蹲在宫墙边喂猫,有个小宫女悄悄递给他一块糖,说
“殿下别哭,猫会回来的”。
后来猫真的回来了,小宫女却死了,死在“醉骨香”第一批试药人里。
如今,他终于又逮住一只猫。
这次,他不会再松手。
“姜执,”他轻声唤,像在试一个崭新的名字,“醒醒,天亮了。”
十七在他怀里动了动,鼻尖蹭过他胸口,声音含糊:
“……别吵,我要睡觉。”
李濯失笑,低头吻她发旋。
“好,睡吧。
“睡醒之后,我带你回家——
“回我们的家。”
野猫终有归处,利爪收鞘,呼噜声起。
|代号十七|
姜执没有姓,只有编号。
大皇子府的暗牢里,她排第十七,于是“十七”成了她活过今天的凭证。
药人名册上写着:
“寅时服‘蚀骨’三钱,申时服‘缠丝’一钱;若违一刻,筋骨寸断。”
字迹用朱砂,像一柄剜骨的刀。
从记事起,她就被教导:
“你的命不是命,是殿下的刀;
刀折了,便熔了重铸。”
于是每一次呼吸,她都听见铁汁在喉咙里翻滚。
|第一次刺驾|
仲春,杏花微雨。
目标:二皇子李濯,年十二。
任务:近身,一刀封喉。
她扮作洒扫侍女,袖口藏“柳叶”——薄如蝉翼,软若春水,染“青陀罗”。
宫墙根,少年蹲在苔痕上,捧一把糙米喂猫。
五只野猫,白的、橘的、瘸腿的,围着他打转,像围着一轮温吞的月亮。
她靠近三步,猫儿炸毛。
少年抬头,眸色澄亮,一瞬映出她袖口冷光。
十七心跳骤停——被发现了,该吹哨唤暗卫。
可少年只是竖起一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随后他把糙米递到她面前,指尖轻点地面三下——
那里,青砖松动,是暗卫的视线死角。
十七愣住。
她咬唇,转身,借猫群遮掩,掠上屋脊。
夜风割面,她听见自己心跳擂鼓,像第一次杀人那年,七岁。
回府,宠妃倚阑,金甲护指挑起她下颌。
“失手?”
“他防得紧。”
“自去‘蛇池’领三日。”
蛇池,万蛇攒咬,用以惩戒。
她伏身:“谢主子。”
|第二次刺驾|
花朝日,二皇子生辰。
皇帝赐“凝霞盏”,百官贺“云鹤词”。
少年立于丹陛,披月白锦袍,朗声诵《民本章》,嗓音清越,绕梁不绝。
民间传:天家麒麟,仁而且慧。
宠妃在帷后掐碎茶盏,回头盯她:
“今夜,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解药只给一半,剩下一半,用乌木匣锁着,钥匙悬在宠妃颈侧。
亥时,她潜“澄心殿”。
檐角铜铃响,像催魂。
殿内,少年伏案,烛火摇金,映他侧颜
——长睫如羽,唇色淡绯。
书页上,一行行朱批:
“兵贵神速,然仁者无敌。”
她破窗而入,剑作龙吟。
暗卫八人齐现,刀光织网。
十七剑走“回风”,格、挡、刺、劈,血珠溅窗纸,像寒梅骤放。
一步,两步……欺到案前。
少年抬眸,与她对视,眼底无惊,只有淡淡悲悯。
剑尖抵胸,他不退不避,甚至微微前倾。
那一瞬,她想起蛇池夜,月光冷,万蛇啃骨;想起七岁那年的雪夜,她抱着娘亲尸身,哭到失声。
剑锋偏了一寸,贯肩而过,血花绽在月白袍,像雪中红梅。
她抽剑,翻身没入夜色。
背后,少年声音低而稳:
“不必追,她还会来。”
暗卫首领愕然:“殿下?”
“她像那只野猫。”
少年轻声,
“爪利却饿,喂熟了,会打呼噜。”
|毒与解|
第三次刺驾前,二皇子府的密室里,多了一乌木匣。
匣中,一枚雪色丸,散幽兰之香。
少年指尖摩挲,语声平静:
“孤要的人,孤自己救。”
半月前,他命人从刺客尸骨里剖出“蚀骨”“缠丝”,召天下奇医,反推丹方。
第七夜,老医师捧丸来报:“成矣,可解,但需连服三月,且剧痛如刮骨。”
少年笑:“能活就好。”
【尾声·同夜不同梦】
醉仙楼雪斋,沈棠醉倒,谢珩抱他入榻,帘影低垂,梨花香浓。
潜邸暗室,姜执服了解药,毒线褪成淡粉,她伏案而眠,案前李濯披衣守至天明。
京城丧钟未绝,储位空悬,风雪掩去所有刀光与酒香。
同一夜,两处相逢——
一处是竹马重逢,春雪初融;
一处是刺客归降,血毒初清。
而更大的漩涡,正随丧钟声,缓缓卷向皇城上空。
皇后要杀二皇子,不是因为“他不是亲生”,
而是因为他“已不再是她的人质”,
反而成了敌人手里锋利的刀。
在权力天平上,亲儿子的命,只是她加的一枚筹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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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架空古代朝堂世界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