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梅香,天边的那一轮明月映照在飞檐边,更为这幅画面添了些雅致。
凤阳阁的烛光被缓缓点亮,玉屏风上照映着一对壁人的身影,屋子中熏着淡淡的沉香,那纤细修长的手将灯罩轻放下,转身对身后人说道,“殿下喜暗,就点上两盏烛台可好?”
女子微微点头,牵引着她的手到书案边坐下,目光落在案几的瑶琴上,上官微微提了提衣袍,侧坐在她身旁说道,“臣想着这琴本就属于这里,便自作主张从洛阳带来了。”
太平抬眼看了看屋子,宫人们已然新添置了不少的物件,已然不是当初她出嫁时空荡荡的模样,唯有殿门前的福袋,那络子随着微风来回飘荡,太平看着晃神,竟已然过去快二十载了。
想到这里她又紧拉着身旁人的手,“婉儿,近日来我不知为何,心慌得很。”
“母亲今日又下旨让你我二人在长安归置还朝一事,我总是感到不安…”
上官将另一只手覆上应道,“殿下放宽心,陛下还都长安是好事,眼下只要不开罪张氏兄弟,保住太子便好。”
太平伏在她膝上说道,“从前在这里与你同读话本的情境仿佛还在昨日一般,细想却已然快过去二十载了。”
她在心中回想起,信安郡主曾说过,她出嫁那夜那人在这空无一人的寝殿席坐到天亮,不由得眼眸有些湿润,努力向上官怀中蹭了蹭,双手紧环住她的腰线说道,“此后数年,婉儿都应当与我寸步不离。”
上官瞧着她这模样,恐又是想起了那些伤心事,于是故作轻松调笑道,“这般殿下不如将臣用绳索牵在身侧可好?”
太平抬眼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娇嗔道,“本宫就该学着裹儿那般手段,将你捆了在身侧…”
屋子里突然静谧了下来,许久太平才又继续说道,“婉儿吹埙给我听可好?”
埙音下的山鬼比瑶琴更多了几分细密绵长,太平遥记得自己与她滋生情愫也是因山鬼这首楚辞,那夜少女懵懂的情意,肆无忌惮的在心头绽放。
从那时候她读懂了诗经,也读懂了楚辞,以至于后来的中秋夜宴,还不曾饮上几杯酒便已然神迷意痴了。
她瞧着烛光下吹奏的人,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这是她一生中唯一长情的一次。
她勾着那人的脖颈起身,轻吻上她的眼眸,埙音悬在空中,只听得软糯的声线缓缓从太平的口唇间流出,“神女说的便是婉儿这般模样了…”
上官放下手中的物件,抬手抚上她的额头,“殿下到底是要听臣吹埙,还是要臣…”
她故意拖长了声线,伏在她耳旁低声说道,“还是要臣陪侍…”
太平翻转了眼眸,将下颚靠在她肩头回答道,“大人既为妾吹奏了埙曲,妾自当是要有所回报才是…”
她的声线娇媚,每每到情动之时便会如此,上官自然了然,缓缓将唇移到她耳边轻言道,“娘子…”
话音还未落,却见怀中的人忽的起身,拔下自己发髻上的珠钗说道,“大人聪慧,妾当奉上这珠钗为报…”
说到这里她又莞尔一笑,“不过…可不能白白送至大人手中,不如大人同妾猜钩可好?”
猜钩是东汉时期流传下来的游戏,便是一人藏物,一人猜,猜中便算赢。
上官无奈笑了笑,身子向后仰了仰,双手撑在软榻上应道,“月儿如此雅兴,自当奉陪。”
太平浅笑抬手捂在她的眼眸上,“闭眼,切不可偷看!”
“自然,月儿可要藏好才是。”
片刻后,上官只听见身侧传来声响,才缓缓睁眼,看到太平握着双拳正巧笑盯着自己。
她起身抬手在她左手上来回晃了一圈,又在右手上来回晃了一圈,随后将手放回身后说道,“月儿双手空无一物,便不用握着了。”
说完这话便瞧着太平的神色,她的瞳孔微微有些放大,上官扬嘴笑了笑,“月儿何必将物件藏得那般隐秘?”
太平听得这话皱了皱眉,“大人莫要诓诈,只说出物件在何处便是!”
上官抬手揽上她的腰线,轻一拉扯,寝衣丝带便滑落,从中便掉落下一枚珠钗,她瞧着眼前的人轻言道,“殿下,不是在这里么?”
太平一手拉着抹胸,一手回揽住她的脖颈说道,“大人,妾…现下衣不蔽体,可如何是好?”
这历来是她钟爱的情趣,上官也历来是受用的,她抬手抱起那人,瞧着那清透娇羞的人说道,“月儿引诱臣下,可有失体统?”
太平轻笑道,“那大人便将月儿放下,保住了体统,亦护住了自己的清高。”
上官抬脚向寝殿而去,烛光微微有些摆动,“臣在月儿跟前,早没了清高,只一颗赤诚之心罢了。”
太平伏在她胸口应道,“月儿如今不过是大人的结发妻子罢了。”
“闺房之中的**…也要在意体统么?”
上官将怀中的人放置在床榻上,寝衣随意的披散在太平身上,她抬手将那人拉入帐帷之中,轻言道,“自己仔细算算,到底有多久了?”
“当真要本宫做长门宫的陈阿娇么?”
上官俯身看着她,抬手抚弄着她额头的发丝,她的口唇鲜明,眉目婉转,实在让人情动。
“谁舍得让月儿做陈阿娇,臣只当明日便回禀了陛下,让臣跟在月儿身侧做个女使罢了。”
太平轻拍了拍那人肩头,眨着双眼说道,“油嘴,本宫已然不是十六七,还请大人莫要空言才好。”
话音刚落,便听得传出一声娇吟,烛光映照着帐幔上一对交织的身影。
含元殿许久未朝堂议事,虽添置了许多器具,但还是缺了些人味,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礼部侍郎宋元春,黄门侍郎魏文章,长安令窦怀贞等人悉数站在殿下,等着那位陛下亲点的公主殿下发话。
“祭祀等事宜,宋大人都安排好了么?”女子席坐在含元殿下的软塌上问道。
“回殿下,礼部择了四月初六,一切皆已准备妥当。”
太平抬眼瞧着殿下的群臣,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工部侍郎何在?”
这时从人群中站出一名紫袍衣衫的男子应道,“臣在。”
“陛下已定于八月初三从洛阳启程,本宫今儿晨起时,瞧着后边的紫宸殿砖瓦都已然脱落,大人还需着手修缮才是。”
男子俯身应道,“臣遵旨。”
“本宫听闻,从前宫中守卫历来是金吾卫管辖,从今儿起便由常元楷常将军任羽林卫将军。”
这一召令一下,下面站着的群臣都开始面面相窥,吏部侍郎崔玄日韦站出说道,“殿下,陛下只让您代她祭祀高宗皇帝,这选职调令一事还是得陛下圣裁才是。”
太平瞧着这人眼生,抬声问道,“你是谁?”
男子俯身应道,“回殿下,臣任吏部侍郎崔玄日韦。”
太平起身走下陛阶,裙摆拖拽在梯步之上,行至群臣之中,缓缓说道,“陛下有旨。”
群臣听得这话,纷纷俯身跪下,又听得太平说道,“有劳上官大人了。”
陛阶上的人从身后拿出旨意,展开后念道,“门下,太平公主器局沉整,性履端慎,恭慎居怀,长安一应事务悉听太平公主定取。”
上官念完之后,收起帛书又向诸位大臣问道,“诸位还要一眼真伪么?”
黄门侍郎魏文章起身说道,“上官大人亲自传旨,我等哪有再复验的道理,臣等听从公主殿下调遣便是。”
太平拂袖转身走上陛阶后继续说道,“长安令何在?”
窦怀贞站出应道,“臣在。”
“长安布防舆图待明日交到本宫手中。”
“诺。”
待朝散之后,一众大臣行至御桥边便开始窃窃私语,“这陛下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公主殿下主事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呐!”
黄门侍郎魏文章一边走一边说道,“诸位,公主殿下既然捧着陛下的召令,我们听着便是,何苦去揣测良多?”
“何况我等都是在这长安坐了多年冷板凳的人,何苦再给自己多寻事端?”
吏部侍郎崔玄日韦听了这话,摇摇头说道,“眼看着这洛阳的风就要刮到长安咯!”
太液池上泛着一尾小舟,船头有一女子抚琴,另一女子站在一侧挥动船桨,春日的阳光抛洒在二人面颊之上,好不惬意。
抚琴之人拨弄着琴弦,突然想起什么抬眼问道,“那个崔玄日韦,婉儿可曾听过?”
女子微笑道,“回殿下,此人是明经中举,本任库部员外郎,因在任上以清谨著称,被陛下破格提拔为吏部侍郎。”
“当年东迁时,不知何缘由,陛下并未带着他一同前往东都,所以也是被冷落多年。”
太平听到这里笑道,“还能是什么缘由,不会阿谀,太过刚直。”
“在长安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也不见有所好转,真是自讨苦吃!”
这时船已然划到湖心亭,上官将她扶上岸之后,继续说道,“不过此人确是少有的正直,如今朝中正是缺少这样的人呐。”
“那婉儿的意思是?”
上官应道,“殿下不如对他稍加拉拢,这样的人若是埋没,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一君一臣真的配合的天衣无缝
天作之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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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猜钩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