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庭 第3章 请安

“小姐，今儿风大，您将这披风披上。”

绿柳拿着一件云锦披风进了屋。

苏绾正坐在梳妆台前，春杏正在为她梳发，铜镜中的少女有着一张极为清丽的脸，明眸皓齿，笑起来时，颊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很不像我。”苏绾心想。

曾经的苏婉，自小习武，脸上能看出明显的棱角，眉宇间总有一股英气与坚韧，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柔软。

如今，倒是瞧着更加乖软了些……

“小姐，好了！”春杏活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头秀发已经梳成了垂挂髻的样式，两支浅粉色珠花斜插于上，显的少女更加灵动可爱。

“走吧，我们去祖母那儿。”

苏绾带着春杏和绿柳出了门，向着老太太的锦绣堂行去。

锦绣堂。

“老太太，二小姐来了。”伴随着褚妈妈的声音，两个小丫头掀开朱红软帘，一身鹅黄绣花襦裙的苏绾步入屋内。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金安。”

“好孩子，快起来！快来祖母这！”

屋内罗汉床上，正坐着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太太，正是苏府的老祖宗。

此刻正对着苏绾招手，让她到身边去。

“谢祖母。”说完，苏绾才起身行至老太太身侧。

苏老太君已过花甲之年，一头银发梳的齐整，眼中流露出历经千帆的睿智与深沉，苏绾依旧能从她身上看到高雅的气质。

这位老太君可不简单，她十六亡夫，后来开了一家布庄，独自抚养着两个儿子长大。

如今大儿子已是苏州知府，当初的小小布庄，也成为了名震江南的绮罗坊。

苏老太君拉着苏绾，仔仔细细的瞧着，过了几息便有些心疼的说：“绾姐儿消瘦了些，该多补补。褚妈妈，过会儿你从我库房中取一盒血燕给绾姐儿拿上。”

“是，老夫人。”褚妈妈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了，自然知晓老夫人有多宠爱这些孙辈。

“谢祖母怜爱。”苏绾娇声谢过老夫人，亲昵的抱着祖母的手臂，好一幅和乐融融的景象。

“祖母！你偏心～怎的就二姐姐有血燕，其他姐妹都没有？”

一道略显娇憨的声音响起，话虽说的有些越矩，但配上小丫头天真烂漫的模样，仿佛在撒娇一般，叫人不忍苛责。

苏绾转头看向对方，是苏倩。

她想起母亲说的话，此时见到苏倩，也觉得这个三妹妹着实是变了大模样。不见曾经记忆中的怯懦，倒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情。

那她刚才那番话，究竟是天真的撒娇，还是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就值得深思了。

“祖母可没有偏心，绾姐儿之前受了惊，身子虚弱，我才将库中血燕拿出来给她补补，你们几个丫头，无需此物。”

老太太没有责怪苏倩的意思，依旧笑着声音说道，面上也未有一丝不满。

“可是……我前段时间也落水了呀？”

苏倩似是有些不甘。

苏绾正打算开口，只听帘外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

“倩姐儿每日生龙活虎的，哪里用得着滋补啊。”

门帘掀开，苏大夫人与苏二夫人一同进了屋。

“见过母亲。”

“见过母亲，见过二婶。”

屋内几人各自按着辈分请了安。

刚才那话是苏二夫人说的，苏绾这位二婶，是商户出身，与苏家二爷一同经营着绮罗坊的生意，心计手腕样样不差。

她可看得出，苏倩就是掐尖好强，什么好事都想分一杯羹。

“好了，倩姐儿莫要无礼，你祖母怜爱你二姐姐大病初愈才赏了血燕这稀罕物，你就莫要胡闹了。”苏大夫人也开了口。

苏倩扁了扁嘴，不再说话。

几人陪着苏老夫人坐了会儿，便各自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二夫人则去了大夫人的文琦院。

刚坐下，二夫人就迫不及待的开了口：“大嫂，你也别怪我多嘴……今日这事，倩姐儿看着可不像无心之举。你可别纵着她，今儿都敢和绾姐儿抢东西了，以后还不知要干些什么呢！”

大夫人也稍微有些生气，念着大房中只有四个姑娘，虽是庶女，她也从未苛责过一分，一应用度与嫡女差不了多少，只需她们安分守己，可如今却想着与自己的女儿争个高下，属实是心大了。

“我晓得，我会多盯着些的。”

“对了大嫂，前些日子布行新得了几匹浣花锦，过几日我让伙计们送来，正好该给姑娘们裁些新衣裳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二夫人便告辞了，今日午后她还需去一趟布行。

大夫人看完了家中与庄子上的账目后，亲自去了一趟苏倩所在的兰香院。

提点了一番，瞧着苏倩仿似听不懂的样子，心底也冷了几分。

栖云院。

“铮！”

一声琴音自苏绾指尖流泻而出。

随着悠扬的琴声，苏绾闭上眼，放空了思绪。

曲毕，身侧传来苏大夫人赞许的声音“绾儿的琴技又进步了些。”

苏绾一惊，随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又在笑话我了，病中出不得门，只能抚琴打发时间，也只是稍稍娴熟些罢了。”

又嗔怪的看向绿柳：“母亲来了怎的不告诉我？平白让母亲等了许久。”

大夫人笑着点了点苏绾的鼻尖，“不要怪她，是我不让她打搅你抚琴的。”

苏大夫人是个温柔的人，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宠爱她。这样的温柔让她贪恋，可以短暂地掩盖住她心底的万里荒芜，让她感受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母亲～母亲怎的过来了？”苏绾也顺势撒了个娇，偎在大夫人怀中。

低垂的双目，掩盖住了所有不可言说的记忆，旁人窥见不得分毫。

“母亲想问问你，今日你三妹妹说的话，你可在意？”

“母亲，我不在意这些的，三妹妹还小，说出的话皆是无心。”

苏绾知道她母亲从不苛责庶女，今日这一问或许是怕她心中留下芥蒂，日后姐妹不睦。

不过她倒没有说假话，心底是真不在意，她早已没了这些小女孩儿在长辈面前争宠的心思，可谁知苏大夫人竟不是这个意思。

“不，绾儿。”大夫人摇了摇头。

“你要记得，纵然我不苛责庶女，但终归嫡庶有别，一些东西，母亲可以给她，这是长辈的好意，但若她自己争抢，这便是坏了规矩。”

“日后，若你三妹妹再有今日行为，你不必忍让，可记住了？”

“我记下了母亲。”苏绾笑着说。

“这才对，你祖母给你的血燕记着用，是好东西呢。”

大夫人拍了拍苏绾的手背，房间内气氛温馨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