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安生等啊等啊,不知等了多久。
叮咚,叮咚,手机连响两声,他连浴巾都来不及裹,仅套上裤衩,就心急火燎地冲出浴室。拿起手机时,屏幕还是亮的,两条新消息赫然在目。
大姐:夜场兼职我给你辞了,工资已拿回,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别去了。安乐说你ipad坏了,去买新的吧。有困难找姐姐。
另一条是银行信息:您尾号6656的储蓄卡于xxxx年xx月xx日15:30收入人民币8,000.00元。
看到不劳而获的“8000元”,安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喉咙像被浴室的蒸汽堵住了。长姐如母,邵昭宜比安生大十二岁,一直拿他当小孩子看,爱他,宠他,照顾他,如今弟弟长大了,实在不好意思让另有家室的邵昭宜养着,安生屡次尝试自食其力、自立更生,却总是碰壁,兜兜转转,还是得靠姐姐兜底。
邵昭宜的体贴让他暖心又惭愧。
但习惯性的惭愧不是他失落的主要原因。
赵敏德摘了耳机,小心翼翼地问:“被拒绝了?”
“不是他。”安生默默翻开聊天记录,第八天了,他的“系草获奖照”下依然空空如也。
他的心态从第一天的“无所谓”,逐渐过渡到“受挫”、“绝望”。他明明叮嘱过自己要保持平常心,不强求、不抱希望,可人一旦有了欲念,哪还能佛系得起来?
赵敏德忍不住抱怨:“我觉得你快被信息提示音逼疯了,总一惊一乍的,再这么下去,我也迟早要被你折磨出神经衰弱。”
他是被吓得不轻,安生破门而出时,赵敏德正在看男男小电影,好些天没出来透气的大兄弟,顿时吓成缩头乌龟。幸好安生只顾盯手机,目无斜视,才让他有机会火速关掉那个不可描述的页面。
浴室里,花洒沙沙作响,赵敏德提高嗓门道:“热水器都不关!你还洗不洗?”
“嗯。”安生心不在焉地应着,手里的电话放了拿,拿了放。
赵敏德没好气地说:“带着吧,别掉厕所就行。”
安生没精打采地走向阳台,发梢的水珠一滴滴砸在地砖上。
赵敏德的目光紧随其后,放肆而贪婪:安生颈后的水痕顺着脊椎沟往下滑,在腰窝处汇成小小的水洼,在浅灰色的裤头上浸染出点点深灰。再往下,是安生身上最丰腴的地方,饱满得连平角内裤也藏不住,从裤腿边沿露出了诱人的弧度……
每一次的窥探,都像饮鸩止渴。赵敏德猛地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安生的单相思如他预期的一样,正在有序结束着,过不了几天,他便可以趁虚而入,没有什么比温暖受伤的小心灵更能博好感。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支棱起来的睡裤,只小小幻想了一下浴室里的风光便轻松把未完的事情给解决了,比看小电影还高效。
浴室的水声停了。
赵敏德的体热还没散尽,得出去吹吹风,“安生,我下楼买夜宵,你吃什么?”
“干炒牛河。”
安生擦着头发路过赵敏德的位置时,瞥见他电脑右下角冒出个颜色鲜艳的弹窗,像癫痫般乱闪,病毒?!安生赶忙凑近看,原来是一则有色小广告,兜售爱爱润滑剂的。
原来赵敏德临走前摁的不是“X”关闭,而是“—”最小化,是个男人都知道这类广告的多发地在哪,安生好奇赵敏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鬼使神差地点开网页。
当满屏男体交缠的缩略图撞进视网膜时,他猛地后撤半步,后腰“哐”地撞上铁床架,怎么会是GV?
“你干嘛?” 赵敏德涨红着脸,一个箭步冲过来盖上显示器,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别人电脑别乱动,**你懂不懂?!"
“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生眨了眨眼,忽然觉得有趣起来,“赵敏德你气急败坏什么呀?你是Gay吗?”
“游戏时突然弹出的网页,我手滑点到,就……好奇瞄了两眼而已!”
“所以你不是?”
“不是不是,你才是!” 赵敏德像做坏事被逮着熊孩子,除了强调不是我,还顺便老赖别人。
安生心里一紧,他也急于保护自己的小秘密,赶紧扯开话题,“我就问问,看把你急的。你喜欢外星人都跟我没关系!”
赵敏德攥紧拳头,心说,怎么会没关系?我不喜欢外星人,但我喜欢你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安生清了清嗓子:"……我去晾衣服。"
赵敏德盯着电脑,骂了自己一句:“怂货。”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我否认个屁啊,干脆认了不就得了?可转念又想,这种时候出柜,跟个偷看别人洗澡被抓包的猥琐男有什么区别?
两个男生头闷头扒拉着炒粉,第一次吃夜宵不带你来我往的花式点评。气氛太沉闷,赵敏德憋不住了,他椅子一提,坐到安生边上,“喂,你说她是万人迷,是团宠,那上周的信息,现在早被新消息淹到马里亚纳海沟去了吧?下拉100下也不一定翻到你的号。”
“嗯。”安生挑出两根豆芽,搁到饭盒盖上。
赵敏德夹走他拣出来的一小撮豆芽,一口吃掉,“不如定个期限吧,再等一周,要是一周后还不回复就证明人家压根没把你放心上,那么你该死心了。”
见安生睫毛颤了颤,赵敏德又坏心眼地补刀,“除非你主动出击,杀到她跟前问。”
安生摇头如拨浪鼓。
“不过啊,坐享其成的好事哪轮得到你?想成事,靠干等是不行的。”赵敏德换了个思考者的坐姿,冥思苦想后,“我有办法!求神。”
噗,咳咳咳……安生被一口炒粉噎着,呛出泪花。
周末,赵敏德美其名曰带安生出门散心,硬是把人拽到后山。农大后山地属白水村,秋冬时节山林干燥,村里封山防火,所以一到年底人迹罕至。赵敏德班里的高斌是白水村人,熟门熟路地带大家从农大实验林的密道绕了上山。
女生们饶有兴致地听赵敏德侃大山,来到半山腰才被老建筑转移了注意力。一座灰瓦朱墙的观音庙静静矗立,青石台阶上落叶堆积。主殿内长明灯幽幽,映着观音慈悲的面容。
高斌站在殿前风化模糊的创修碑前,介绍道:"这庙香火鼎盛几百年,每年开春,十里八乡都来祈福……"
众人跨过朱漆斑驳的门槛,几个女生纷纷去观音像前合十默祷。
吴述挤眉弄眼道:“阿芳,你神神叨叨念的什么?”
阿媛眼皮一皱,睁眼瞪他,“嘘,一边去,我们在祈福。”
吴述看着一屋子的“破烂玩意儿”,嘲讽了句:“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高斌笑道:“你小子别乱说话。入屋叫人,入庙拜神,是基本礼仪,跟迷信没有关系。既然到了别人的地方,我们作为小辈,还是恭敬些好。”
“这什么?符咒?”一位女生好奇地端详着庙祝座位上一小叠明黄纸片,上面竖行草书着一串串符文。
高斌懒得理吴述了,转身跟女生解释:“这是宝牒。写上愿望,系个橙子抛向树枝,据说就能如愿,求健康、爱情、学业啥都行。”
女生们跃跃欲试。
安生饶有兴趣地研究黄纸上天书似的文字,“德仔,你信吗?”
“心诚则灵。” 赵敏德捻起他手中的黄纸,“走,试试。”
庙旁一株古树红棉巍然耸立,树干之粗三人合抱都围不住。时值初冬,光秃的枝丫如铁画银钩般刺向苍穹,枝节盘错却自成伞盖之势。树上已挂着不少褪色的宝牒,多是用石子代替橙子作坠,显然都是和他们一样偷溜上山的香客。
在赵敏德的再三鼓励下,安生展开宝牒,刚要落笔又忽然停住,问赵敏德:“德仔,你上个月练功扭的手腕,好全了没?”
赵敏德心头一暖,“别操心我,你写你的。”
“我想求观音保佑你快点好,这样你就没借口老忽悠我给你取快递了,死沉死沉的。”
“好了,全好了!这都跟我计较,以后别蹭我零食。”
“行,那我不管你了啊。”安生低头写下几个字,却不知那究竟是愿望,还是奢望。
这时,阿芳问:“高佬斌,你不许愿吗?”
高斌:“只有一次机会,我怕落空,连盼头都没了。”
这话让正在缠石子的安生手上一僵。
“啊?只能投一次?那算了,不中多堵心。” 阿芳心里打退堂鼓。
“开玩笑的啦,”高斌连忙摆手解释:“我没有愿望,之前就想考进农大,如今实现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得让观音娘娘也关照关照你们。你看好就扔吧,扔一百次都行,菩萨是来圆你心愿的,不是考你投石准头。”
“你的愿还许不许了?”赵敏德轻轻碰了碰安生的肩膀,“要许赶紧,不许下山。”见他还在犹豫,赵敏德拍着心口道, “我帮你!我带你来是给你助力的,不是给你添堵。”
他故意绷紧手臂,肌肉线条在阳光下隆起一道弧光,“瞧这麒麟臂,保准给你挂上最高的树梢。”
安生抿嘴侧身,将纸笺往怀里一收,“我自己来。”
"闭着眼扔才显诚心。"赵敏德背着手,一脸老道地叮嘱。
安生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将宝牒贴在眉心,闭眼睛数了三下,然后用力向上一抛,
他不敢睁眼瞧,小声问身边人:“怎么样?”
“成了成了!”赵敏德欢呼,揽住他肩膀,高举他的幸运小指头,“那个……就那,中间一点……看见没,挂得可正了!”
安生抬头望去,满树黄绸,层层叠叠随风轻摆,哪还分得清哪一片是自己的?
“该下山了,我去叫高佬斌他们。” 赵敏德双手插袋,信步绕去土墙后,从鼓囊囊的卫衣兜里掏出个石子,扔了。
墙根外跟他一般“鬼鬼祟祟”的还有另一人。
实现愿望和改变厄运,不可偏信神奇力量或命运安排,除了加倍努力,没有别的捷径,实在不行,换目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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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 许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