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淼州的魏如梦和令今朝倒是挺闹腾的。
“濡儿,来吃饭了。”
魏如梦唤着面前的幼女,招呼着她来吃饭。
“濡儿不吃,不吃。”
濡儿调皮的紧,满屋子转着躲着魏如梦,魏如梦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后面喂。
令今朝看着面前的情景,眉头皱了皱,不发一言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拍桌子的声响把濡儿和魏如梦都惊住了。濡儿呆愣的站在原地,眼泪眼见着就要掉下来了,魏如梦用眼神示意濡儿听话。
濡儿缓步走向令今朝,执起令今朝的手,奶声奶气的说:“娘,濡儿听话,你不要生濡儿的气,好不好?”
令今朝轻轻的挣开濡儿的手,冷声道:“那就乖乖上桌吃饭。”
濡儿听话照做,三下两下爬上魏如梦亲手给她做的专属于她的椅子,这样濡儿也可以正正好的和她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魏如梦也坐回来,夹了块鱼到令今朝碗里,对濡儿说:“真是这两天过年让你玩坏了,忘记你娘能收拾你了。”说完又夹了块肉到濡儿碗里。
濡儿刨着碗里的饭,水灵的大眼睛悄悄的看着令今朝,见她终于重新动筷才松口气。
魏如梦见濡儿这样,嘴角的笑几乎压不住,用手揉了揉濡儿的头发。
“过完年濡儿就又长大一岁了。”
远离京城的淼州,似乎连悲伤都淡了很多。
晚上,濡儿已经睡着了,令今朝对魏如梦说:“你说我们要不要给舒元烧点纸钱?”
“前两天备年货的时候已经买了,找一天我们俩给他烧过去吧。”
“嗯。”令今朝应到,一只手抚上濡儿的脸颊,那处原本有一块浓重的胎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慢慢变淡了。
更远的北魏边境,夏赤翡端着个饭碗与舒元坐在一起吃饭。
“今日是你们南唐的除夕。”夏赤翡问,“你记得吗?”
“记得。”舒元的面具只有在战场上会戴,现下就是平常的样子。
因为夏赤翡与严柳有几分相似的脸庞,有时候舒元会看着夏赤翡发呆,等舒元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无比恶心,但回头又总忍不住的去看。
“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夏赤翡说。
“你问。”舒元说。
“你为什么老看着我发呆?”
“你们把我招来后这么长时间里,还没和南唐打过一次仗,我无聊时偶尔发呆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又成了看着你发呆了?”舒元否认。
夏赤翡不可置否,只挑了挑眉说:“行吧,不过开年就有的忙了。”
“是吗?终于要开始打了吗?”
“听我哥哥安排,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夏赤翡说,“你做好准备吧。”
偏偏是新年的时刻。
舒元捏紧手里的筷子,沉了沉眸。
突然有小兵传报:“小夏将军,江夫人的信到了。”
“是吗?”夏赤翡露出笑容,上前接过小兵手里的信。
“小夏将军成婚了?”舒元问。
夏赤翡知道舒元误会了,笑说:“是我母亲的信,我还没成婚呢。”
夏赤翡见舒元没回话,自己的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说了一声就回自己营帐里去读信了。
果不其然,元宵那天北魏又对南唐边境开战了。
宇文珩的名字传回京城时,董府正在办董正极的五十岁的生辰。
“宇文珩?”这个名字传到董正极的耳朵里,使他皱起眉头。
宇文珩的首级是董正极自己在最后那一场战役中砍下的,上报时董正极原本想着是为了不分舒元的功,打算回京再报上去。只是舒元死的突然,乱了董正极的心,让他一下子忘记了这回事,这次“宇文珩”在边境纷扰的消息传回京才让他想起。
这时孟遥樱带着严柳来向董正极敬酒。
“祝董将军,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董正极与两人喝了一杯,打量了严柳一眼。
孟遥樱他在朝堂上见过,是吏部侍郎,旁边这位他就不认识了。
孟遥樱笑着介绍:“这位是我手下的主事,叫严柳。”
严柳?董正极面露不屑,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不就是皇帝招进宫的男侍吗?还要装模作样的在朝堂上担任个一官半职,董正极一生勤勤恳恳一腔热血为百姓,最看不惯不过如是。
严柳却一直盯着董正极看。舒元寄给他的信上有提过这位将军,待他很好。严柳试图在董正极身上看见舒元书信里的影子,亲眼看见舒元信中的那个人。
董正极察觉到严柳看着自己的视线,不太舒服,皱了皱眉头说了两句话把面前二人打发走了。
“不必在意。”孟遥樱将手搭在严柳的肩上。
两人先前就认识,现在又是上下级,孟遥樱总对严柳多加照拂,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孟遥樱愿意捧慕容物的臭脚。
知道是孟遥樱看出董正极对自己的不屑出言安慰自己,严柳也露出一个笑容:“没事。”
原来舒元敬重的董正极董将军是这幅模样。
严柳本以为和近期不会再和董正极有交集,没想到几天后京城便出了个和董正极有关的案子。
刚出正月,一日清早,董正极路过市集的时候随手杀了一个小贩。
小贩是在京城卖了几十年包子的卫七,人缘极好,又有老妻子女。
董正极杀完人之后就扬长而去,再没管已经人头落地的卫七,只剩满集市的百姓惊吓的四处逃窜。
第二日上朝就有官员将此事禀报给慕容物。
慕容物听闻后大怒:“董正极!你残杀百姓可有什么理由啊?”
董正极辩驳:“禀皇上,当时那小贩拿着刀,臣察觉到他是对臣存有杀机,难到臣作为南唐将军要坐等别人要走臣的项上人头吗?”
“那个小贩只是拿着平常的剁肉刀打算剁肉馅罢了,若这也是威胁到董将军了,董将军怕是这辈子都要绕着厨房走了。”一个官员讽刺到。
董正极皱眉,视线环绕,寻找那个出声的官员,找到后却也认不出对方是谁,只隐约记得是来过自己寿宴的。
那个官员见董正极瞪向自己,没忍住瑟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挺直腰板,不卑不亢的说:“怎么?难道董将军还不准我实话实说吗?”
久经沙场的董正极哪能受人平白诬陷,立即怒斥出声:“你!”
“成何体统!”
平地一声惊雷似的,所有官员都看向说话的人——是舒靖云。
舒靖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冷声说:“董将军是沙场呆久了草木皆兵,还是确有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高位上的慕容物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没有出声,只静静听着舒靖云说话。
“臣以为安排吏部衙门去查明此事后再做定论最为稳妥。”说着舒靖云看向皇帝问,“皇上觉得呢?”
“丞相说的极是,还有人补充吗?”慕容物询问,眼神轻轻扫过孟遥樱。
孟遥樱理解到慕容物的暗示,立马应下:“皇上,三日之内,微臣一定查明真相。”
“有你此话,朕就放心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董将军,相信吏部会查清楚这件事的。”
三日?不过是场面话,三日能查出什么,不过草草了事,看来慕容物是想随意就定下董正极的罪,打算降他的职位,是忌惮他功高吗?
舒靖云看向刚才出言挑衅的官员,是皇党的楚术炆。一点即燃的董正极,简直就是纯粹的武夫,估计还想着吏部能还他个公道。舒靖云垂下眼,这种人就算自己拉了一把也不会为自己所用,索性旁观,他倒是要看看这一次慕容物会给董正极什么处罚。
等孟遥樱下朝后回到衙门打算随意安排人去调查董正极这件事,却被下面的人告知严柳已经带人出去调查此事了。
“什么?”孟遥樱皱眉,严柳没经过他同意便自作主张的出去调查。
下面的人也不敢说话,严柳的特殊性他们都知道,又有几个人敢拦他?
孟遥樱知道他们的心中的想法,也懒得去纠结了,只摆了摆手说:“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那人应下,立马溜了。
李霖上前,一脸严肃的说:“孟大人。”
孟遥樱见李霖此状,知道他是想和自己说些什么,便往里屋走去,确保不被别人听去。
两人走到里屋,孟遥樱问:“怎么了?”
“想必大人已经知道董正极当街杀人这件事了。”李霖说,“那被杀的卫七,是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孟遥樱眉头皱紧,“怎么回事,是上面安排他行事的吗?”
“不是,是他擅作主张,宇文家对他有恩,董正极在战场上杀死宇文珩的消息传到他那里了。”
“糊涂!”孟遥樱低声咒骂,“我们自会处理,他急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及时止损,小心你手下的人真的顺藤摸瓜查出点什么。”李霖说。
孟遥樱点头应下。
李霖问:“董正极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他身怀军功,又不站队,慕容物怕他融入舒靖云一党,加上今天朝上舒靖云还帮董正极说了话,慕容物容不下他。”
“千万不能让董正极说出宇文珩已死的消息。”李霖说。
“宇文珩已经在边关打出名堂,过两天董正极被贬,再提起在战场上杀死宇文珩的军功,谁又会相信?”孟遥樱露出一抹笑容。
“你心里有数就行。”李霖说罢,退了出去。
再说严柳已经带着一众小吏在集市上搜查。
包子铺边上的尸体昨日已经被运去衙门,只剩下烂摊子摆在这里没人敢动。
严柳调查一圈下来什么都没发现,第一天就已经过去了。
等回到衙门的时候,严柳被通知孟遥樱一直在等他。想到自己这此的自作主张,严柳老实的去见了孟遥樱。
“孟大人。”严柳作揖。
“严柳,关于董正极的案子,暂时不用你管了。”孟遥樱说。
“为什么?”严柳问。
“皇上下令,三日之内必须查清楚此事,事关重大,有比你更有经验的人去查。”孟遥樱说。
想着自己确实没有太多资历,严柳垂下眼眸没有辩驳:“今天我不经允许就前去查探,真的很抱歉。”
“切勿再犯,你知道,关于你的谣言已经很多了。城内今天报上来一门盗窃案,你明日就去跟进那个吧。”孟遥樱说罢便挥了挥手让严柳下去了。
那户上报的人家竟然刚好是赵峰家。
严柳知道此赵峰风流,又在舒元口中听闻过他的些许事迹,当赵峰当着赵父面前面露心虚的时候,严柳便已然知道这是个家贼事件。
赵父见衙门的人来了,立马眼尖的察觉出严柳是领头,便上去和严柳说:“大人,这可是一千两白银啊,您一定要帮我抓住那个贼人啊。”一千两对于赵家来说不算大钱,但绝对也不小,平白丢失这么多钱怎么可能不肉疼?
赵峰站在一旁,本来听说父亲报官的时候他吓得魂都要飞出去了,可见来人是严柳,他便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打从心底瞧不上严柳这个人。做个戏子可以,当官岂不是倒反天罡?虽说已经听说过严柳手上破了不少案子,总归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加上严柳背后站着的是皇上,谁知道那些功劳是不是严柳顶的别人的?
看来这次自己偷家里的钱还外面的赌债的事可以瞒过去了。
严柳看着赵峰便想起当年赵峰让舒元替他参军一事,心中难免翻涌不满。虽是迁怒,但总归是讨厌这个人的。
严柳令人在赵家查寻一番,自己心里有数,便偷偷的和几位小吏去了京城钱庄赌场等地方,查查赵峰近几日是不是有出大钱的地方。
在东市附近问查的时候刚好路过卫七的包子铺,却发现零星的几个小吏都无聊的在一旁发呆,严柳见状皱了皱眉头,或许是去卫七家里查了?
于是回程路上严柳专门绕路去了卫七家附近,发现甚至没有官府的痕迹。
严柳觉得不对,这时一旁的小吏跟他说:“已经问出来了,赵峰之前在吴氏赌场欠了三千两。”
“再查查他家有没有别的什么痕迹,三千两对于赵峰来说不算大,不一定是他偷的。”严柳对小吏说。三千两可能原本不算大数,可是赵峰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已经赌上头了,手上的钱肯定是见底了,这才敢偷家里的钱的。但是严柳现在却不忙着完结此案了,董正极一案看来颇有蹊跷,看来他得私下继续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