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襗站起身,双手抱胸向前走,刚踩碎了地面一根折枝,发出轻响,而后后头突地涌上数十名言家弟子,各个神情严肃,并排列队。韩云襗挑眉的瞥了眼后方的言初樾,那二傻子正满脸问号的瞧着,心里还寻思是不是他昨日未扑灭柴火,导致炸了灵阵,掌门要来找他麻烦了。
“嘶…不会吧…这几年也不见来几回,今日怎地这么大阵仗?莫非真是找我算帐?”言初樾在心里纠结思考,眉头紧蹙。
思绪断此,他悄然躲入身后的竹林中,用微弱的灵力隐去身形:“哈哈,躲不起我还躲不起了吗。嗯?我在说什么?呃不过确实是这意思。”
最后上山的是陵钺言家掌门,言洐,言初樾名义上的师叔。
说来也不算是,毕竟言初樾的血统本身就不纯,他父亲是极其旁系的言家,而他是他父亲和外头不懂修道的凡人所生,也难怪众人说他是伪裔了,顾名思义就是假后代,生的俊俏也是无用。
言初樾当真是继承了母亲的貌美和父亲的俊美,浓眉丹凤眼薄唇,尽管身着粗布,矜贵之气却丝毫不减,不懂之人怕会误认为他是哪家公子爷出来游玩。
“干嘛呢这群人哈哈。”言初樾即便隐去身形,爱玩之心仍旧不减,他满脸看热闹样,“嗨呀,没错没错,就是这般。”愉悦的拍手笑的猖狂。
“言初樾!”一声巨吼给他吓得一阵激灵,灵力逸散,他直接从竹林滚了出来,滑稽又荒谬。
“哈哈,好久不见啊师…掌门。”言初樾满脸尴尬的微笑。
言洐气得双目瞪圆:“躲在那做甚!还嫌不够丢人!滚下山去!”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言初樾只是抿了抿唇未脑,依旧笑的没心没肺:“好勒掌门,这就滚。”
他是真的滚,忍着那些嘲弄轻蔑的眼神,忍着鄙视的不屑笑容,言初樾双手抱头,一点一点的滚,羞耻在无限蔓延,但他面上仍笑着,不想让人看出。
“且慢。”在即将滚落山梯的最后一圈,韩云襗出声制止,先前只是无聊当戏瞧,如今见他们如此草率辱人,也当真是看不过去,“言掌门未免过于残忍,即便逆灵骨也是人,不过是不能修炼的凡人罢了,何苦为难他。”
他双手仍旧环于胸前,半倚着树干,眼神薄情带着不屑的轻笑,好整以暇的让言初樾停下看向言洐,十足的挑衅。
韩云襗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如雨点般砸在言初樾身上,捂住手的头透过间隙瞧见了站在身前的人,侧对着他,却话里话外的护着他,明明相识不过两日,却这般有情义,他在心里默默为韩云襗踩灵草的事删除,给他加上满分。
“太讲义气了,兄台。”他感激涕零的看向他,满是感动,就差扑上去抱了。
言洐冷漠的掀了下眼皮瞥了韩云襗一眼,止不住的冷笑:“我族之事,何时轮得到韩家插手了。且先不论韩大公子为何入我后山,即便入了本座不治你罪已该表示感激,胆敢出言相讥,怕是活腻!”
语毕当即出手,火属灵气直直朝韩云襗削去,速度之快,几乎瞧不见影,火中带雷,真下死手。
“竟是雷火。”言初樾暗叫不妙,雷火极为凶残,只碰丁点极有可能灰飞烟灭,何况是一掌的威力。
虽说他逆灵骨不能修炼,但前些年得一老者指点,如今灵力可至普通修仙人的入灵境,尚能自保,不过若是被言洐瞧了去,怕是会直接联手五大家封杀。
于外人而言,逆灵骨便是废柴骨,周身灵力逆行,稍有不慎会加速身体磨损,长期修炼会损耗寿元,但韩云襗是为他说话才至于此,他管不得那么多。
“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大不了拉着他一起跑。 ”
灵力悄然汇聚指尖,正待出手,谁知韩云襗更快,腰上长鞭一甩,水系夹带冰气直迎,火焰登时消散,仅剩袅袅青烟,他不屑的抬眼对上言洐的眼,讥讽和嘲笑明目张胆。
言洐眉头紧皱,此刻也不得不低头:“小小年纪便达渡劫境,韩公子当之无愧举世无双的天才,是本座小瞧了你。”
“过奖。”
言初樾听到渡劫境就开始抽笑,如今当真快憋不住,他心里快笑岔了,要知道言洐不过区区凝神境,能达渡神境的目前除了水泽韩家掌门人外,便是隐世的隽扬云家师祖了。
“那韩云襗不就是最有机会归一境了吗?”想到这言初樾快乐死了,“我去,小傲娇这么厉害,看来要赶快抱大腿了。”
归一境可是比肩「天道」的力量啊,不容小觑。
韩云襗手里仍握着长鞭,上头灵气涌动,他缓缓开口:“言掌门若不介意,便让此人随我回水泽,如何?”
言洐心下思考:“倒是无妨,不过一介废柴,走了便走了,只不过暗子的人选需重新定夺。”
“韩公子请便,这一别,言初樾便不再是我陵钺言家一子了。”他掷地有声,字字句句都是对言初樾的针锋相对。
韩云襗瞧出言洐在针对言初樾,暗暗皱眉,心里思绪万千:“都说言家「钺斩九幽,陵起苍穹。」战族世家,怎会这般苛责弟子…?”
言初樾心下苦笑:“将我逐出家门便罢,如今也无容身之所,水泽倒是可以,虽是冰水系,但我不过废物而已,去哪都无所谓。”他佯装无谓的牵起嘴角,“那可真是太好啦,我走啦掌门,有缘再见,诶诶云襗兄,你小点力呀。”韩云襗直接扯着言初樾的后领一路拉下山。
敛去心中苦涩,言初樾半推半就往山梯走,每一步都像在凌迟自己,三岁逐出山门流浪,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后山十四年,从未做过任何败坏家风之事,甚至偶尔还帮助前来修仙的旅人。如今十七,仅因废柴和棋局灵阵崩盘,他又一次失去了所谓的家,再一次随波逐流。
也是…我始终都是一人罢了……又何必强求他人与我作伴?
言初樾被扯着走下山时,风刮的他眼睛生疼,眼里的酸意全被风吹散。山雾漫的极低,脚下的路几乎看不清,他索性不看,只听着韩云襗的脚步声,稳、冷,却从容。
他想,也罢,既是要离开,不如就走的干脆些,倒也省去不少麻烦。
一路下山,雾气渐散,前方天地忽开,那是南川和陵钺的界河,水光波光粼粼,宛如镜面,天边的斜阳映照水中,倒影出亮闪的波纹。
韩云襗脚下灵光ㄧ闪,青剑破风而出,言初樾还未回神,整个人已被带上云霄,他下意识的拉紧韩云襗的手。
待再抬眼时,前方已是一片水光潋灩的天色。
水泽韩家坐落于南川境内,四周环水,灵气充沛,更有一冰湖可修双灵根,周边草木茂盛,山崖峭壁,如世外桃源。
韩云襗御剑飞行带着言初樾,两人贴的极近,言初樾第一回站在剑上没有任何东西支撑,吓的腿软,他半跪着,死死抱着韩云襗的腰:“啊啊啊,韩云襗,我要下去!我怕高啊啊!”
他一路扯嗓大喊,好在是在高空,若是在地面,不免让人误会,毕竟二人现在的模样有些滑稽。韩云襗背对言初樾站着,十分冷淡,言初樾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侧腰上,双目紧闭,鬼吼鬼叫。
“韩云襗,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我愿意来韩家就是你的人了!我还没同意呢!”已落地半晌,言初樾的小嘴仍止不住叭叭的吐槽,“想要小爷我的心,得先让我瞧瞧你的身。”
韩云襗:“……”
这**胡说八道些啥呢,谁稀罕他的心了?老子又不是断袖,尼玛的,纯傻逼。
“这里真不错啊,就是有点凉。”言初樾吸了吸鼻子。
习惯了陵钺附近温暖的火属气息,头一回到水泽,他有些不惯。
“冷才能让你闭嘴。”韩云襗凉凉的说道。
“昂…那我还是热一点吧。”
“……”
“喂韩大公子,我能进去了吗?”言初樾有点窘迫的看着韩初樾,“我饿了。”他一向吃野菜野味,第一回离家这么远,身上也没什么银两,其实是不想求韩云襗的,但他……饿啊。
韩云襗侧眸瞥了下他,着实有些落魄,不等言初樾在多嚎上几句,远处传来几声熟悉的「滋噗」。
言初樾抬眼望去大喜,开心的扑上去:“滋噗!你也跟来啦!”他伸出手替牠擦着莫须有的汗,“这么远你都用跑的啊!哇啊滋噗,你体力可比我好多了。”
他抱着滋噗左右翻滚,开心极了,庆幸唯一的「朋友」还在身边。
“走了。”韩云襗丢下两个字,向前迈步,言初樾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踏入境内的当下,言初樾被拦在外头,他呆萌的看着韩云襗。
前头的人对着守卫点点头,几人这才撤去灵印放行。
“我说韩公子,你们这里可真安静啊…。”言初樾小声的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韩云襗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这个时辰是晨练,大多聚在后殿的冰湖处修炼。”他偏头直视言初樾,“你是逆灵骨身上为何会有灵气?几便掩盖我依旧能感受的细微的灵力在流动。”
言初樾还不打算和韩云襗交心,只是随意应付几句:“就随便练练,不过是逆行罢了,应当无事。”
韩云襗皱了皱眉:“怎会无事?逆灵骨如若强行修炼会损耗寿元,可不是儿戏。”
言初樾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有不能说的苦衷,何况韩云襗虽让他不用露宿街头,但也尚未到能交付的地步。
后头静默了一路,韩云襗见他不说也没再细问,两人前后入了主殿,里头正有几位长老和韩家家主正在商议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