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同行的这个男人,松阳不否认自己在心态上稍有不同,漫长的一千年过后,世间终于出现第一个算得上是真心相待他的人类,但这还不至于令他对全部人类就此改观。
快到中午时,一行四人途径街心公园,遇见一群路人围在公园中央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下,议论着树上有只猫咪怕高没法下来,外形正符合这次委托的目标——叫做可丽酱的三花猫。
不会爬树的新八表示:“我去借个梯子吧?”
跃跃欲试的神乐一拍胸口:“我来爬树阿鲁,我去营救可丽酱阿鲁!”
不管爬梯子还是爬树,这高度万一摔下来可有的受,银时语带嫌弃地挥手赶人:“你们两个小鬼一边待着去,别给阿银捣乱。”
转向松阳时,他立刻换回好声好气,“阿银想给委托人打个电话把人叫过来,免得可丽酱被抓到之后又跑不见了,松阳觉得可以吗?”
……他又不是万事屋的老板,这人有必要连自己工作的事都来征求他许可吗?松阳纳闷地点头,“银时自己拿主意就好。”
这即是不介意自己叫来陌生人的意思,银时这才掏手机。过一会儿,身为猫主人的委托人赶来现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松阳跟两个未成年孩子站在稍远处,听对方面色焦急地询问银时是否有抓猫计划。
这棵大树高到常人难以徒手攀爬,银时提议他去借梯子爬树,可委托人担心自家猫胆子太小,在陌生人接近时,会受惊从树上掉下来受伤,认为不如由她自己来爬树。
面对外人,万事屋老板一贯在言行上略显轻浮;听他一口一个“漂亮小姐”地叫着,还对人家自信满满地“哪能让委托人干活,把危险的事交给万能的万事屋阿银准没错哦”,松阳都觉得他看上去不太靠谱。
双方尚未讨论出结果时,似有一抹浅色人影如风流疾速而过,紧接着是从不远处树下的人群,传出一阵类似于“猫不见了”的惊呼。
听到动静的委托人惊慌转头,却见一个神色清冷的长发和服青年站在几步开外,抬手向她抛来一团什么,委托人下意识接在手里,在她对面状况外的银时定晴一看,正是那只叫做可丽酱的三花猫。
“美人哥哥好厉害阿鲁!”
旁观全过程的神乐两眼发亮,“刚才嗖一下就飞到树上,嗖一下抓住可丽酱又嗖一下飞过来阿鲁!”
“咦咦咦!”压根没看清的新八在旁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突然刮大风啊。”
猫科生物的感知敏锐度远超人类,而获救成功的三花猫淡定地窝在自家主人怀里舔毛,显然是出手之人速度快到一丝一毫都没惊动它。
本意是不想浪费时间,既已物归原主,抱着猫的委托人为失而复得正喜极而泣中,松阳想退回一旁,对方却擦干眼泪向他深深弯下腰来行过一礼。
“十分感谢您出手相助!”
致谢的言语听上去颇为真诚,望向他的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亦是充满真诚,“请务必让我送上谢礼!”
来自人类的感谢吗……松阳略微恍神,他以前有得到过吗?
唯有最初的那个村子里,在他尚不曾暴露异于常人之处时,为回报视他为同类的人类还曾以笑脸待他,给他每日所需的食物,当时他会帮助村里的大人做些农活,或许曾得到过几句夸奖和随口道谢。
那时候,村里的孩子们还会带他一起做游戏,是以他在其中一个孩子误触陷阱时推开了对方,代替对方被足以致命的箭矢射中。
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死而复生,他并不是为了回报谁或者获得谁的感谢才去救人,只是身体下意识动了,或许不论换成谁,当初他都会那么做。
但结果是……笑脸不复存在,食物和善意也不复存在,他至此成了一次又一次被绑上火架的不死怪物。
“谢礼给这位万事屋先生就好。”
建立在隐藏自我的前提,这份感谢并不具备实际意义,何况他并非出于帮助这个对他一无所知的陌生人类,松阳语气平淡地如实道,“我只是在帮这家伙完成委托罢了。”
听闻这话,银时似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嘿嘿”笑声:“多亏松阳帮忙,不然阿银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趁委托人把注意力转向他,松阳身形一动瞬回原位。亲眼目睹他这次飞身上树的救猫之举,两个未成年孩子都是一脸惊叹,相对习武天分更高的神乐对此兴致勃勃,松阳耐着性子回应她问东问西。
另一边,委托人在给银时支付剩余的委托费用外加说好的感谢费用,隔着两三米距离,松阳听见对方在小声问银时,“那位身手超厉害的漂亮先生是万事屋的新员工吗?”
收到厚厚一沓钞票,银时原本在笑容灿烂地塞进自己裤兜,一听这话,他装模作样地边“咳咳”清嗓子边往旁侧目。余光映入松阳在跟神乐聊天,他放心大胆地压低音量作答,反正松阳没提能不能公开,阿银这么说也没问题吧?
“不是员工,是阿银的家属哦。”
送走似因此有点遗憾的委托人,银时若无其事地回到那边的一大两小跟前,对自己老师扬起笑脸,“事情搞定咯,今天可算是大赚一笔,阿银带你们去吃大餐吧。”
破天荒见到一贯抠门的自家老板甘愿破费,神乐掏出一条不知哪来的手帕在假哭:“麻麻的废柴儿子总算出息了懂得孝顺麻麻了好感动阿鲁……”
常年遭到拖欠工资的新八不为所动,发表入职两年来的血泪控诉:“比起吃大餐,银桑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发这两个月的工资吗喂!不然又会在帕青哥店花得一个字都不剩吧喂!”
松阳:“……”
想起初识神乐那天她告诉过自己的事,他眼神嫌弃地瞥向在流汗的银发男人,“你自己生活习惯一团糟改不掉就算了,居然还在虐待童工?”
面对自己老师的灵魂拷问,银时这句“喂喂喂你们两个小鬼怎么成天诽谤阿银”显得干巴巴而又毫无底气;看他满头大汗地光是叫屈却无可反驳的心虚样,松阳满心无语之余,莫名有种想给那颗卷毛脑袋来一拳头的冲动。
“银时该怎么做呢?”
他握拳作势抬起,似是条件反射的银发男人慌忙抱头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阿银就是忘了阿银知道错了请千万别放出这种威力堪比天马流星拳的大招阿银赔不起破坏公共设施的天价修理费用哇!”
……看来当老师的那个自己,也免不了会有想动手揍这油嘴滑舌的臭小鬼的时候吧?
有更高一级的长辈当见证人,“今天回去就发工资”再不会是自家老板一句不走心的空话,这回绝对是板上钉钉,两个未成年孩子凑在一块儿痛哭流涕。
一个边抹眼泪边喊着:“天国的爸爸妈妈,辛苦上班的姐姐,你们的小新马上就能赚到钱了呜呜呜……”
一个则是:“醋昆布醋昆布可以买好多好多醋昆布阿鲁……”
……根据这两个活泼过头的未成年,松阳大概能想象出身为自己学生的银发男人小时候的样子。
说好的吃大餐同样得履行,神乐蹦蹦跳跳地跟新八走在前头,俩孩子吵吵闹闹着要去吃回转寿司还是大碗牛肉饭;越听越一脸苦逼的银时走在后头,松阳和他并肩而行,听他意图挽回自己所剩无几的颜面。
“其实呢,那两个小鬼的伙食费都是阿银负责的,所以那什么,松阳别误会哦,阿银真的真的不是虐待未成年的混蛋。”
不置可否地听完,松阳不紧不慢道:“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银时和那位委托人小姐所说的我是家属,是指哪种?”
——完了完了松阳听到了!
身形一僵的银发男人又是一副被抓包的心虚样,眼神飘忽不定,“就是……松阳现在不止是阿银的老师,还有那个关系嘛。”
不否认自己有那么点宣示主权的念头,银时自觉有所不妥,唯恐又会惹松阳生气,他一边提心吊胆地给自己找补,眸光偷摸摸侧向自己身侧的长发师长,映入那张神色平静的秀美面容,一如平时看不出喜怒。
“但松阳还没说可以告诉别人,阿银总不能擅自说出去,可人家又问,阿银也不好擅自给松阳安上员工身份嘛,就只好说得比较委婉了。”
依然是不置可否地听完,松阳瞥一眼他那副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紧张样,唇角浅浅一勾:“那下次,银时不妨直说吧。”
“!”掩在白卷毛下的一双红眼睛蹭地亮起——是阿银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不出所料,又见这颗卷毛脑袋露出一副见牙不见眼的傻笑,松阳听他按耐着满心欢喜向自己确认:“松阳是说,阿银可以公开我们在交往吗?”
若说不行的话,这人立刻就会变成一脸沮丧吧?
过去千百年来都对只会伤害自己利用自己的人类避之不及,而如今的自己却能轻而易举掌控一个人类的情绪起落,松阳越发能理解以前那个当老师的自己,为何会另眼看待这个十分好懂又钟情于自己的银发学生。
……被人无条件喜欢的感觉,或许确实还不错。
半天没等来松阳回答,银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咧到耳根的嘴角在一点点往下降,难道他想错了?松阳允许他直说的只有师生关系?
“嘛……”
数秒默不作声后,自带弧度的红唇溢出一声轻笑,““我无所谓就是了。”
——果然是那个意思!!
一秒重回满心欢喜,笑容过于明媚的银发男人一个没忍住,像个孩子似地“好耶”一声原地起跳,引来前方两个真正未成年孩子的目光。
新八一脸茫然:“银桑抽中头等奖了?”
神乐做出犀利点评:“银酱笑得好猥琐阿鲁。”
不管他俩说什么,一脸春风得意的万事屋老板大手一挥,史无前例一副财大气粗口吻:“寿司和牛肉饭算什么,阿银带你们去吃高级烤肉!”
说出的话自是不可收回,队伍里不止有个胃口连接宇宙的夜兔小姑娘,还有一位有多少就能吃多少的非人类师长,两大两小进到店里,不一会儿桌上连空盘都要堆成小山。
食量只到普通地球人水准的新八叹为观止——松阳先生居然和神乐酱一样能吃,难不成也是夜兔族吗!
正处情绪高涨,负责烤肉的万事屋老板压根没脑子去想这一顿开销,等待这一盘和牛烤熟的间隙,他握拳“咳咳”两声,示意对桌的两个未成年把注意力从滋滋作响的烤盘上转到他这边。
“那什么,阿银郑重宣布个事哦。”
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松阳同他坐在一侧,自顾自慢条斯理地吃着他夹到自己碗里的肉,高级食材的价格可不便宜,以银时的日常消费水平,估计待会儿就该笑不出来了。
这会儿银时还喜气洋洋地,“从昨天起,阿银就是松阳的男朋友咯。”
一句话惊得对面的纯洁少年新八瞪目结舌:“银桑和松阳先生?!”
——等等等等这俩人不都是男性吗??而且不是说是师生关系吗???
对自家老板的性取向毫无看法,神乐只是痛心疾首地:“美人哥哥不光和妈咪的气味很像,怎么连看男人的眼光都一样不好阿鲁,还是赶紧和废柴银酱离婚去找第二春更好阿鲁。”
“喂喂喂你这丫头太过分了吧!”银时黑脸,“吃了阿银的烤肉就不能说点好话吗!下次不请你了哦!”
“没关系喔。”松阳笑吟吟地安慰孩子,“不用离婚也可以找第二春的。”虽是随口戏言,他千百年来就没见过几对从一而终的人类伴侣。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哇!!”
似是信以为真,银时刷一下流出两行宽面条泪,“松阳不要背着阿银去找别的男人哇!!”
“那可说不准。”
虽说无人可找,松阳心觉逗弄这人实在有趣,顺手摸一摸那颗泪汪汪的卷毛脑袋,“得看银时的表现才行喔。”
“呜呜呜……”
忌惮于某个还没出场且行踪不明的宿敌兼情敌,银时忙不迭地点头,“阿银保证听松阳的话。”
——松阳的男人只能有阿银一个人!!
情侣日常[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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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