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的时候,墓园里的新草冒了芽,风里带着点暖意,吹得墓碑前的小白花轻轻晃。白奇洲拎着一个小盒子站在门口,盒子里装着沈望溪的骨灰——是他按照沈望溪的遗愿,从服务机构接来的,还带了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和红绳烧成的灰烬。
他走到墓园办公室,工作人员调出张相泽的墓穴档案,指尖在键盘上敲了敲,抬头时语气带着歉意:「白先生,按墓园规定,相邻墓穴只能保持标准间距,不能合葬。而且没有法律认可的亲属关系或婚姻证明,就算是遗愿,也不能打破规定。」
白奇洲攥紧了手里的盒子,指节泛白。他想起沈望溪留的信里写「要葬在他旁边」,想起两人在一起五年,连意定监护都没来得及办,现在连最后挨得近一点都要被规定隔着。「就不能……稍微近一点吗?」他声音有点哑,「他们等了两年,就想最后能靠得近点。」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递过一张图纸:「最多只能相邻,中间要留十厘米的水泥隔断,这是硬性规定,改不了。」
白奇洲接过图纸,看着上面两个小小的方框,中间一道细细的线,像道永远跨不过的坎。他没再说话,跟着工作人员往张相泽的墓穴走。
张相泽的墓碑前,去年冬天的积雪早就化了,新草从石缝里钻出来,绕着碑基长了一圈。白奇洲站在旁边的空墓穴前,看着工人把沈望溪的骨灰盒放进去,骨灰盒放好时,他特意往张相泽的方向挪了挪,却被工作人员轻轻拦住:「先生,得按标线放,不能偏。」
他只好收回手,看着骨灰盒落在规定的位置——离张相泽的墓穴只有十厘米,却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墙。
工人开始封墓,水泥浆顺着缝隙往下流,渐渐把两个墓穴的边界糊得分明。白奇洲蹲下来,把那枚刻着「S.W.X」的戒指放在沈望溪的墓碑前,那枚刻着「Z.X.Z」的戒指放在了张相泽的墓碑前,又把红绳的灰烬撒在两座墓碑中间的地上——风一吹,灰烬飘了飘,却被水泥墙挡住,一半落在这边,一半落在那边。
「望溪,」他轻声说,声音被春风吹得散,「我尽力了……规定改不了,你们……只能这样靠着了。」
两座墓碑紧紧挨在一起,左边的刻着「张相泽 19XX-20XX 英雄机长」,右边的刻着「沈望溪 19XX-20XX 张相泽的爱人」。阳光落在碑面上,把字照得很亮,可中间那道水泥墙,冷得像冰。
白奇洲想起以前在塔台,沈望溪总在午休时给张相泽带饭,两人坐在窗边,头靠在一起看航线图;想起沈望溪准备求婚时,偷偷问他「你说相泽会喜欢这个戒指吗」;想起沈望溪走之前,说「要是不能合葬,就把红绳烧在他们中间」。
他从包里拿出沈望溪最后留下的信,蹲在两座墓碑中间,点燃打火机。信纸烧起来的时候,火星飘向水泥墙,碰在上面就灭了,像沈望溪那些没说尽的话,连最后想跨过去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以前总说,要一辈子在一起,」旁边的保洁阿姨路过,看着两座墓碑,轻声叹,「怎么最后连个合葬都不行。」
白奇洲没接话,只是看着灰烬被风吹进水泥墙的缝隙里,嵌在里面,再也动不了。春风吹过墓园,吹得新草晃,吹得小白花摇,却吹不散那道墙,吹不拢两个想靠得更近的人。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两座墓碑——左边的碑前,还留着沈望溪扫雪的痕迹;右边的碑上,他刚放的戒指还亮着。可中间那十厘米的距离,像隔着千山万水。
「走了,」白奇洲转身,脚步放得轻,「以后春天,我再来看你们。」
风里的暖意还在,可那道水泥墙,却把所有的温度都挡在了外面。两个相爱了五年、等了两年的人,最终还是没能同穴,只能隔着一道冰冷的墙,守着各自的墓碑,连风都跨不过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