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雉鸡翎真不错啊。”瑾纨一眼就相中了面前的雉鸡翎,他拿起雉鸡翎看向傅朋,“正适合你的霸王。”
傅朋皱了皱眉头别开视线没有说话。
瑾纨歪了歪头,不知道傅朋为什么不高兴,要是说讨厌舒元送来的东西,但之前别人不也送来很多吗?为什么偏偏不喜欢舒元的?
“是很适合你,人家都送来了,你不用也可惜了。”川先生拿着本子一件一件地记着舒元送来的这些料子。
“川先生,阿柳呢?”瑾纨问。
“他有些烦闷,去帮你姨理针线去了。”川先生说。
另一边严柳正呆坐在一旁看着江姨绣花。
“卿安给的料子真好。我看制好衣服后剩些边角料给你们做几张帕子或者香囊。”江姨一边绣着一边碎碎念,“你今天晚上想吃啥?姨给你煮饺子怎么样?叫玉君去菜场买点猪肉和香菇,你喜欢吃。”
严柳嘴巴一瘪就有些哽咽:“那江姨你得多包点。”
“怎么了?”江姨见严柳哭了就连忙放下针线一把将严柳抱在怀里,“怎么了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不哭不哭啊。”
严柳在她看来只不过一个孩子。
本来就在哭的严柳被江姨抱进怀中就哭的更凶了。“江姨,我想我爹了。”
“……”江姨沉默了一会,“阿柳你还有我们啊,我和玉君,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不准骗我……”严柳哭的一抽一抽的。
“江姨从来不骗我们阿柳。”江姨轻拍着严柳哄着,眼神有些闪烁。
川先生进来时就是看见这个场景:“这是咋了?”严柳可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阿柳饿了,你去菜场买点猪肉和香菇,我给他张罗晚饭,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小食,就买周婆家的饼吧。”江姨说。
“行吧。”川先生也没多问,他本身也不擅长调节这种情况,转身就出去了。
严柳发泄了一会情绪就缓和了下来,吃了饺子后不好意思的冲江姨笑笑就回房休息去了。
川先生收拾碗筷的时候江姨就站在他旁边问他:“玉君,阿柳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平时她不怎么管这些,今天还是过问了。
“首先是那个舒元吧,你也知道的,天天来的那个,可能让他有些心烦。然后就是那个状元了,和孟兄同名,前段时间结婚还邀了阿柳,阿柳可能看他长得和孟兄有些许相像吧。”川先生将洗好的碗叠好放进一旁的柜子里,“你不用担心,阿柳发泄了会好的。”
“舒元那边你管管。”江姨说。
“咋管?人家是丞相的儿子。”川先生接收到江姨的眼刀立马缩了缩脖子,“他现在不是还没有过分吗,我肯定是不会让阿柳受欺负的。”
“最好如此。”江姨哼了一声就转身回屋了。
另一边的舒元一回到舒府就被舒博渊堵住了。
“什么事?”舒元见躲不开就干脆直视询问。
“听说你最近很爱在城外对难民施以援手啊?”舒博渊笑着,眼里全是讥讽。
“关你什么事?”舒元面无表情。
“你做大善人是不关我的事,可你想着去睡那些戏子就关我的事了。喜欢男的,舒元你也不嫌恶心!”舒博渊说着还想着上手。
舒元肯定是不让舒博渊有动手机会的,三下两下就把舒博渊的手扼住了,凝视着舒博渊的眼睛似乎已经将他的灵魂看透:“对你没什么坏处,自己偷着乐去吧,不要在我面前碍眼了。”
“真把自己当货了?!”舒博渊看着舒元远去的背影怒骂着。
舒元回府去见了自己的奶奶。
“元儿,你来了。”吴蔻靠坐在床上朝舒元招手。
一旁的孙嬷嬷给舒元递了个凳子,好让舒元能坐在床边。
“奶奶我来了。”舒元说。
“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吴蔻说。
“前段时间有些事。”舒元垂眸有些心虚。
吴蔻的手覆上舒元的手:“奶奶都知道,你受委屈了。”
“没事,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吗?”舒元笑笑。
“你娘呢?你去看她了吗?她过得怎么样?”吴蔻问。
“这次回来还没看她,应该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吧。”舒元说,“奶奶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吴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了。
“奶奶,这是今朝为你抄的佛经,她让我带来的。”舒元掏出两本厚厚的书放在床沿边上。
“辛苦那孩子还为我着想,抄这个多累啊,又枯燥。你跟她说别给我抄了,她这么年轻,多花点时间在自己身上才对。”说着吴蔻又咳了起来。
“奶奶,你知道的,今朝倔的跟头牛一样,我哪拗的过她?她想尽这份孝心你就允了吧,要不然她心里也过意不去。”舒元一边顺着吴蔻的气一边说。
“行咳咳…行……”吴蔻缓了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们高兴就行。”
孙嬷嬷端了杯水来递给了吴蔻,吴蔻喝了水,面色明显好多了。
“你也出去吧,小心跟我待久了把病气传给你。”吴蔻说。
舒元看向吴蔻的双眼满是不舍,但最后还是在吴蔻的催促下离开了房间。
舒元到自己和母亲的别院时看见门口多了两个打杂的小厮,本来还在纳闷,仔细一看是奶奶身边的熟面孔,应该是奶奶派来保护母亲的,好让张怀玉不要那么嚣张。
舒元进屋,发现小冬正在纳鞋底,那鞋码是男人穿的,但又比舒元的再大些,其实不需要这些推理,舒元光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给父亲纳的。
小冬听见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婢女进来加柴什么的,一抬眼看见是舒元时立马慌乱的把东西往身后藏的同时别开眼睛躲避舒元的视线。
“娘,我回来了。”舒元说。
“回来了啊,回来了挺好。”小冬将东西放在被子下面藏好顿时就放心了。站起身给舒元倒了杯水。
舒元看着被子里明显鼓出来的一块,垂下眼帘,只抿了口水没有接话。
“元儿啊。”小冬坐在茶桌边有些坐立不安,看向舒元的面孔,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心一横开口说,“听说你最近在追求一个男子啊。”
舒元又喝了口水,点点头承认了:“嗯。”
“元儿,你知道的,你之前怎么花天酒地娘都不管你,但是这男子…这男子…”小冬想继续说,又有些张不开嘴。
“男子怎么了?”舒元问。
“你追求男子这有辱家风啊,你这样会让博渊被别人笑话的,会让老爷夫人难堪的。”小冬还是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舒元此刻却感觉一股寒气袭来,将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为什么还会心痛呢?明明都这么多次了不是吗?
舒元低垂着眸子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没事的,之前那样花天酒地不也没事吗?在外界我早就是个废人了,不缺这一个两个的癖好。”
“可是这个不一样啊。”小冬见自己讲的舒元根本听不下去也急了,“夫人都说了……”
“她上次说我要被砍头我被砍了吗?”舒元站起身来打断了小冬的话。
“那不是老爷救了你吗……”小冬看见舒元生气了语气也弱了下来。
“娘你不要再说了。”舒元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见那副面孔,“我先走了。”说完舒元便起身朝外走去,还没跨出门槛屋内又传来了小冬呜呜咽咽的哭声。
真是心烦。
到自己房内后,舒元掸了掸床上的灰尘就睡了上去。
要是可以他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在这里睡觉。小时候那些蛇虫鼠蚁满屋漫爬的恐惧似乎又浮现在脑中。
小时候的他会想为什么弟弟那么喜欢捉弄欺负他,为什么嫡母也任由弟弟胡闹甚至也暗戳戳得针对自己,为什么爹对自己不闻不问,为什么母亲每次都卑躬屈膝,一味的叫自己忍受。
“我难道就该这样吗?”
“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老爷夫人给的,让老爷夫人满意就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小时候与娘的对话舒元这辈子都忘不了。
为什么要甘愿放弃自己的学业,为什么要让自己处处忍让,明明已经忍无可忍了啊。
每次舒博渊犯错时张怀玉都会想尽办法保全,为什么自己的娘只会把自己推出去呢?
小时候的舒元想不通啊,想不通。
其实现在他好像也没有想明白,但是他不想想了,只要离开就好了。
知道他出去只是为了花天酒地后,张怀玉到是从来没有克扣过他的银两。有钱就好了,舒元不想再自我询问了,他离开就好了,离开这个本容不下他的地方。
梦里,又有蛇爬上了他的床,那无骨的身躯扭动着,渐渐缠绕上舒元的脖子直至他失去意识。
他看见严柳,小小的严柳,正坐在城外的一块石头上哭。
舒元又看见小小的自己,走过去歪头看向严柳。“你怎么了?”舒元问他。
“练功好累,爹好凶人,他们说都是因为爹并不是我亲爹,只是为了让我以后赚大钱给他所以才往死里练我,我就逃出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严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手不停地在脸上不断得抹着,却怎么都抹不干,“我现在好饿……”
好可怜啊,和自己一样可怜。
舒元上前牵住了严柳的手:“不哭了好吗?我有钱,我带你去买包子吃。”
“真的吗?”严柳听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舒元,那双眼睛即使哭红了还是那么好看,鼻子上的一颗小痣更是点睛之笔。以后绝对也会是个绝世佳人。梦里的舒元想着。
严柳真的跟着舒元进了城,去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抱在手上啃。
“谢谢你。”严柳看向舒元,突然有些害羞,之前自己是坐着的还不觉得,现在这么一看面前的男孩比自己还要矮上许多,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结果自己还要被人家照顾,“我之后一定会努力赚钱还你的,我叫严柳,你叫什么?”
还没等舒元开口回答,就有一个人从背后将严柳抱了起来。
严柳一惊还以为是人贩子,连忙又打又踹,等那人将他的身子转过去,严柳看见那张脸时就立马泄了气。
“爹爹……”
孟遥樱找严柳找了半天,什么可能都想过了,还请了川先生一起帮忙在城里找都找了那么久,本来希望都渺茫了,结果发现这小子在包子铺前吃包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掀开严柳的屁股就开始打。
“还敢离家出走了?!下次还敢不敢跑!敢不敢跑!”孟遥樱气的脸红脖子粗。
舒元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动都不敢动,看向严柳的眼里充满同情,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定很苦吧,真可怜啊,这样一比,自己好像还稍微好一点吧,至少嫡母不会明面上的这么虐待他。
严柳本来还处于一个懵掉的状态,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的眼泪立马又要掉下来了,与舒元的眼神对上的时候,更是觉得自己在弟弟面前出丑,哭的更大声了也不愿意服软说不。最后还是川先生出来救场才停止了这场闹剧。
等川先生给了自己几个铜板走后,舒元才渐渐得能够挪动僵硬的身体。
“哎呀,是怀梨园的吧,这么小的孩子都这么打呀?”
“你不知道吧,这小子可是那孟老板从小捡来的,给他口饭吃了不起了,那小子自己吃不了苦逃出来,那老板能不生气吗?”
“打的这么凶,真的是捡的吗?我看偷的买的都说不定呢。”
“哎呀哎呀别说了别说了……”
怀梨园吗?
舒元之后一有机会就跑到怀梨园附近去偷看,他想知道严柳之后会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舒元会想办法救严柳走的,就算是带回家做个小厮,总比在怀梨园里好。
然而舒元却大失所望了。从严柳离家出走事件之后,川先生从中调和了很多。孟遥樱对严柳的教育态度就改变了些许。
于是乎舒元每次来都能看到严柳的笑脸,孟遥樱陪着他放风筝,给他带冰糖葫芦,一句一句的教他唱戏,一步一步的教他步伐。父慈子孝。
严柳骗了自己。
这是舒元唯一的想法。
严柳的父亲明明对他很好为什么还要骗自己说在怀梨园过得很苦?
明明是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为什么孟遥樱还对他这么好,明明不是亲生的不是吗?
想到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父亲,不会给自己一丝保护的母亲。
舒元从这一刻开始恨上严柳了,虚伪的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