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敲门声又起。
怎么还不走?安生扒着冷饭,对赵敏德说:“别让他进来。”
赵敏德高声对门外的人说:“安生不在,请回吧。”
“他去家教了吗?”校草清朗的声音响起。
“反正不想见你,”赵敏德还想多得瑟两句,却被安生捂住他的破嘴,“别给我添堵!”
“向景,你怎么来了?”安生去开门。
向景握着支强光手电筒站在门口,眉眼依旧温润,只是眼底多了几分歉疚,“想起你今晚有家教,那片路灯最近不太灵,我陪你去。”他反思过自己今天的行为,太不男人了,所以特意前来陪男友出门,让他安心些。
安生沉默片刻,“好,走吧。”
赵敏德:“喂喂,你饭还没吃完。”
砰!门已关上。
赵敏德巴巴地收回目光,电脑屏幕上,综艺里的男嘉宾正在唱周杰伦的歌: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积满灰尘和死蛾子的路灯,为斑驳老墙和低矮电线杆交错的街景,镀上一层暮气沉沉的沧桑。
昏黄灯下,两个男生一前一后走着。安生心事重重,只字未提重遇初恋的事,连向景没戴口罩和帽子都浑然不觉。
向景拨了拨刘海,“我刚剪的头发,怎么样?”
“嗯。好看。” 安生答得心不在焉。
“没了?你说了等于没说。”向景既不满意安生敷衍他,又不满意自己的碎盖头,“我跟剪了等于没剪。”
“你怎么样都帅。”安生看出来了,必须得说出点建设性的意见男友才会满意,“是有点长,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你剪过,你之前的发型好,清爽、阳光,衬你校草的气质,要不剪回一样的?”
“之前是什么时候?”
“手机给我。”安生伸手。
向景大方给了,“密码791368。”
这是把手机密码告诉我了?安生突然感觉自己跟向景的关系又近了一小步。他翻着相册,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没有女人,甚至没有前女友,除了一些团体活动照,几乎全是自拍,这时,他想起德仔的话,臭美之心人皆有之。
找到了!他举着手机说:“就是这个发型。”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接吻照。
“嗯。”面对那张“打赌”照,向景心虚地收回手机,“不看了,搞得我都想亲你了。”
安生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 “到了,我自己上去。” 他左右看了眼,迅速在向景脸上留下一吻。
向景勾住他的腰,吻了回去。他喜欢安生的嘴唇,很软很水润,没有石蜡油和香精味,他发香清淡,锁骨性感,腰枝纤细,如果他是女生该多好。
今年春天特别冷,安生还围着围巾,他感觉脖子上在丝丝冒着热气,心口似有小鸟在扑腾,一只、两只、三四只,越来越多,再亲下去干脆回去得了,光顾着回味,还辅什么导?他拉下向景羊绒大衣的阔领,在他下巴亲了个遍,说:“我要迟到了。”
向景刚松手,安生便闪进漆黑的楼道。
“安生,手电。”向景跟了两步。
“不用,你回去吧。”手机亮起微光,安生熟练地绕过那些不知堆放了多少个十年的破铜烂铁和旧家私,身影转眼没入转角。
向景本想送他上去,却放不下架子,校草从不追着别人跑。
安生的“爱心家教”对象叫小杰,他家是特困户,父亲早年因工致残,全家靠母亲经营的小食店勉强维持生计。安生最初加入青协是因为向景也在,而坚持至今,是为了帮助小杰,同时也提醒自己:世上还有很多人每天都在逆水行舟,他不能让过去的阴影将自己击垮。
"……不会的下周问我,下课吧。” 安生合上高三文综练习册。
他把羊毛围巾搭回肩上,“今天你妈妈煲了什么糖水?上回那个么么喳喳,我室友大爱,连我那份都抢光了,这回要买三份。"
安生辅导小杰一年多,体恤他家的难处,每次家教结束都去小杰妈妈的档口打包些糖水,变着法子把30元的家教费还回去。
小杰不说话,攥着笔的手却开始发抖。
安生刚才辅导小杰做题时就发现他老是分神,很基础的题都做错,安生担心他,反复询问之下,小杰才哽咽着说:“档口烧了……”
回程,也是向景来接,他瞧着安生似乎比去时心事更重了。
经过路灯坏了的那段路时,向景牵起安生的手,“还在想你姐姐说的事?别怕,以后去哪我都陪着你。”
“嗯,不想了。”安生感受着轻轻滑入指缝的五指和对方掌心的温度,哪里还有心思想邵三姐?
“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向景用手背探了探他滚烫的脸,他最喜欢这么逗安生,比女生还容易害羞。若安生是小草,肯定是株含羞草,天生天养,给点阳光就灿烂。
和安生谈恋爱简直是省心省力省时,不用费心制造浪漫,不用陪逛街当苦力,更不用做人形提款机。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安生便熨帖如棉袄,让向景收获满满的情绪价值。
如果连那方面也和谐就完美了……可向景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小心!”安生忽然挽紧他的手臂,把向景往自己身上一带。如果不是周边环境太恶劣,这会已经吻上了。
坑坑洼洼的巷子里到处都是积水,近日无雨,地上这些都不知是哪来的生活污水。
向景嫌弃地掩鼻避开,“安生,你想不想换个家教对象?家教部新收到两个申请,就在学校隔壁的小区。”
“不用。我跟小杰处得很好。”
小杰刚才送安生下楼,向景认得他的校服,“他是高岗中学的吧,那学校不都是学霸吗,还用补课?”
“你以为高岗中学满校园都是天才吗?学霸也是补出来的。小杰升高中时全班垫底,压力很大,可经济条件有限,只能找我们这种义务家教。”
向景:“哦,那他现在怎样了?”
既然提起小杰,安生心头一动,盘算着该不该让有钱的男友也出份力。他东扯西扯,磨磨蹭蹭到了校园才开入正题,“小杰太苦了,一放学就帮他爸爸去摆地摊卖火机。妈妈开小食店,两日前还遭火灾,店没了,人还在重症室,植皮手术要六万……”
“师兄,手机借我打一下。”迎面走来一个很自来熟的女生。
“我手机好像掉在出租车上了,密码没改吧?”女生不等向景反应,已经利落地摸出他手机。
她知道向景的手机密码,还很清楚向景的习惯——手机总放在左边裤兜。看那娴熟程度,不是扒手,便是前女友。
安生如鲠在喉。
向景一把夺回,冷冷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忙,你找成才师兄吧,在那边打羽毛球。”
女生:“师兄!”
“你平时对女生挺客气的,是……前女友?”
“嗯,国贸的。”向景已想不起她是第几号前任了,只好把人按专业归类。
安生:"你这是何必呢,好聚好散嘛。"
向景摇摇头,"别人可以,她不行!总拿我当冤大头。"
"原来你也会心疼钱。"向景出手大方阔绰,身边同学朋友无不受过他的恩惠,更别提是女友了。
"在她身上是花钱买恶心。" 向景眼神骤冷,“她的四个弟弟妹妹来市里玩,我好心安排他们住在向悦国际,结果他们一日三餐全挂房账,玩完七天才邀我一起吃个饭,吃饭地点还是酒店的餐厅。”
安生:“……”
向景:“这还不算,更绝的在后头。她说弟弟妹妹玩儿这么久,钱也花得差不多了,让我用黑金卡给他们买返程机票,还补了句‘反正能积分,就当请你坐商务舱了’。”
安生“啊”了一声,“那你买了吗?”
“买了,五张。”
“不是说四个人吗?”
“最后一张是买给她的,我一秒也不想见到她,叫她跟着回家玩几天。然后就乐极生悲了嘛,一下飞机就看到我的分手短信。” 向景讲完,自己先了笑起来。
安生却笑不出,本想开口请他慷慨解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安生,我接个电话。什么事?”向景的表情渐渐严肃,挂断后对安生说,“我在理发店落了东西,过去取一下,你先回宿舍。”
安生:“哦。”
与此同时,安生的电话也响了,是赵敏德打来的,“安生,你和向景好像被人偷拍了!”
“向景!” 安生一惊,想告诉向景,可他走远了,没听见。
赵敏德:“别‘向景’了,先回来看看拍的是不是你,不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