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 第4章 诡异之人

喊了救兵，洛星缇还是觉得支持不住，又退到更远的一棵树后面，内心祈祷萨杜恩快来。

萨杜恩刚检查完其他的遇害者，听到他的呼唤，眉头一紧，将剑一提跨进林中。

眼前荆棘层层叠叠，盘旋着阻挡着前进，萨杜恩手中的剑挽着花儿甩向两侧，推开一道道爆炸，他急匆匆的赶来时，却见洛星缇像个考拉一样抱着一棵树。

他的眉头松了片刻，旋即带着愤怒拧紧。

“你搞什么？我还以为你连一个蠕虫怪都打不过！”

洛星缇刚才听到爆炸声，他无声看了一眼他手上微微颤动的银剑，又扫过他那张如神荼郁垒般的威严的脸。

萨杜恩脸上的表情像是洛星缇欠了他几千万，不过这种程度只是比平时稍微难看了一点。

多亏了有这么个门神般的人在旁边，洛星缇瞬间觉得此地的阳气都旺了不少，毛骨悚然的阴冷感慢慢褪去。

洛星缇的脸上带着些后怕，他用手指指指前方：

“怪，怪物！”

听他这么说，萨杜恩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他提着剑，转过头面对他指着的方向，架好防备的姿势：“什么样的？”

光线很微弱，只能看出一些模糊的黑漆漆的东西落在远处。

“像人。”洛星缇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子，拿起箭矢走到他身侧。

有萨杜恩在，他虽然还有些手抖，但心里没那么害怕了。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洛星缇内心那种绝不眼睁睁看别人只身涉险的英雄主义占了上风。

更何况，这个遇害者是他应该负责的，萨杜恩急匆匆赶来，不过是碍于上下级军令的关系，实际上，他并没有义务来协助处理自己的工作。

洛星缇照例将萨杜恩的行为逻辑分析一番。洛星缇很少向别人求助，因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稀少的材料。

或许是眼神中流露出的探求太过明显，萨杜恩瞥了他一眼，脸色又沉郁了几分。

“别用你那只有单根神经的脑子分析我的行为，我感觉你在看猴子。”

“对不起。”洛星缇收回了眼神，将目光幽幽的移向前方。

萨杜恩不喜欢自己分析他，不过他对他的分析已经足够成熟。

从他身上，洛星缇得到一部分对普遍人性的理解，在这方面，萨杜恩是他的半个老师。

比如，他能听出来，萨杜恩的口气虽然不好，但不带多少怒意，这时候只要道歉的足够快，萨杜恩就不会再生气。

随着他们的靠近，丢在地上的金色箭矢略微照亮了那人的身体轮廓，朦胧中，粘稠拉丝的蠕虫组织液从他身体两侧的衣摆滴落下来。

那个人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洛星缇猛然意识到，自从萨杜恩来了之后，那种眼珠子跳动的声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你说的怪物？”萨杜恩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看到的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男子。

男人的胸口有着微微的起伏，除了刚从怪物肚子里剖出，形象有些诡异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还活着？”

“被蠕虫怪吞下去，怎么可能活着……”洛星缇微微面露难色，“但他好像确实还活着。”

“如果他有防御或者抵抗型异能，还是有可能的。”

这两种异能都是强化型异能，防御型大多作用在表皮，使其变得坚硬，从而减轻物理攻击造成的伤害，而抵抗型异能又分毒素抵抗型和侵蚀抵抗型，作用于施术者的整个身体，能让他免受蠕虫怪胃液的侵蚀。

洛星缇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检查过他的伤口后被他否决了。

“蠕虫怪的牙嵌入了他的腹部，也确实造成了致命伤，胃酸也对他的皮肤造成一定的侵蚀。”

这两点，几乎能排除防御型和抵抗性异能的可能。

“他是在非清醒状态下被咬的。”洛星缇继续提供信息。

一般情况下，就算没有反抗的能力，受伤的剧痛也会让人控制不住挣扎产生撕扯伤口，他检查过他嵌入蠕虫怪牙齿的腹部，伤口和牙槽紧密贴合，并没有挪移半分，这代表此人被咬住时并没有挣扎和反抗。

这并非正常情况，除非他晕过去了，或者死了。

只是洛星缇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足够让他昏过去的伤口。

“或许是神经毒素或者药物的影响。”

但毒素和药物哪来的呢？还有衣摆上的血迹又是谁的？

洛星缇微微蹙眉，躺在那里的受害者虽然看上去和其他人无异，但略加思索，他身上的怪异之处就一个接一个冒出。

萨杜恩只是摇头：“你想太多了。他在受攻击前晕了过去，而蠕虫怪下杀手前就被你制止了，就这么简单。”

“但他眼睛是红色的，像木偶一样突然睁开突然合起来，他的头发还会像蛇那样动……”

洛星缇刚说两句，就感觉凉飕飕的风贴着自己的脊背掠过，仿佛被某种很邪恶的力量凝视着，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出于严谨，萨杜恩蹲下身子，翻了翻他的眼皮，呼出一口气，顿了顿，他又割下他一缕头发仔细检查，然后又呼出一口气。

“没有红色的眼睛，头发也和正常人无异。”他耐着性子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

洛星缇接过递来的头发，却见萨杜恩已弯下腰，把伤患给扶了起来。

手上的箭矢将他的脸照亮了一些，他既没有突然睁开眼，头发也没有自己蠕动，他再次摩挲着手上那一缕头发，不管是质地还是外观，都只是普通头发罢了。

“你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萨杜恩微微蹙起眉，神色中的责备已经化去，带着一丝淡淡的担忧。

是幻觉吗？

每次出现幻觉，他身上或者周边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或大或小。

洛星缇攥着那束头发，神色复杂几度，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幻觉了，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萨杜恩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太多，少给自己揽些工作，我怀疑你就是累的。等回中都让老太婆看看，不会有什么问题。”

洛星缇顿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事情发生之前，很少有人能说清楚一些征兆到底代表着什么，现在想的太多，也不过徒增烦恼。

只能等回中都找尤芙尼亚教授，也就是萨杜恩口中的“老太婆”，她对此有一定的研究。

顿了几秒，洛星缇走上前，抬起了伤患的另一边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

在对方的身体靠近自己的那一瞬，洛星缇心里一惊，他感觉自己似乎扶着一块干冰，瞬间吸走他身上的热气。

他抬头看了萨杜恩一眼，却见他的神色并没有异样。洛星缇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和他接触的手臂，手臂上体温和韧度依旧，并没有冻伤的僵硬感。

他似乎看见伤患的背后出现一只虚幻的眼睛，但一眨眼就消失了。

幻觉，又是幻觉。

洛星缇合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逼迫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他调整了一下伤患的位置，让自己能扶得更顺手些。

出了树林，提上萨杜恩装好的遇害者残肢的袋子。与扶着的男人比，那个遇害者的境遇就悲惨的多，所有残块加起来不到三十斤，连保存一只完整的手臂都是奢侈。

四周阴暗冷寂，萦绕着绝望的气息。

洛星缇的内心有些沉重。

他见了许多死亡，但还是无法习惯被怪物啃食而死这一种。

利齿撕扯皮肤，组织液侵蚀伤口，耳边传来的是自己的身体被咀嚼的声音，他们在痛苦恐惧和绝望中，一点点迎来自己的死亡。

洛星缇在内心为逝者做着超度灵魂的“卡塔西斯”，希望他不要在仇恨和痛苦之河徘徊，早日抵达彼岸，迎来美好的往生。

他们穿过枯林区，穿过岩块区，远远的看见一点地热灯的光芒。

“上将！找到你了！”费西斯冲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刹住车，身形带起的风掀起一片黄色的沙尘。

洛星缇挥着眼前的尘土，费西斯的神情像往常那样轻松活泼，把沉重的氛围驱散不少。

“一共失踪17人，名单在这里，目前找回7人，5个确认了身份，在名单上画了勾。”

洛星缇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上面记录了每个失踪者基本的名字性别和年龄。

在搜查受害者时，这些信息够用了，而辨认身份，是救回来之后法医的事了。

他们每次去感染区搜救，费西斯做的就是这种两头跑确认失踪人数的工作，因而已经做的十分得心应手。

“好，你把他们带回去，我和萨杜恩再去找。”

没等费西斯拒绝，他把扶着的人推到费西斯那里，又将另一个受害者取下，也塞到他手里。

“等等！上将！我带着这两个……一点五个人，速度只能发挥平时的三分之一，那要怎么再给你们禀报消息！而且这个人怎么死得怎么完整？我怎么扶？！”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

洛星缇知道，费西斯完全有能力带着两个人回去，虽然速度是平时的一半，也比平常人人快不少。

只是，他要干更多的工作，这是他不愿意的，所以故意做出力不能及的样子，这样就能多偷偷懒。

“要不你和我换换？我扶他们回去，你去救其他人？”

洛星缇目色严肃，暗中点头。

去搜寻其他受害者，可能到早上都回不到苏尔，现在送伤患回去，还能休息一下，费西斯一定知道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