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早市。
向景和赵敏德毫无避讳的拌嘴,安生听在耳里,觉着还是要解释一下酒店的事,省得闹误会,所以把人叫出来。
安生碗里的虾饺还没吃完,向景又殷勤地给他夹了一粒烧卖,嘴里却不服道:“安生,为什么你需要帮忙时找的是赵敏德而不是我?在向悦,我可以刷脸。” 他强调自己那张酷似父亲的脸。
对哦,为什么?安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赵敏德。他犹豫片刻,“向氏集团那么大,恐怕前台的人连你爸的面都没见过。你去了,怎么证明你爸是你爸?”
向景:“那我找姐夫。”
“所以我才叫德仔呀,他跟他爸不更容易沟通?”向景蔫了,他知道,在向家这个大家庭里,除了爸妈,没人真正待见他。
安生见男友失落,又说:“去前台办个事算什么?找你简直大材小用。你在老爷子面前有绝对的话语权,以后说不定还能帮我开个后门,让我去你家化工公司实习呢。存了这心思,我能天天麻烦你吗?”
安生很少奉承人,这话听着新鲜。向景随即笑了,“别人都图我送小玩意儿,你倒是想得挺长远的,我考虑考虑吧。”
桌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是途径快递室时取的,向景郑重其事地拆开,“登登登凳——”
竟是完整版的《高桥一探案集》!这岂止是漫画,简直就是安生的一整个童年。
安生又惊又喜,“这个系列早绝版了,你是怎么买到的?!还是中文的?”
安生从小就痴迷侦探推理小说,《高桥一探案集》是他追了十三年的漫画。但因异国版权纠纷,国内停更多年,复更遥遥无期。最后几话里,主角成了受害人,眼看他要开启自救模式,力挽狂澜,却没了终篇,留下无数悬念。
安生轻抚封面,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向景嘴角微扬,“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多难我都要弄到手。”他翻开扉页,“这是海外粉丝买了原版,自己翻译,偷偷出版的。虽然明着是翻版,但这位铁粉超牛,译文精准,读起来就像作者亲笔一样。”
一共十九册,安生激动地嗅着新书特有的油墨香。
不知从何时开始,向景与交往初期那个不冷不热、高高在上的校草男友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向景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层出不穷的安排和小礼物,总能拿捏到位。
安生还记得,第一次在情侣餐厅约会时,两人只是泛泛而谈,几乎没有共同爱好,话题入白开水般乏味。别说深入交流了,连气氛都差点没绷住,没想到,向景还记得他喜欢侦探小说。
向景提壶,为安生斟满茶杯,“我给你弥补了遗憾,你怎么感谢我?”
安生左右瞥了眼,见四下无人注意,便迅速用书挡在脸前,在向景凑近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吻让向景意犹未尽,他意有所指地说:“这里的茶不好喝,我回宿舍用甘露给你煮一壶。”
两人离开茶楼,安生抱着那套《高桥一探案集》,怀里沉甸甸,心里也沉甸甸。兴奋劲儿过去后,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从未提过具体喜欢哪本书、哪位作家。向景,是怎么知道的?
安生貌似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高桥一书迷?”
向景神秘一笑,“可能是心有灵犀吧。”
安生忽然想起刚刚向景说的“弥补遗憾”,脑海中闪过某个片段:
有一次他做问卷调查,里头有一项是“你最遗憾的事”,安生遗憾的事多了去了,鉴于认真负责的答题精神,他斟酌许久,由于不愿提及妈妈弃他、爸爸厌他、初恋甩他等扎心憾事,最终写了一条无关痛痒的:“无缘看《高桥一探案集》大结局”。
那天,向景也在。难道……
安生一提起问卷调查的事,向景就和盘托出,最后大笑道:“做一份问卷给500?边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哈哈哈……”
安生的眼神微微一滞,向景那些“恰如其分”的贴心,和“不谋而合”的喜好,此刻都化作细密的刺扎进心里。原来每份甜蜜的背后,都藏着精心设计的台本,那些让他怦然心动的默契,不过是对方花钱买来的标准答案。
“傻瓜。”向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无奈又宠溺,“不是在乎你,谁还费那个劲。”
原来如此。安生的唇线抿得更紧,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喝茶改天吧,我忘记取样品了,还得忙一阵。书你带回去,我回头找你拿。”
向景好久没跟他的“美人鱼”温存了,有点失望,“……今天没空就算了,但你下周日的时间一定要留给我,有个更大的惊喜等着你哦。”
“嗯。”安生含糊地应着,转身离开。
安生去了咏春队的训练室,推开门,只见赵敏德独自对着木桩挥汗如雨。“怎么就你一个?”
“没办法,别人都忙着约会去了。”赵敏德一记重击,木桩转动了小半寸。
“吃饭没?给你打包了糯米鸡。”安生后背包取出一只外卖保温袋。
赵敏德吃醋吃饱了,“搁着吧。”他看看墙上时钟,八点不到出的校门,现在都一点多了,“你们是早餐 早午餐 午餐连轴吃?说好的跟我一块练拳,结果人影都没见着。”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的东西带回实验室了没?”
赵敏德:“扔了。”
男友和室友的角色在安生脑海里反复拉扯,像两股方向相反的潮水,将他困在情绪的漩涡中动弹不得。他是个贪心的赌徒,押了爱情的筹码,却还想偷偷攥住友情的余温。为什么爱情和友情不能兼得?
“行,扔了就扔了。”安生脱下外套,“来,开始吧,上次那套拳再给我演示一下?”
赵敏德捡起外套,一边擦汗,一边往外走,“热死,回去洗澡了,你自便。走时记得带上门。”
安生吃瘪。第一次,热脸贴上冷屁股。
去你的,赵敏德!
他正准备跟着墙上的要诀,一个人活动活动筋骨时,虚掩的门被风吹得晃了晃,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不是去忙实验吗?”向景的声音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安生没有正面回答,“你怎么来了?”
“路过。”向景走近几步,在他面前站定,“看见德仔刚从这儿出去。”
安生沉默了一瞬,没否认。
向景垂下眼,嘴角扯出一点苦笑,“好不容易,宿舍三个电灯泡齐齐回老家,我诚心诚意请你去喝茶,你却放我鸽子……就因为他?”
“……我是送餐的,刚刚不是打包了糯米鸡给德仔嘛。”
“可我还是有点难过。”向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温柔得近乎宠溺。
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情绪,安生竟有些不知所措。
向景凑近,在安生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安生避开他的视线,没躲,也没回应。
“发什么呆,怕我吃了你吗?” 向景低笑着,把人拉入怀里,软软地撒娇道,“我吃醋了。” 他的唇贴在他耳后,手已经滑进他衬衣下摆,在他温热的腰线缓缓游走。
“向景 ……”安生抓住他手腕,却被反扣在墙上,然后,又是一吻,深吻。
安生挣扎了一下,终究没挣开,反而慢慢软了下来。他闭上眼,任由对方的舌尖探入,心跳快得不像话。
向景平常不会胡乱发情,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但他就是心血来潮。安生是人鱼滩上初升的皎月,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即便再珍惜,也会有拆开礼盒的冲动……
向景把安生压在墙上,衣料摩擦间,皮带扣碰撞出“咔咔”的轻响。混乱中听见走廊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两人仓促分开。
向景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领,恢复了往日那副温润从容的模样,他望了眼门口,迅速在他前额上“啵”了一口,“周六见。不许再放我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