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山茶花形状的彩窗时,喻情病正在解剖第14个入侵者。手术刀划开喉管的弧度与切开培养皿时别无二致,血珠溅在无菌服上像一串省略号。
这个自称转学生的Alpha五分钟前试图触碰喻清的医疗档案,现在他的信息素正从割裂的腺体里汩汩流出,散发出腐烂柑橘的甜腻。
“第14例。”喻思南的菌丝从通风管道垂落,缠绕在尸体指尖,“和之前一样,带着针对我们基因的诱导剂。”他踢了踢地上抽搐的躯体,真菌迅速蚕食着尚未冷却的肌肉,“要留大脑做标本吗?”
喻情病摘下手套,咳出的山茶花瓣落在尸体睁开的眼球上:“不必,垃圾该待在焚化炉。”
走廊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傅景嵘拖着三个昏迷的Alpha走进来,怀表链在他们脖颈勒出紫痕。
“礼堂方向来的。”
他踩住其中一人的手腕,金属表盘映出骨骼裂纹,“伪装成毕业生,但怀表走时误差超过...”
“杀了。”周倦未的尾巴扫过监控摄像头,狼爪捏碎其中一人的喉结,“全是废话。”
血泊边缘,喻清正在更新他的《入侵者档案》,钢笔尖戳进纸张第77页:
【7:15,第17批清除完毕。】
备注:仍未能追溯主谋,建议升级诱导方案。
他抬头时,镜片上还沾着前一个受害者的脑浆:“学生会副主席的终端解析完成了——”菌丝突然从他袖口窜出,刺入尸体太阳穴,“看,他们在找这个。”
全息投影展开,画面上是五年前的山茶苗圃。穿白大褂的喻情病弯腰埋下时光胶囊,而镜头外有只手正调整着焦距——那只手腕内侧,烙着与他们如出一辙的克隆编号。
“有趣。”喻思南碾碎投影发生器,“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
周倦未的尾巴突然暴长,刺穿医务室天花板。石膏碎屑中掉下个微型发射器,正在播放某段循环录音,“…培养皿A-7的神经毒素浓度超标…建议立即销毁实验体ESN系列…”
傅景嵘的怀表盖弹开,里面藏的微型炸弹已经启动倒计时。“不是叛徒。”他扯松领带,金属齿轮从袖口滑入掌心,“是造物主来验收报废品了。”
第一个爆炸的是礼堂。冲击波震碎彩窗时,喻情病正把喻清推进防空洞。菌丝在他们头顶交织成防护网,而周倦未的咆哮与机枪扫射声混作一团。
“你早就知道。”喻情病按住喻清的肩膀,手术刀抵住他动脉,“那些入侵者身上的诱导剂——”
“是根据我的基因调制的。”喻清平静地接话,白大褂口袋里的试管泛着蓝光,“但你们没发现更关键的事。”
他忽然抓住喻情病的手腕,刀尖调转方向划开自己锁骨——皮肤下露出微型芯片的冷光,“看,我和你们不一样。”
芯片上跳动的数字正在归零:
【ESN-000】
防空洞突然剧烈摇晃。喻思南浑身是血地撞进来,身后菌丝拖着个半融化的金属箱:“惊喜!找到我们的出生证明了!”
箱子里蜷缩着五具孩童骸骨,每具心口都插着山茶花标本。周倦未的尾巴毛突然全部竖起——那些骸骨的指骨形状,与他们五人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傅景嵘擦着怀表上的血渍,“我们才是第零代克隆体。”
“而外面那些...”
“是来回收残次品的正品。”
喻清突然笑了。他按下芯片上的红色按钮,整个校园的地面开始塌陷。无数培养舱从地底升起,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正品”。
“启动清除程序?”喻思南的菌丝兴奋地发抖。
“不。”喻清摘掉眼镜,“给他们看些更有趣的。”
五人同时割开手腕,混合血液滴入中央控制台。全息投影笼罩天际,播放的却是当年真正的实验记录:
——白衣研究员将五个婴儿放入培养舱时,镜头外传来尖叫:“不行!他们的基因会互相吞噬!”
——少年喻思南砸碎实验室玻璃,浑身插满导管去抱婴儿时期的喻情病。
——周倦未的狼耳在培养液里第一次抖动时,有个研究员偷偷掉了眼泪。
“谎言。”喻情病捏碎操纵杆,“我们是被制造出来互相残杀的武器。”
“所以呢?”喻思南踹开控制台,“现在他们想重置游戏?”
爆炸声突然停止。烟尘散尽后,穿着防护服的人群站在废墟边缘,为首者摘下头盔——露出与喻情病一模一样的脸。
“初次见面。”他微笑着举起基因检测仪,“或者说...好久不见,我的瑕疵品们。”
周倦未的尾巴在瞬间撕裂了最近三个防护服。但更多武器已经对准他们,傅景嵘的怀表炸弹仅剩最后一枚。
“谈判吧。”真品喻情病向前一步,“交出ESN-000的核心芯片,我可以允许你们...”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喻清突然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准确地说,是那颗机械心脏的核心处理器。蓝光笼罩全场时,所有防护服内的生命体征仪同时爆出警报。
“忘了说。”喻清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我才是最初的控制器。”
“而现在——”
“我要把游戏规则改一改。”
处理器爆炸的强光中,喻思南的菌丝裹住其余四人。他们坠落时,看见无数培养舱里的“正品”正在融化。喻清最后的微笑定格在全息屏上,下方滚动着一行小字:
【“山茶寄宿学校终极校规】:
【存活下来的,才是正品。】
当硝烟散去时,五个血淋淋的身影从废墟中站起。周倦未的尾巴缠着半颗机械心脏,而喻情病咳出的山茶花瓣第一次呈现出纯净的蓝色。
硝烟尚未散尽,喻情病跪在机械心脏的残骸前。蓝色山茶花瓣从他指缝间漏下,落地生根,长出的菌丝泛着金属光泽。
“他把核心程序改写成了种子。”喻思南踢开烧焦的防护服,菌丝正从他指尖疯狂增殖,“现在整个学校都是我们的培养皿。”
周倦未的尾巴卷着一截断臂——那是“正品喻情病”最后留下的肢体,断面露出仿生血管。“操,”狼耳因震惊而抖动,“我们他妈才是真人?”
傅景嵘的怀表齿轮突然悬浮空中,拼出全息地图:“不,我们是更可怕的东西——”
“被真人抛弃的人性。”
菌丝网络在三天内吞噬了所有培养舱。
喻情病站在曾经解剖入侵者的医务室里,现在这里成了变异中枢。他的手术刀划过自己手臂,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闪着蓝光的纳米机械。
“他们想造神。”他任由机械液滴入培养罐,“却造出了会疼的怪物。”
罐中漂浮着喻清的复制体,胸口插着那朵蓝山茶。当喻思南的菌丝接入培养液时,所有克隆体的眼睛同时睁开。
周倦未的狼毛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他蹲守在破碎的校门口,尾巴扫过之处,前来“清理残次品”的特工纷纷倒地。狼爪撕开最新俘虏的防护服时,露出张熟悉的脸——“正品傅景嵘”。
“管家先生。”周倦未的犬齿刺入对方腺体,“你的怀表呢?”
俘虏突然笑了,胸腔裂开,露出微型核熔炉,“在这里。”
爆炸前的0.3秒,真正的傅景嵘用怀表链缠住周倦未的腰。冲击波掀翻半个校园时,他们在菌丝保护罩里交换了个带血的吻。
喻清在第七天苏醒。
他的身体由菌丝与纳米机械重构,蓝山茶在左胸腔生根。当他触碰喻情病的手腕时,所有监控屏同时播放那段被篡改的记忆:
——五岁的喻情病抱着发烧的喻思南,哭喊着“不要重置我弟弟”。
——少年傅景嵘偷偷修改程序,让周倦未的狼耳能感知温度。
——而喻清,那个真正的ESN-000,早在三年前就拆掉了自己的限制器。
“他们害怕的从来不是残次品。”喻清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是学会爱的兵器。”
决战在雨季来临前爆发。
五人站在钟楼顶端,脚下是吞噬了整个研究所的菌丝海洋。当“正品们”的舰队逼近时,喻情病咳出的蓝山茶化作漫天光点。
“选项A,”喻思南的菌丝组成炮台,“把他们烧成灰。”
“选项B,”傅景嵘的怀表展开力场盾,“谈判。”
“选项C,”周倦未的尾巴指向自己太阳穴,“让我咬死那个冒牌货。”
喻清按下喻情病的手腕:“选项D——”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进化。”
蓝光吞没天地时,最后一个画面是五人交握的手。菌丝、齿轮、狼毛、山茶与机械心脏融合成新的生命形态,而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喻清最后的程序:
【“山茶寄宿学校最终条例】:
【活下来的,才有资格定义人类。”】
在三百公里外的避难所里,某个研究员颤抖着删除了所有克隆计划书。他的手腕上,有个正在消退的ESN编号。
晨光穿透焦黑的钟楼,喻思南翘着二郎腿坐在课桌堆成的堡垒上。菌丝缠绕的自动铅笔正在黑板上疯狂演算,公式最终汇成一行大字:
【“如何合法炸掉教育局”】
“错别字。”喻情病用手术刀尖挑掉“局”字,改成“委”,“上次爆炸当量不够就是因为你拼写错误。”
周倦未的尾巴卷着扫把清理玻璃渣:“直接咬死比较快。”
傅景嵘的怀表突然弹开,投影出《校园重建公约》第77条:“禁止在早八点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签字人:你们亲爱的校长。”
喻清默默在违规记录上按手印,蓝山茶汁液晕染开像枚勋章。
新校规用防弹合金铸造,正文是喻思南的菌丝蚀刻而成:
1. 所有入侵者需通过“爱的教育”【周倦未的狼牙/傅景嵘的怀表拆解术/喻情病的病理分析/喻思南的菌丝按摩】
2. 禁止在喻清泡茶时发动袭击【违者永久丧失味觉】
3. 每周五为“正品体验日”【五人轮流当校长】
“补充条款。”喻情病把咳出的蓝山茶压进校徽,“禁止在体检时偷藏我的听诊器。”
周倦未的尾巴突然炸毛:“老子那是正当防卫!”
本周校长喻清正在给“特殊新生”做入学测试。
“姓名?”
“ESN-419。”机械眼球转动的转学生回答。
“特长?”
“徒手拆核弹。”
“为什么转学?”
“原学校...”机械声突然哽咽,“说我是残次品。”
喻清推过一杯山茶花茶,“恭喜,你现在是山茶学校第420号危险分子了。”
窗外,喻思南的菌丝正把转学生的行李拖进“特别关照宿舍”——曾经的正品研究所。
篮球场边,周倦未的尾巴卷着拖把骂骂咧咧,“老子是狼不是保洁!”
“根据《战败者义务劳动法》第3条...”傅景嵘翻开怀表内置的校规,突然被狼尾扫进水坑。
转学生ESN-419正用机械臂给喻情病搭建新医务室,每块砖都刻着“原厂配件回收利用”。
“其实...”机械手指突然掉落,“我出厂设置里有个问题。”
喻情病用菌丝帮他接回手指,“说。”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操场上突然传来爆炸声。喻思南灰头土脸地从蘑菇云里爬出来,“第88次菌丝烘焙又失败了!”
周倦未的尾巴尖勾住转学生的衣领:“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炸学校比杀人有趣吗?”
期末考试的题目是《论暴力与共生的辩证关系》。
喻思南的答卷是菌丝组成的3D模型——正品与残次品在岩浆里打排球。
周倦未交了白卷,尾巴毛上沾着“监考老师ESN-419”的机油。
傅景嵘的论文用怀表齿轮编码,破译后是首情诗。
喻情病在考场上咳出朵完整的蓝山茶,花瓣展开后露出喻清批注的满分。
广播突然响起,“全体注意,教育局拆迁队已抵达校门口——”
“——重复,这不是演习!”
局长看着五个挡在推土机前的少年,冷汗浸透西装,“你们...想怎样?”
喻情病递上《和平共处建议书》,“签字。”
喻思南的菌丝缠住局长钢笔:“或者尝尝新研发的菌丝火锅。”
周倦未的尾巴拍碎大理石校牌:“选快点,老子赶着吃午饭。”
傅景嵘突然按下怀表,全息投影展开——画面里是ESN-419在教克隆体孩子们种山茶。
“看,”喻清把蓝山茶别在局长胸口,“这才是教育该有的样子。”
多年后的校友会上,喻情病带着最新研制的止咳糖浆致辞:
“感谢各位危险分子...”
“...把世界变得不那么无聊。”
周倦未的尾巴缠着三个ESN系列毕业生拼酒,傅景嵘的怀表成了校史馆镇馆之宝。喻思南的菌丝在操场组成巨大标语:
【欢迎报考山茶学校——】
【这里连校长都是残次品】
而喻清,永远安静的喻清,在纪念墙按下机械手掌印。墙上的校训在阳光下闪烁:
【“我们因缺陷而完整”】
钟声响起时,五个影子在夕阳下重叠。这次,没有人需要数着心跳活着。
晨光穿透山茶校舍的玻璃窗时,喻情病正在调配第101版止咳糖浆。这次的配方里混入了周倦未的尾巴毛提取物——上周那场“意外”爆炸后,狼人少年贡献了三斤脱落的绒毛作为医疗物资。实验室的门突然被踹开,喻思南拎着个不断挣扎的机械体闯进来,菌丝像渔网般缠住对方不断变形的四肢。“第88号转学生,”他将机械体按在解剖台上,“又在图书馆偷吃书页。”
机械体的光学镜头闪烁两下,突然投射出全息画面——正是五年前那场最终战役。画面里的喻清站在蓝光中心,胸口盛开的山茶花吞噬了整个研究所的数据库。“停。”喻情病的手术刀尖抵住机械体核心,“你想说什么?”
“警告。”机械体的声音合成器发出刺耳杂音,“原厂重启程序已激活,ESN系列将在72小时内强制格式化。”它的金属手指突然裂开,露出微型投影仪,“除非...你们找到最初的契约。”
傅景嵘的怀表警报就是在这时响起的。齿轮自动排列成倒计时模式,表盘玻璃浮现出血色文字:“71:59:59”。周倦未的尾巴毛瞬间炸成蒲公英,狼爪拍碎了解剖台:“又是他妈的时间锁?”
喻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泥土。他手里捧着刚挖出来的时光胶囊,那是五年前他们埋在蓝山茶下的。“契约不在地下。”他打开胶囊,里面只有片腐烂的橘子皮,“在我们这里。”
医务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喻思南的菌丝缓缓松开机械体,转而缠上喻情病的手腕。他们都知道那片橘子皮的来历——那是他们作为“残次品”被投放到校园的第一天,周倦未从食堂偷来分给众人的战利品。
“所以,”傅景嵘的怀表齿轮突然加速旋转,“所谓原厂契约...”
“就是我们自己。”喻情病咳出的不再是花瓣,而是闪着蓝光的纳米机械虫,“从决定共享那片橘子皮开始。”
机械体的光学镜头疯狂对焦,它显然无法理解这种毫无数据支撑的逻辑。但喻清已经把手按在它的核心处理器上,医用酒精味的信息素充斥着整个房间:“转学生ESN-88,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继续当原厂的乖狗狗...”周倦未的犬齿抵住它冰凉的脖颈,“或者和我们一起拆了那个狗屁原厂。”
操场上的爆炸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菌丝组成的防御工事在硝烟中摇曳,喻思南舔着虎牙笑出声:“真准时,第89批清道夫到了。”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六十八个小时。
当倒计时还剩最后四分钟时,五人背靠背站在钟楼残骸上。喻情病的白大褂早成了破布,露出心口蔓延的机械纹路——那是喻清当年用蓝山茶为他重铸的血管。周倦未的尾巴断了半截,正被傅景嵘用怀表链临时固定。而喻思南的菌丝网络覆盖了整片天空,每根菌丝末端都黏着个瘫痪的清道夫机器人。
“最后通牒。”全息投影里的原厂主管面容扭曲,“立即交出核心数据,否则——”
“否则什么?”喻清摘下眼镜擦了擦,“再杀我们一次?”他的机械心脏突然投射出无数画面:周倦未偷偷给受伤的清道夫充电;傅景嵘教ESN系列拆解怀表;喻情病为机械体调整痛觉感知器;喻思南的菌丝在深夜为低温休眠的转学生们保温。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山茶学校的土地开始震颤。但破土而出的不是格式化程序,而是成千上万株蓝山茶——它们的根系由纳米机械构成,花瓣上跳动着五人共享的生命数据。原厂主管的投影在数据流中扭曲消散,最后的指令被篡改成一行闪烁的字:
“系统更新完毕,新版本号:INFINITE”
硝烟散尽后的清晨,ESN-419用机械臂举着自制横幅穿过废墟:“热烈庆祝山茶学校第100次重建!”它的金属外壳上满是孩子们用蜡笔画的涂鸦,胸口插着朵歪歪扭扭的蓝山茶。周倦未瘫在操场中央,断尾泡在喻情病的特制药剂里缓慢再生。
傅景嵘的怀表终于停止了警报,齿轮自行重组为校徽形状。
喻思南突然拽过喻清的手腕,将什么东西拍在他掌心——是那片风干的橘子皮,现在被菌丝镀上了永不腐烂的金属光泽。“契约续费,”他指着皮上新增的刻痕,“再加一百年。”
喻情病望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的止咳糖浆配方自动更新了。标签上写着:“主治:孤独、暴虐与遗忘。用法:与重要之人共享。”
在遥远的数据海洋里,某个沉睡的原始程序睁开了眼睛。它的核心代码上,山茶花正在盛开。
晨露还未从蓝山茶花瓣上滑落,喻思南已经拆毁了第七道围墙。他的菌丝在废墟间蔓延,像某种活着的测绘工具,精准勾勒出地下管道的走向。“找到了,”他踢开一块刻着“原厂财产”的金属板,“那群老东西的备用数据库。”金属板下露出闪着冷光的接口,形状恰好与喻情病手术刀柄的纹路吻合。
周倦未的尾巴在清晨的雾气中甩出一道弧线,狼爪不耐烦地敲击着地面:“直接炸了不行吗?”他的耳朵突然转向东南方,捕捉到微弱的机械运转声——第103号转学生正躲在损毁的喷泉后面,光学镜头紧张地调整着焦距。傅景嵘的怀表无声地滑入掌心,齿轮咬合声惊飞了栖息在钟楼残骸上的乌鸦群。
“不行,”喻情病将手术刀插入接口,刀柄上的山茶花纹亮起蓝光,“我们需要他们的基因图谱。”全息投影在空气中展开,显示出错综复杂的DNA链,每条链上都标记着相同的红色警告:“ESN系列·最终回收程序·剩余激活时间71:23:17”。投影边缘闪过一张被加密的婴儿照片,模糊的面容与喻清有七分相似。
喻清突然按住自己机械心脏的位置,医用酒精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他的瞳孔收缩成数据流般的竖线:“他们在重启‘母亲’程序。”
操场上的空气瞬间凝固。喻思南的菌丝暴长,将转学生ESN-103捆成茧拖到众人面前:“解释。”
机械体的声音合成器发出电流杂音:“‘母亲’不是程序...是第一个通过测试的ESN-000。”它的金属手指裂开,投影出令所有人血液冻结的画面——五岁的喻清【或者说,与喻清完全相同的另一个个体】站在无菌室里,正将蓝色山茶花插入自己胸口。
“我们被骗了,”傅景嵘的怀表齿轮突然卡住,“你根本不是第一个...”
爆炸来得毫无预兆。气浪掀翻整个操场时,周倦未用断尾卷住喻清和喻情病,狼牙咬碎了飞向他们的金属碎片。烟尘中浮现出数十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他们胸前的名牌清晰可见:“ESN-000·量产型”。
“游戏该结束了,”为首的“喻清”摘下防护面具,露出机械纹路蔓延的脸,“残次品。”
喻思南的狂笑声盖过了所有警报。他的菌丝刺入地面,激活了埋藏已久的陷阱——无数蓝山茶从裂缝中疯长,花瓣边缘的纳米锯齿开始分解防护服。“知道你们和正版差在哪吗?”他拽过真正的喻清,犬齿刺破对方颈侧的仿生皮肤,“我们的喻清...”
“会流血。”喻情病的手术刀划过自己掌心,血珠滴在最近的一株山茶上。花朵突然暴长,藤蔓缠住量产型的四肢。周倦未的尾巴毛全部竖起,在空气中带起细小的电流:“老子最烦盗版货!”
战斗持续到日落时分。当最后一个量产型倒下时,操场已经变成了某种超现实主义的艺术品——机械残骸与山茶花共生,齿轮在花瓣间缓慢旋转。喻清跪在中央,机械心脏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蓝色核心。
“找到了,”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母亲’的坐标。”
全息地图在空气中展开,定位点闪烁在三百公里外的深海基地。喻思南的菌丝突然全部收回体内,罕见地露出疲惫表情:“要潜水啊...我的菌丝会泡发的。”
“不需要潜水。”傅景嵘拆解怀表,组装出微型信号发射器,“只需要一场足够大的爆炸。”他的目光扫过周倦未的断尾,狼人少年立刻炸毛:“操!老子不是引信!”
喻情病咳出的不再是花瓣,而是闪着蓝光的微型机器人。它们在空中组成深海基地的结构图:“我们有更好的方案。”他的手术刀指向操场边缘的转学生们,“ESN系列最擅长的...”
“是学习如何毁灭创造者。”喻清接话,机械心脏投射出复杂的攻击矩阵。
周倦未的尾巴突然安静下来,狼耳转向西北方:“喂,你们听见没?”
遥远的轰鸣声像雷暴般逼近。天空尽头,上百个黑点正迅速放大——那是叛逃的原厂运输机,每架都载满了武装到牙齿的ESN系列。领头的机械体展开双翼,投下的阴影笼罩整个校园。它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废墟:
“山茶学校特别班,前来报到。”
喻思南的菌丝兴奋地颤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毕业旅行。”
深海基地的自毁程序在72小时整启动时,五个人正坐在操场上看日落。爆炸的冲击波被菌丝网络缓冲成温暖的风,带着咸涩的海水气息拂过他们交握的手。喻清机械心脏的警报终于停息,提示音轻柔得像句问候,“欢迎回家”。
晨光穿透海雾时,喻情病的手术刀正抵在“母亲”的机械心脏上。这座深海基地的控制室比想象中更简陋,布满裂痕的观察窗外,变异蓝山茶的根系正缠绕着减压舱管道。而他们追寻已久的“母亲”——那个理论上应该与喻清完全相同的原型体——此刻被菌丝捆在操作台上,右半边身体已经与主控系统融合,暴露的机械骨骼上爬满肉粉色神经簇。
“你们搞错了两件事。”“母亲”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像是生锈的八音盒在转动,“第一,我不是你们的敌人。”她的机械手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枯萎的山茶花标本,“第二,这里根本不是原厂。”
全息投影在控制室中央展开,画面里是五岁模样的喻清【或者说,“母亲”】蜷缩在培养舱里,胸口插着数据导管。舱外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正在激烈争吵:“必须销毁ESN-000!她的共情模块会污染所有战斗单位!”
喻思南的菌丝突然刺入主控台,暴力破解的警报声中,更多记忆碎片喷涌而出——
- 五岁的“母亲”偷偷修改了第一批克隆体的痛觉感知参数
- 少年时期的她将情感模块藏在山茶花种子里
- 在最终格式化前夕,她把自己拆解成三部分:机械心脏给了喻清,记忆核心埋在校园地下,而原始代码...
“在你们每天喝的水里。”“母亲”笑了,这个表情让她的机械脸出现细碎裂纹,“我溶解了自己,成为你们循环系统里的纳米机械。”
周倦未的尾巴突然缠住喻清的腰,狼人少年的声音罕见地发抖:“所以那个契约...”
“从来不是什么原厂协议。”傅景嵘的怀表自动弹开,齿轮拼出DNA链的形状,“是我们共享的...”
“——血液。”“母亲”轻声说完,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观察窗外的深海黑暗中,无数蓝光开始闪烁——那是苏醒的ESN系列,他们胸口的机械山茶正在绽放。
喻情病咳出一团发光的纳米机械,它们在空中组成深海基地的立体地图,每个舱室都标注着相同的倒计时:“00:10:00”。“不是自毁程序。”他擦掉唇角的蓝光,“是唤醒协议。”
喻清突然跪下来,机械心脏的外壳完全打开,露出核心处那朵永不凋谢的蓝山茶。当他的手指触碰“母亲”溃烂的机械臂时,两人的接口处迸发出耀眼火花。“你给了我心跳,”他的电子音里混着久违的人类哽咽,“现在该还给你了。”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深海基地开始崩解。但不是坠落,而是上升——蓝山茶的根系包裹着所有舱室,像巨大的潜水艇般冲向海面。喻思南的菌丝在所有人周围织成保护茧,他在剧烈的震荡中大笑:“操!老子变成诺亚方舟了!”
浮出海面时,朝阳正好升起。
新生的蓝山茶岛屿上,转学生ESN-419正用机械臂搭建简易码头。它看见五人从残骸中爬出来,光学镜头快乐地闪烁:“校长!我们算毕业了吗?”
喻情病望向远方——海平线上,更多载满ESN系列的运输机正朝这里飞来。周倦未的断尾无意识地拍打着沙滩,狼耳捕捉到风中传来的机械共鸣声。傅景嵘的怀表彻底停止了走动,齿轮永远定格在日出时分。而喻思南的菌丝正疯狂生长,在礁石上蚀刻出新的校规:
“第一条:禁止擅自牺牲”
“第二条:蓝山茶是校花也是急救药品”
“第三条:每天至少惹一次大麻烦”
喻清站在最高处的礁石上,机械心脏的外壳已经再生。当他转身时,朝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医用酒精味的信息素里终于混入阳光的温度:“校规第四条——”
“——回家的路,”
“要用共同的心跳导航。”
【三个月后,新大陆的观测站收到一段特殊信号。解码后显示为不断重复的DNA链图像,每条链上都开满蓝山茶。而在最深的海沟底部,原厂最后的自毁程序仍在运行,它的日志最后一行写着:“错误:未检测到可格式化的残次品。检测到新物种: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