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夫人还没来得及在意夫君推自己的事儿,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她嗅到了血腥味儿!但,不是说夫君的伤已经好了吗?为什么会如此?
一旁没资格落座的赵姨娘,惊恐的看着老爷,又下意识的看向女儿景绦。
因受五妹搀扶,同被看着的景徽,苦笑着叹气,吩咐管家:“去请大夫吧,”顿了顿,又补充到:“不光要请治病的大夫,还要请擅疗伤的大夫。父亲这不是病,是受伤后引发了旧疾,光治病没用!”
何春皱着眉,将惊骇之下,欲起身的景明摁回椅子上,接口道:“我和管家一块去。”说着,他就走到管家跟前。
景徽对上管家询问的眼神,干脆的点了点头,两人便快步走出正堂。
何春刚走,得到消息的景康才匆匆而来。“郭夫人、四姐姐,我听说,父亲!!!”声音震惊而又凄厉,宛如失去族群的夜枭。
景徽的脸色瞬间变了,极是狰狞可怖,却又在旁人注意到之前,咬牙忍住心中愤怒,尽可能的平静说:“康儿,父亲没事,你不能激动,先坐下稳住情绪。”
景康此刻听不到三姐的话,眼中只有父亲再也忍不住,喷出的鲜血。但他身后的书童,立刻抱住了他欲冲上去的身体,强行扶到四姑娘旁边,同样摁在椅子上。
郭夫人被景康的喊叫惊回了神,立刻再次上前,边安抚老爷,边指挥下人,去端水来给老爷漱口、净面。赵姨娘这会也咬牙上前,帮着郭夫人伺候老爷。
景徽看着,下意识皱眉,却又不好多说,只能拍拍五妹的手,示意其在自己身旁落座。对于父亲的伤病,再多的的悲痛,一路上也缓和的差不多了,此刻她有更要紧的事儿要说。
“康儿安静!为姐有话要说:此次征战,名为六国演兵,实为六国联军,清缴人族境内的妖魔!这消息之前瞒得很严实,也确实清缴了绝大部分为祸人间的大妖魔,但各国损失惨重!”
屋内所有人,除了仍咳嗽不断,痛苦的快要失去理智的景渊、早就知晓的武铸外,所有人皆震惊的看着景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莫说别人,就是当初自己刚听到消息时,亦不敢置信的景徽,十分理解众人的心情。
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各国为了以示决心,皆派自家太子为元帅、坐镇中军。
其中虢国大军镇守人妖边界,为扛妖魔大军,大军全部覆灭,太子亦亡于妖魔之手!如今整个虢国具已不复存在,并入其余各国之中。
萧国太子以自身为代价,镇压、封印了萧虢两国边界处的一个妖王。其大军斩杀妖王族群后,随之陪葬,填了封印阵法。如今萧国亦并入其余各国之中。
其余四国虽大军损失惨重,且太子或伤或残,但都尚且留了命在。而我们渊国太子,算是四国太子中状况最好的,没残、且修行根基尚在,也没有留下不可恢复的重伤!”
这时,好容易压制住咳嗽,喘匀了气儿的景渊,倒回椅子上,喘息道:“这次…文武官员…死了不少,我…侥幸未死……被太子抓去……临时顶缸,成了兵部郎中。”一句话,说的他气喘吁吁,却又很是骄傲、自豪。
郭夫人埋怨又心疼的看了他一眼,忍着泪低头用热布巾给他擦拭面上、衣服、手上的血渍、口涎。一旁的赵姨娘不断的更换新的布巾给她,两人合力将景渊收拾干净。
景康听到这儿,忍不住问:“父亲伤重至此,如何办公?”他虽然为父亲骄傲,但更心疼父亲带病办差。
景明微微摇头,叹息道:“按规矩,三姐有孕不需要行军打仗,想来是三姐帮了父亲不少忙。”
既然提起自己,景徽也就接口道:“非是我,而是大姐。我们押运粮草到了大军后,便见到了大姐,被大姐护至麾下,没有上战场,只管理后勤方面的事儿。
本来,战后太子殿下是要上表朝廷,为大姐请封的,但被大姐婉拒。太子殿下这才改封父亲为兵部郎中。但是,一应公务,尽皆是大姐所批。”
只是妖魔实力强大、恢复力强,导致战况焦灼,太子都要亲上战场,何况其他人?偏偏那时,她又被发现有孕,无法上战场。
因而,父亲能如何?无论是作为军功晋封的武德将军,还是作为太子妾室的父亲,他都别无选择,只能在战场上全力支持太子!哪怕伤的再重,能留条命就已是万幸。
当然,这些事儿,景徽是不会告诉家里人的。之所以回家先说这些,是因为:“这场战争,虽然十分凶险且伤亡惨重,但也从中脱颖而出了一大批人才!
不,不止人才,还包括了诸多神明以及鬼差。据说死去的这些将士,在今年七月半的冥土科试中,大放异彩,封了近百个县城隍、近千个土地不说,还有数百个山神、水神。”
说着,她眼里流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喜悦来:“太子看在二姐和侄儿们的面子上,告诉我们说,大哥景秩作为鬼兵,也参与了这场清扫的战争中,并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据说大哥已经找回神智,并从鬼兵转为鬼差,被调至我国都城隍的手下当差。再加上父亲已是兵部郎中的缘故,我们一家都可以搬到京中去了。
就连我的军职也不必担忧,太子将我提到了宫中禁卫中,暂为三等侍卫。待我日后资历足够或立下功劳后,就可再次提拔。”
虽然战场极是凶险,妖魔很凶残,也很可怖,但对于景徽而言,结果却十分美好。
大哥虽然无法死而复生,但灵魂已不再浑浑噩噩;而父亲和自己,品级未变但却被调入京中;等去了京城,那除了大姐,自己一家也就算团聚了。
至于父亲的伤病?虽因引发旧疾,而极为严重,但是可以治愈的。最差也能调养到不会影响公务、生活的程度,只是不能再剧烈活动了而已。
若说她是高兴,那景渊就是兴奋了!自古以来,京官就不是地方官能比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京官出京高三品”的说法?别看是平调,但已经算得上是升官了。
只是,看着高兴的父女两,其他人,包括郭夫人、赵姨娘在内,都有些不情愿。景明看看父亲和姐姐,又看看娘亲、姨娘和妹妹、弟弟,不禁皱眉。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朝廷可曾要求,您到任的时限?三姐和我,都已有孕七八月了,随时都可能生产。怕是不便赶路。”
景渊闻言,下意识皱眉,尚未回答,就又因情绪波动,而引发咳疾。景明见娘亲、姨娘已经熟练的安抚、照顾父亲后,便将目光转向三姐。
景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忧虑:“我倒是还好,朝廷规定,孕早期和孕晚期的孕妇官员,若遇迁任需赶路,可等胎儿安稳或生产后再上路。
但父亲虽伤重,却也需在九月底,各地秋粮入库后,拨付各地军营前到任。但如今已是八月中旬,从通幽城去京城,再力求安稳的前提下,哪怕水陆并用,最快也得二旬。”
言下之意,便是父亲稍作调养、休息,最迟二十天后,就得出发赶路了。且还得保证沿途顺利,不然就超过到任时限,会被责罚。
景明松了口气,提议道:“那不如这样,待大夫给父亲看过,好生调养半个月,之后便让管家带人护送父亲先到兵部赴任。
我们则等三姐和我生产、做完月子后,再行赶路进京如何?无论如何,年前必定能抵达京城,不会误了过年祭祖。父亲您看这样行吗?”
那咋不行?景渊重新倒回椅子上,喘匀了气儿后,便点点头,道:“就这么定了,赵氏、绦儿随我先行;郭氏带你们随后过来。”
说完,他再也掩不住疲惫的神色,示意郭夫人扶他回卧室休息。赵姨娘看看夫君、郭夫人,又看看小姐、少爷,低头领着五姑娘景绦告退了。
景徽看了看四妹的肚子、再看看素来体弱的幼弟,叹了口气,说:“你们陪我在这里等会儿吧,待大夫看过父亲,正好也给你们请个平安脉。”
景康轻轻摇头,看了眼卧室,对三姐说:“多谢三姐挂念,小弟就不用了,近几个月,我再未生过病,想来身体尚算不错。”
闻言景徽深深看了眼幼弟,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因着自幼喝药比吃饭都多的原因,幼弟极为讨厌见到大夫。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要喝药了。
于是,景康顺利离开了。但景明却只能留下来,边与三姐互换这大半年间,彼此发生过的事儿,边等夫君请大夫回来。
好在,何春与管家知道事情紧急,没敢在路上多停留,匆匆请了大夫回来,为老爷诊治。只不过为避嫌,何春没敢进岳父的卧室,故而不知道岳父病情具体如何。