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的信条 第3章 第 3 章

戚恒简单的嘱咐和笔记里从来没有多余的话明晃晃地彰显着信任，申烁此时才从简洁的待办中察觉到过去的自己对未来的自信。

训练平台的机械女声传来“场景加载中”。

申烁笑笑，无穷的力量从内心迸发，摩拳擦掌地等待着下一场训练。

从训练平台脱出的时候，申烁虽然因为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绷而感到疲倦，但像打了三管肾上腺素一般神智清明，从舱室中迈出的戚恒看到她这幅眼冒精光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么好玩吗？”

申烁认真地摇摇头：“不好玩，但是意识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值得信任是很美妙的事情。”

戚恒没有接话，只是自己嘀嘀咕咕，申烁刚准备凑过去听就被陆陆续续出舱室的队员们拦截，有人跟她打招呼说先去吃饭，还有人谈论最后一场的战略，等一一回完，戚恒已经百无聊赖地靠着舱室抠手了。

“我们也去吃饭吧。”

戚恒点点头，和她并肩走出训练室，已经六点半，太阳还未落山，只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申烁起了个话头：“她们都不知道，对吧？”

戚恒插着兜走，闻言点点头，一副嫌弃的模样：“要是都知道了，你这队长还能干下去吗？早撤职了。”她用食指点点太阳穴，示意脑子在哪。

“噢，那我装得还不错。”

“那当然是因为你从来就拒人千里之外，不然叫不出人家名字，早露馅了。”

申烁在二人中间比划，一拃，她伸给戚恒看：“哝，一千戚恒里。”

理所当然地被戚恒打了一巴掌，刚好到了食堂外，她小跑进去丢下申烁，喊着饿死了。

晚上还有训练，结束后回了宿舍，只有周日可以回自己家，平时需要上班的时候都住在基地宿舍，还好以她俩的职级可以住双人宿舍，申烁叹了口气，这么集体的生活，能瞒这么久都不被人发现，可真了不起。

睡前照例记录明日待办，关了灯，在一片漆黑中，申烁突然问：“戚恒，伊沃是什么人？”

戚恒本来快睡着，被她一声喊醒，翻了个身：“侵略者，虫身却可以思考，想要吃掉我们的星球，当然还有宇博星……申烁我好困啊，宇博星……”

申烁侧头，通过窗户透进来的银光，她可以看到隔壁床的戚恒饱满的额头，流畅地连着翘鼻子，还有反射着微光的那颗小小圆环。薄薄的眼皮盖着微鼓的眼球，戚恒面容平静，呼吸也逐渐慢下来——睡着了。

申烁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问的，总会忘记，过去无法回忆，未来不必思考，她在黑暗中自嘲地笑笑，抓住当下就好，因为只拥有现在。

训练照常进行，午饭时，申烁夹着肉往嘴里送，对面的戚恒霍然站起，椅子在地上拖行发出呲声，引得大家都看过来，戚恒如梦初醒地坐下，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说：“选拔组的消息！申烁！你能参加下个月的初赛了！”

申烁笑起来，确实是个好消息，她和戚恒击掌庆祝，在戚恒眼神催促下快速吃完了饭，然后被她拉到僻静的地方看那条消息。

报名者您好！我们很高兴地通知您已经成功报名选拔赛，赛程为地区初赛-星球决赛。请您于3077年5月5日前往4区中心塔参加比赛。请勿携带以下物品参赛：任何可能造成伤害的武器、远程通讯工具、食物……

申烁读完消息抬头就看到戚恒盯着她两眼冒光，两拳攥在胸前，兴奋不已：“我眼前已经出现你当上指挥官的画面了！”

申烁笑笑，呀了一声：“好歹先担心一下我的安危，和整个星球的能人比拼，我也得有命拿前五才行。”

戚恒撇撇嘴：“我还是担心担心别的参赛者吧，哪个脏器被你打裂了治起来应该不便宜……哦对，”她拉起申烁的左胳膊，摁压前臂中段，“提醒你一下，虽然很难被打碎，因为埋得深，但是你的皮植器不便宜，如果坏了你就想办法自己凑钱再装一个，我不会借钱给你。”

申烁顺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胳膊，她摁了摁，什么都没摸到：“皮植器，那是什么？”

“调节激素，不来月经。”

申烁哦了一声：“摸不到。”

“废话，花大价钱专门买的超迷你版，”戚恒的手抛来抛去，假装在撒钱，“花钱如流水啊。”

“那你的呢？”

“和你一样……干嘛这样看着我，不是你坚持要买’坚固而且小的有钱人版本’吗？”

申烁笑起来：“不算，我忘了。”

“我以前从没怀疑过你是赖子的事实，但是自从你开始忘东忘西以后更明显了。”

申烁摊了摊手，迈着长腿率先走进训练室。

相同的日子过得很快，申烁可以感受到，随着她没有失忆的时间越长，戚恒的情绪越轻盈，甚至早上洗漱的时候有歌声从卫生间飘出，听得申烁也轻松地晃了晃脚。

她没失忆迎来的第二个休息日，也就是她获得博克斯冠军的两周后，戚恒神神秘秘地在清早敲响了申烁家门，她一脸迷蒙地打开门。

今天的戚恒依旧扎了一个小揪揪，兜帽蓝色卫衣配牛仔裤，申烁扫了一眼，也抽了一件牛仔裤套上。

两个带着兜帽的人插着兜晃进了那片房子摞得如盒子般的区域，申烁和戚恒并肩走着，她撞撞戚恒的肩膀：“来这里做什么？”

“小屁孩跟着走就行了。”

申烁没了声音，戚恒隐在兜帽里笑笑，带着她在小巷中穿行，申烁沉默了好久，在她以为她不会继续说话时，她说：“你年龄比我大？”

哇，憋这么久憋出来一个“好重要”的问题啊，戚恒在心里吐槽，点点头：“嗯，比你大一百岁，我是老妖怪，专吃你这种全是肌肉的人，肉质紧实弹牙。”

身后传来申烁无奈的笑声。

前面的街道越来越繁华，红色紫色绿色七彩灯牌毫无美感地堆叠，告诉着过路人本店主营，戚恒在一家门头比旁边一重商店矮一半的木头门前停下，毫不在意那块尚未营业的牌子，敲也没敲推门而入。

“小羊长，小羊长？”

申烁进去以后不敢乱动一下，她担心连股稍微大些的风都会使这店里摞到天上的各种金属制品、机械元件失去平衡轰然倒塌，半人高的木头柜台后空无一人，柜台旁紧闭的门后传来声音：“小羊长不在，杨设计师在。”

戚恒哈哈笑，改口请那位杨设计师出来。申烁看着柜台旁的门开了又关，见识到杨设计师的真面目以后她很认可小羊长的称呼——来人大约一米七，眼角有些细纹，头发全白，梳成高高卷卷的一团，很像绵羊的头顶。

“小羊长，我前几天上班嘛，所以今天才来取，”戚恒闪到申烁身后，把她往前推，“看！我还带了乐乐来。”

乐乐又是什么称呼？申烁尴尬地笑笑，嗨了一声当打招呼。

杨设计师推了推眼镜仔细看她，了然：“又忘了啊。”

她知道？申烁严肃地盯着她，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知道她问题的人。捕捉到她情绪变化的戚恒拍拍她安抚：“没事，小羊长不会说出去，你以前也很信任她。”

申烁伸出手：“不好意思，怎么称呼？”

杨设计师回握她的手：“杨峭。你随她叫我小羊长也无所谓，这丫头无论如何也不改，听习惯了……至于信不信任的，”杨峭眨眨眼，“钱到位了肯定守口如瓶。”

申烁刚想说什么，背后的戚恒窜出来趴到柜台上和杨峭呛起来：“当我面骗她的钱？！你把我这些年多付给你的都吐出来！”

她说着就要上半身翻进柜台找钱，被杨峭一把握住肩膀：“你哪里多给我付了？”

“人家微型皮植器都卖500，就你卖六百！”

“我那是宇博星的货！和那些脏乱差作坊伪造的能一样吗？”

“改装通讯器只要两百，你收我二百四。”

“没收你二百五已经够吉利的了。”

“反正你这东西都比市价贵，也就是我一直在你这做慈善。”

“你出去打听谁能两千卖你Y05？那可是超智能学习芯片！臭丫头我今天非把你身上钱全套走。”

“而且你还抽我那么多……”血。

二人突然偃旗息鼓，戚恒甚至心虚地瞥了申烁一眼，看得申烁莫名其妙，疑惑地问：“抽什么？”

杨峭呃了一声，解释：“抽烟，她买烟孝敬我。”戚恒赶紧附和着点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梭巡的申烁心中疑虑大起，杨峭身上没有烟味。

她拧着眉正想问，杨峭像后面有野狗追一样赶紧说：“不是来拿东西吗。”她回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柜台上展示给二人看。

里面有一个银色的耳钉，另一个东西是只有两毫米大的一个薄片，看得申烁和戚恒大气不敢喘，生怕吹跑了。

杨峭食指拈起那个小片，问申烁左耳还是右耳，申烁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左耳凑了过去，她食指探进耳道一摁，外耳道像是被羽毛拂过般瘙痒，戚恒期待地问：“这就行了么？”

“别急。”杨峭把那个银色的耳钉递给申烁：“戴到左耳。”

申烁接过耳钉，接触却不是金属质感，针底部锋利，她没有耳洞，确认锋利程度足以扎穿耳垂以后毫不犹豫地捏住耳垂穿了过去，被穿了个洞的地方发热，血渗出来，她问：“这样就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