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剧本,《夜莺的沉默》,以及这个场景,本身就是一座精心构建的‘心里密室’。”温以宁走向那座老式座钟。
“凶手利用了三个关键要素。第一点环境:密闭空间、摇曳烛光、压抑的剧情,所有玩家都处于一种轻微的紧张和代入感中。”
“第二点是特定触发器:就是我刚才在重演中说出的那句台词——‘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那反光的餐刀了吗?它正是开启永恒的钥匙。’”
“第三点同步暗示:也是最精妙的一环——声音与时间的同步暗示。”
她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座钟的玻璃罩。“裴队长,请告诉大家,当你做单线任务时,在二楼密室拿起十字架时,听到了什么?”
裴执秋沉声道:“清晰的‘滴答’声,从墙壁里传来。”
“没错。”温以宁点头,“那是凶手提前放置的、一个简单的电子节拍器,模拟心跳声。而它的节奏,与这座座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以及最终整点报时前那声巨大的‘咔哒’上弦声,那是完全同步的。”
“苏晓,也就是‘女明星’,在剧本中有一个隐藏设定:她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且对特定的节奏的声音会产生焦虑和生理不适。这一点,只要有心,能从她过去的社交网络信息中查到。”
“凶手通过剧本流程,确保苏晓会在特定时间进入密室,听到那个节拍器。这种不适感已经在她潜意识里埋下种子。当她回到大厅,听到座钟同样的‘滴答’声时,焦虑感会加剧。直到我说出那句引导‘看到餐刀’的台词,而与此同时——”
温以宁猛地看向王珂:“座钟发出整点报时前的‘咔哒’声!这三个关键要素(台词、环境声音、生理不适)在瞬间叠加,对苏晓造成了极强的心理暗示和生理冲击!她不是在‘扮演’崩溃,她是真的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严重的心律失常和幻觉!她‘看到’了餐刀是解脱的‘钥匙’,于是自己拿起了它!”
利用心理学家的台词、座钟的声音、密室的"滴答"声,共同构造了一个催眠触发器。凶手利用环境音效和心理引导,让死者在特定时刻进入精神恍惚状态。至此,心理暗示变得实体化。
然而诡异的时间是为什么?因为停电并非偶然,是由座钟整点触发的一个简单机关(比如一个连接电源的磁控开光)。凶手利用剧本流程,精准控制了“死亡时刻”与停电时刻重合。
场内一片哗然!
温以宁抬手,压下骚动。“所以,真正的死因什么?是心源性猝死。餐刀,是她在自己精神恍惚状态下,自己刺入的!这就是为什么没有挣扎,没有指纹!因为根本不存在外力强迫!”
“但是,”一位年轻的警员忍不住问,“餐刀插入颈动脉,这本身也是致命伤啊!”
“问得好,”温以宁看向裴执秋,“裴队长,法医重新鉴定时,应该特别注意了刀口的角度和深度了吧?”
裴执秋点头,目光锐利地锁定王珂:“鉴定结果证实了你的推断。刀口切入角度由下往上,非常别扭,符合自戕的特征,而非他人直接刺入。并且,深度不足以致命。死者在刀刺入之前,心脏已经骤停。这一刀,更像是她死亡瞬间的肌肉痉挛完成的。”
“但这不够完美。对吗?”温以宁接过话,“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自戕?如果只是心脏骤停,餐刀只是划伤,调查方向可能会转向意外事故。所以,凶手需要‘补全’这个现场。他切断了电源,在黑暗中……”
凶手在停电瞬间,凭借记忆和事先规划好的路径,对扮演死者的裴执秋发动袭击。目的并非杀人,而是为了坐实“现场有物理行凶者”的假象,扰乱警方视线,并将最终嫌疑引向唯一能“预测”到这次袭击的温以宁。
而温以宁的反制就是,她提前判断出凶手会在重演中再次动手那三声敲击是她跟裴执秋约定的“镇定暗号”,同时也是在黑暗中快速定位所有人位置的方法。她第一时间移动到了能观察全局的位置。
她指向王珂:“王先生,你移动到苏晓身边,握住了她那只已经无力的手,狠狠地、彻底地将餐刀推了进去!这才是完成‘剧本杀’的最后一笔!你利用黑暗和混乱,制造了物理谋杀的假象!”
王珂脸色惨白,强作镇定:“荒谬,太荒谬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为什么要杀一个不相干的人,我没有动机。”
“你有,”温以宁补充道“你们是商业竞争对手。”
“全都是你心理猜测,证据呢?”王珂依旧在死扛,丝毫不松口。
“证据?”裴执秋上前一步,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电子节拍器。“这是在二楼密室通风管里找到的,上面有你的指纹。”
“另外,”IT高手林屿补充道,“你对苏晓的病史如此了解,是因为你的公司正在与她的家族企业竞争,你曾试图利用她的健康问题作为商业攻击的筹码,并私下调查过她全部的医疗记录。这份调查记录,警方已经从你的私人电脑里恢复了。”
“最后,”裴执秋的声音带着压迫感,“你刚才在黑暗中袭击我时,我手臂格挡,指甲缝里留下了你衣袖的纤维。与你现在西装袖口的材质完全吻合。你冒险杀我灭口,是因为你意识到温教授的重演,真的能把你逼出来!”
“教授?”王珂浑身颤抖。
林屿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温教授本人也是心理学家,关于角色,她是本色出演。”
王珂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温以宁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如同审判:“你以为你导演了一场完美犯罪,利用心理暗示借刀杀人。但你忘了,当你亲自下场进行‘物理补刀’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从催眠师,降低成了一个可悲的杀人犯了。”
案件告破,王珂被押走。
人群散去,大厅里只剩下裴执秋和温以宁。
裴执秋看着温以宁,复杂情绪在眼中翻滚:“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他?”
“怀疑。但他的手法让我想到……”温以宁的声音很轻。
裴执秋瞳孔一缩:“想到十年前……”
温以宁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仿佛在与过去的幽灵对话。
“这个凶手,拙劣地模仿了某种‘仪式’。而真正的‘艺术家’,还在逍遥法外。”
“说不定,艺术家就在身边。”裴执秋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
温以宁转身,对上那深邃的眼眸:“裴执秋,”这是她十年后第一次叫他的全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万一你看见的,是别人想让你看的呢?”
裴执秋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温以宁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请你好好看看我,我会是那个‘艺术家’吗?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裴执秋心中漾开层层涟漪。第一个案子结束了,但横跨十年的迷案,那深植于他们心中的荆棘,才刚刚开始露出狰狞的一角。这场重演,不仅仅是为了找出真凶,更是裴执秋和温以宁指尖,一场关于信任、智商和过往阴影的极致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