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庭 第4章 无妄之灾

“绾儿近日可好些了？”

夜间，苏大老爷苏云山和发妻闲聊。最近他忙着安排同知任职一事，已经好几日未归家。

今日方才得空归家。

“已经好了，就是瞧着还有些虚弱，今儿个母亲还赏了绾儿一盒血燕补身子呢。”

大夫人轻轻地为苏云山按压着头部经络，温声说。

“说起来，倩姐儿今日有些太没规矩了，当着母亲的面说她偏心，血燕没有她的份。”

“竟有此事？”苏云山皱起了眉，“我早说过你莫要太宠着她们，省的她们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苏倩与四小姐苏怡皆是姨娘所出，苏云山并未过多的放在心上，也从不多问。

“知道了老爷，我会提点着她们些。”

苏云山点了点头，继续说到。

“如今天气也逐渐转暖，你多带着绾儿出去走动走动，不要总闷在家中。”

“下个月同知府上举办赏花宴，你到时带着绾儿去。”

苏大夫人有些好奇，不禁询问：“老爷，这新任同知是何来头？怎么突然调来江南？”

苏云山沉吟片刻，才缓缓开了口。

“洛恒此人乃是嘉贵妃的亲弟，太傅府的三公子。如今嘉贵妃得宠，便为其求了个苏州同知的差事。”

“说是下放历练，可地方盐粮全由其负责，其中深意不得而知啊……无论如何，此人万万不可得罪。”

见苏云山说的慎重，苏大夫人也谨慎了起来。

“妾身明白。”

夜已深，二人几日未见，自是温存了一番，才彻底歇下。

“大嫂！”

晌午，二夫人风风火火的进了文琦院的正屋。身后跟着几个小丫鬟，各自捧着几匹布料。

“快来看看，这是今年新得的浣花锦，都是些时兴的样式，正好给各院儿裁些新衣。”

大夫人起身相迎，边说：“可给母亲看过了？应当先让母亲挑几匹。”

二夫人摆摆手，“已经给母亲看过了，母亲挑了一匹宝蓝菱纹的料子和一匹枣红如意海棠纹的料子，剩下这些，母亲说颜色鲜亮，适合家中的小姑娘们。这不，我就都拿过来了。“

大夫人叫来甄妈妈，让她遣人将各院的小姐都叫过来。

妯娌二人边喝茶边话家常。

一刻钟的时间，苏绾，苏倩，苏怡都到了。

苏倩看见桌上的布料，其中一匹粉红色的甚是惹眼，兴奋的睁大了眼睛，急急地向前走了两步。

甄妈妈咳嗽了一声。

苏倩悄悄瞥了一眼主母，磨磨蹭蹭的退了回去。

她这番动作，屋内众人看在眼中，皆有些不满。

苏大夫人放下手中杯盏，开口道：“这些料子是今年时兴的花样，你们各自挑两匹，裁两身新衣裳。”

“绾儿，你先来选。”

“是，母亲。”

苏绾缓步上前，仔细的挑了两匹布料，她本想选藕白竹纹和天青兰花纹的料子，可二夫人却在旁边说道：“小姑娘家家的，莫要总穿的那么素净，这匹粉红蝴蝶纹的料子，绾姐儿拿去裁一身新衣裳，穿上肯定好看。”

苏绾不好拒绝，便接下了。绿柳上前将藕白粉红两匹布料拿起，退回了苏绾身侧。

苏倩见这匹粉红色布料落在了苏绾手中，张了张嘴，并未出声。

只双眼余光不住地瞟向绿柳手中。

“怡姐儿，来看看可有喜欢的？”大夫人唤了苏怡上前，这让苏倩觉得委屈极了。

按照长幼，也该是她先，凭什么苏怡那个病秧子能在她之前？

这还是苏绾第一次见到这个四妹妹。

脸庞清瘦，肤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连嘴唇也有没多少血色。

让人见了不由得心生怜悯。

“母亲……还是让三姐姐先挑吧……咳咳”苏怡刚说了一句话便忍不住的咳嗽。

“无事，你先挑。”苏大夫人坚持着，苏怡也不愿违抗，便挑了两匹素色的料子。

“倩姐儿，到你了，这些料子中可有喜欢的？”

苏倩上前挑挑拣拣，选出了一匹柳绿的料子。却怎么也不去选第二匹，只是频频抬眼看向主母，嘴唇微动，似有话说，手指也不住地绞着丝帕。

苏大夫人瞥了她一眼：“怎么了？是没有喜欢的吗？”

“母亲……”

苏倩这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苏大夫人心头无名火起。

自己平日也未曾苛待她，如今这幅模样是做给谁看？

“有话便说！莫要吞吞吐吐的！”

见大夫人这般语气，苏倩也只得开了口。

“母亲……我喜欢二姐姐那匹粉色料子……不知……不知二姐姐能否……让与妹妹……”

约摸着也知自己这话有些过分，苏倩的声音越说越小。

可屋内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这句话众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大夫人怒火中烧，看来之前她提点苏倩的话，是一句也未听进去啊！

苏绾在一旁见母亲生了气，上前一步欲要开口。

她心中想着一匹布料罢了，给了苏倩便是，没道理让母亲为这事生气。

却见苏倩转首对着苏绾喊道“二姐姐你明明看到了我想要那匹布料，为何不让与我？我是你妹妹呀，你做姐姐的为何不能让着些！”

“砰！”

“倩姐儿！”

苏大夫人压不住怒气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喝道。

“你平日是如何学的规矩？我前些日子是如何与你说的？莫要行僭越之事，你是都忘了吗！”

这番严厉的语气将苏倩吓哭了，一张脸上糊满了泪水。

苏大夫人见状，深吸了一口气，也懒得与她浪费口舌，“甄妈妈，送三小姐去祠堂，不敬嫡姐，不知礼数，你盯着她，让她跪足了两个时辰。”

“是，夫人。”

苏倩虽想反驳，却也知道没什么用，只是临出门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绾。

看见这一幕的大夫人，深深地喘了口气。

“真是造孽！”

“绾儿，怡姐儿，你们先回去吧，今日之事莫要放在心上。”二夫人在一旁开了口。

两人带着丫鬟告退，各自回了院中。

房间内，大夫人正在气头上。

“你说我平日也未曾苛待过她，家中就这么几个小姐，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差不多的。怎么如今非要与她姐姐争抢！”

“更何况绾儿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些小事上我自是偏心些。怎的？她还要越过绾儿头上去吗！”

大夫人更不能理解，落个水罢了，苏倩竟能变成这般模样！

二夫人也只能劝她莫要生气，庶女罢了，终归是要在嫡母手上讨生活的，由不得她不安分。

回了栖云院的苏绾，想起苏倩饱含怨怼的那一眼，心底有些无奈，这可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