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凤阳阁的寝殿之中。地面上散落一地的华丽衣衫无一不透露着昨夜交欢宣泄的痕迹…
帷幔中,锦被下的女子抬眼看向身旁的人,伏在她的肩头用指尖拨弄着那浓密的睫毛,然后慢慢滑向她的山根,鼻尖…
然后轻捏住了她的鼻头…
被恶作剧的人将手伸出锦被将那双手握,缓缓睁眼低眉看着她,“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这是诗经中的绸缪篇,意在今日是什么日子呢?见这美人这样兴奋…
女子轻笑,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中,声线软糯的说道,“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太平亦用了下一句回答她,那要问你啊,要将美人怎样疼爱了?
上官拨弄着散落在她耳后的发丝,看着不施粉黛的人,更多了些洁净素雅,如同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般,她将吻落在她的额头,“薄冰肌莹,雪腻酥香,还几度云朝雨暮?”
太平眼波流转,嫣然一笑,攀上她的肩头道,“不够…”
上官翻身将她伏在覆在床榻之上,唇齿在那香软之人的耳根旁游离,却听到殿外宫人的声音响起,“殿下,天后召见您与大人到紫宸殿。”
帷幔中的动静戛然而止,只听见一声线从寝殿传出,“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太平一边起身一边叹了一口气,“美人的愿望今日是达不成了…”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上官穿上内衬便起身将太平的衣衫一件件覆在她身上,等最后一件外衣穿好后,上官便走到殿外吩咐青梅进去伺候殿下洗漱。
自己则回了檀园,刚到院门口嫣儿便迎了上来,“大人,陛下眼睛看不见了。”
上官讶色道,“因为昨日贺兰的事?”
李嫣儿点点头,复而摇了摇头,“可能是,不太清楚,今日晨起接受百官朝拜的时候,突然陛下就惊呼眼前一片漆黑…”
“看来陛下对贺兰还是有情义的…”
“陛下本就是多情之人。”李嫣说完又顿了顿,“天后…兴许会让太平的婚事提前。”
“因为要赶往东都洛阳吗?”上官平静的问道。
“是,六月大婚,婚后便带着陛下前往东都洛阳。”
“那太平呢?”
“自然也是一道前往,留下太子李显监国。”
“立太子的诏书下了吗?”上官看向她问道。
李嫣儿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了,毕竟英王殿下的婚事是要同太平一起举办的。”
上官手指交叉捻搓着,她思索着天后这样安排的深意,这样急着要前往东都,到底是为什么?
留下李显监国,难道是想趁皇帝还在,将他带到东都,然后留一个空壳子长安给太子?
“太平的婚事,毕竟是早晚的事,早个一两月又何妨。”
上官的神情看不出半分的忧伤,似目空一切的看着远处即将凋零的梅花。
“大人能这样想便好。”
李嫣儿看着这位冷酷薄情的人,心中却在替她伤感,她的心中应该是有多么矛盾焦灼,还要表现得如此的波澜不惊…
上官唤上她回到凤阳阁的寝殿中,太平身边的宫人正抬手准备替太平画眉,上官走上前接过她手上的笔,蹲下身子伏在闭着双眼的太平跟前,一边轻盈的描弄一边缓缓说道,“殿下,天后可能会提前婚期。”
“您务必得答应。”
本闭着眼的人,骤然睁开双眼,都没顾得上问她怎么举着青黛在描眉,张口便问道,“为什么?”
上官扶正她的脸颊,“殿下别动,听臣说。”
太平这才又重新闭上双眼,只听见那人在她耳边徐徐道之,“陛下得了眼疾,他渴望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欢天喜地的出嫁…”
“所以天后才将您的婚事提前了。”
“父皇生了眼疾?”太平又睁眼问道。
这时候上官已经描好了一侧的眉样,转向另一侧,“是,许是怜惜贺兰吧。”
“贺兰姐姐的事确实令人伤心…”太平垂下眼眉,“不过毒到底是谁放的?”
身后的李嫣儿说道,“回殿下,是天后的两位族兄。”
上官的手依旧在太平的眉骨上轻轻挥动,“天后的族兄为何要谋害贺兰?”
李嫣微微低头说道,“本是想谋害天后的,贺兰却不幸误食。”
太平玩弄着自己手上的玛瑙手串,“这倒是说得过去,那两位舅舅早年间本就对母后,外祖母多番虐待,三家关系也不见得多好。”
但是如今天后位居高位,武后那两位族兄但凡不是得了失心疯,就不会光明正大送埋了毒的果子,上官心中这样想着,她知道太平也心知肚明,李嫣儿也一目了然。
“殿下说的是,确实说得过去。”李嫣儿接话道。
借仇敌之手铲除自己的眼中钉,然后又将仇敌置于死地,这可真是高明,上官婉儿心中不断感叹,母亲的话是正确的,不要成为她的敌人…
“好了殿下。”上官起身将青黛放下。
太平对着铜镜看了半天,她描的一对眉颜色恰到好处,眉尖轻柔,形如柳叶,她轻抚上额头,“没想到婉儿平日不施粉黛,却将眉画得如此好。”
随后拉起她的手,叹道,“这双手可太灵巧了…”
上官轻咳一声,“殿下,我们该走了。”
李嫣儿似没有见过两人的亲密举动一般,神色淡然没有丝毫波动,只见二人起身便紧跟在身后。
紫宸殿中,医官跪倒了一片,李治双目紧闭躺在床榻之上,武后坐在床榻边上,李显和李旦俯身站在身旁,太平见状小跑到床榻前拉着李治的手说道,“父皇…”
李治半睁着双眼,看着模糊的人影,徐徐说道,“是月儿啊…”
太平点点头,“父皇…是月儿,月儿来看您了…”
她看到躺在病榻上的父亲,鬓角已经是白发斑斑,她从未留意过父亲的苍老,在今天之前她都还认为父亲只是病了,迟早会好起来的,他可是大唐最高贵的天子…
而现在看到他身上的明黄服饰让这份苍老更显得有些悲凉,他满目的仓惶失措与恐惧让太平不忍的低下了头,转而看向伏跪在地上的医官,“父皇的眼睛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医官说道,“回殿下,陛下是因为劳累,再加上久病缠身…所以导致的失明模糊…”
“那到底有没有的治?”
众医官没有说话,均低下头,拜了拜脑袋,武后站起说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回天后,臣等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平说道,“你们没有办法,那便广张皇榜,去外面找游方的医士!”
武后听了后点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李旦在一旁听了后说道,“母后,这游方术士怎能信?”
“宫内的医官都没有办法…”
“不试试四哥怎知道不行?”太平反驳道。
李旦听后也就没有再多言,武后随即起身吩咐,“那就传令下去,广觅良医,若是能治好陛下的眼疾本宫重重有赏!”
说完武后又看向李治,“陛下,妾以为太平与薛绍的婚事既然定下了,那便早早的将婚礼办了吧…”
“可公主府尚未建好…总不能在城阳的府中举办婚礼吧?”
武后接道,“那便以万年县为大婚之地,陛下也知道如今关中大旱,东边的粮食运到长安劳民伤财,现如今一斗米已涨到三百文的天价…”
“妾想等太平大婚之后,我们便前往东都洛阳,洛阳的粮食储备远多于长安…”
李治听后眉头紧蹙,不言语,太平在一旁也不敢接话,她不知道母亲又在做什么筹谋…
床榻旁的显和旦更是不敢吱声,皆把头埋于项间。
武后见状对殿下的太医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接着有对李治说道,“陛下近日多病,妾还想着去洛阳,就近便可去一趟嵩山,一来呢此前封禅泰山,妾以为还不足以说明陛下于天下的功德,再封禅嵩山便是告知所有神灵,天下在陛下的统治下是多么的成功!”
“这二来呢,妾想去嵩山求的神灵保佑,让陛下的身体能够日渐好转…”
说完后李治的神色有了些微动,“但朕还想再看一眼这繁华的长安啊…”
武后握着他的手说道,“陛下,我们还会再回来的,去东都只是为了求得神灵庇护啊…”
李治早年间在长孙无忌和王皇后等势力的把持下,性格本就被影响的有些不自信,武后代替王皇后之后,他又活在武后的阴影下,如今武后提议再去封禅嵩山,有了这样一次高调歌功颂德的机会,他自然是有些蠢蠢欲动。
思忖片刻后,他还是点了点头,武后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然后对殿中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要饶了你们父皇的清静。”
众人齐应道,“诺。”
而上官婉儿跟随太平走到宫殿门口时,却被武后身边的宫人库狄秋叫住,“大人,天后让您去含元殿等她。”
太平想跟着一起,却被库狄秋拦住,“殿下,天后只叫了上官大人一人。”
“那本宫不能在殿外等候吗?”
库狄秋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